“你不用说了,说这么多,与我有什么关系。”周清漪转过身冷眼道。
小柔在一旁暗自窃喜,姑娘终于硬气一回了。
“清漪,我对你,你还不知道吗,你不能...”
“小柔,替我把陈公子请出去。”
“哎,是。”小柔插着腰走近,勾着嘴角,“陈秀才,知州府不欢迎你,请回吧。”
陈世泽攒着拳头,“没想到你爹蛮不讲理,你也是。”甩袖离去。
李少怀目睹着这一切,陈世泽本性不坏,资质也不错,杨声道:“你若真是喜欢,便该好好用功,来日求取功名,风光将人娶回了家,这才是为她好。”
陈世泽听着身后李少怀的话顿住了脚步,自这人出现后,周清漪便对自己态度大变,于是回头不顾李少怀劝解之恩,极为不和善道:“哼,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片刻,转身从后门离去。
“让真人见笑了。”周清漪撇着眉头不好意思道。
李少怀摇摇头一笑,“无妨,爱之切罢了。”
李少的宽怀大度让周清漪对其生了好感,“之前便听闻过真人的名声。”
“恩?”
唐州在江南北路,长春观在江南,“爹爹在唐州,偶尔也会听得江南诸事,江南多才子,神童,真人行医治病为人传颂,自也是为人知晓的。”
李少怀谦虚的笑了笑,“娘子过誉了,某不过是得先师教导,实乃粗鄙之人,学得一二,班门弄斧罢了。”
李少怀温文尔雅,又谦虚,与先前那个秀才的愤愤之举相比实在好太多,“真人过谦了,今夜的晚宴,还请真人不要推辞。”
一言一词,二人对诗词都是极为喜爱的,于是相谈甚欢,李少怀便也不好拒绝周清漪的盛情。应下了知州府的晚宴。
秋夜的风吹过泌水,将湖面的淡淡的江水味吹向了破旧宅子的房间内,亮着微光的烛火摇曳了几番,但并未影响在烛火下温书的人。
相比单支蜡烛火光的灰暗,知州府满堂的烛火油灯将屋子照的亮如白昼,写着周字的灯笼一盏盏取下点亮,知州府上下灯火通明。
秋风穿过堂,宴厅内的光暗了些许,片刻又如常。
主座上的婢子站在左侧给周通倒酒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周通的左手,周通颤了颤布满皱纹手差点将酒倒翻了。
周通一脸不悦,厉声道:“下去!”
李少怀游历各州行医多年,早已习惯了望闻问切,出于好意,也是为了答谢周清漪复还金钗的恩,开口道:“知州是否经常年入睡时左手疼痛入难忍,且是痛于骨髓那种,每到下雨时还会头疼。”
周通坐在座上对李少怀这一番话惊讶无比,“真人是如何知道的?”
他只知道江南有个名道士李少怀,至于其他的,恐怕他还不如他女儿知道的多。
李少怀微微点头,“贫道少年时求学黄冠道人学得医术,太守乃是隐疾,且患有头风,长期不得根治。”
原来如此,于是周通大喜,觉得隐疾有望,“道长是否有办法?”
“等宴后少怀可以替太守施针试一试。”
周通高兴的敬着李少怀喝酒,李少怀以茶代酒举杯。
宴会上周通府上的几个先生学究轮番试了试李少怀,周通在一旁观色,而宴厅旁得屏风内,周通的女儿周清诗也将这些看得一清二楚。
一天下来,算是又多认知了李少怀不少。不仅年轻俊朗,且极为有才。
周通笑着一张老脸,李少怀谈吐不凡,学术探讨上与几位老者都能对答如流,长得又是眉清目秀十分端庄,于是摸着胡须频频点头笑着,对李少怀很是满意。
宴厅内,李少怀还在与几位学究讨论,周通借故唤了师爷出去。
知州府较暗的一角,周通明知故问,“你瞧那李若君如何?”
太守府的师爷与周通年纪差不多,留着长须,眯笑着眼,“刚刚下官看了,李若君天庭饱满,又学识过人,日后必有大贵。”
师爷自认为看人多年,还从未看走眼过,“大人,若您能将这样得人招赘成为您得女婿,将来此子前途不可限量,您也可以跟着一同...”
周通摩挲着手背,十分犹豫,“可我看此人没有这个意愿,又是出家道士,怎肯入我周府?”
师爷瞧了瞧四周走近了些,“若大人您想,自然是有法子的。”
周通亮着眼睛,“如何?”
师爷贴近周通耳旁,“将那李若君灌醉,让小娘子与他共处一夜,待明日天亮了,生米煮成熟饭。”
周通大惊,恐慌道:“这....传出去恐怕不妥吧。”
“大人,您是觉得那陈秀才好呢,还是这个李若君好?”
提到姓陈的周通便咬牙切齿,“哼,便就是这个姓陈的坏了我女儿的名声。”
唐州早就传便了,太守的女儿与那私塾里的穷秀才有私情,而周清漪到了十八都无人上门提亲,也大都因为这个传言。
女子年过十四未婚,是要罚钱的。
而且今日亲眼见到李少怀的样貌与谈吐,岂是那个陈世泽可以比的。
“是啊,若是那个李若君是个真君子有担当,坏了女子名声想必是不会不负责的。”
“倘若他宁死不肯呢?”
“他若宁死不肯,想来他顾及自己的名声也是不会往外传的,况且男人醉酒不举,而小娘子名声在外,此事绝对是有利的。”
原本十分犹豫的周通,想了想他的小女儿,自幼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那秀才,连个举人都考不上,还坏了她宝贝女儿的名声。
而且今日女儿去做说客的时候,似乎对那李少怀也是有一些倾慕之意的。
以李少怀的才学,都不需要他打点,只要他肯,考取功名不在话下,日后李少怀入朝为官,自己也能跟着飞黄腾达,得了贤婿,还能升官,岂不乐哉。
于是一咬牙,敲定了此事,着人去喊了周清漪。
唐州客栈内,张庆手下的密探火急火燎的飞奔回来。
“不好了,不好了,张卫郎!”
张庆任翊卫郎,密探唤的是他的官名,张庆皱眉,“什么事这般急,如今不在东京,别乱喊。”
密探喘着粗气凑到他耳边嘀咕了一阵子。
张庆大惊,未等话完就冲出了房门直朝楼上快步奔去。
—蹬蹬—蹬蹬蹬—
客栈的楼梯被踏得噔噔作响。
不一会儿后,客栈后院的一架马车驶离,去往了知州府的路上。
第10章 今宵好向郎边去
师爷知道李少怀通岐黄之术,一般的迷药肯定会被察觉,于是绞尽脑汁想到了在点茶的茶盏上做手脚。
李少怀醉心学问,对周府放松了警惕,等茶喝下去良久才发觉异样,强撑着身子干瞪着主座的周通。
周通装作大惊焦急的样子,“诶呀,真人你这是怎么了?”
李少怀抬起的手还未做什么就整个人都栽倒在了座上。
周通朝师爷点头,挥了挥手让几个学究散退,又让家丁将李少怀拖到了事先准备好的厢房。
原是定在周清漪的闺房,但是周通思来想去觉得不妥,就命人准备了一间上等的厢房,让周清漪提前沐浴等候着。
周通看着自己安排好的一切,自己马上就能吃上女儿的喜酒得一乘龙快婿,日后还能抱上孙子,笑眯眯的暗搓手。
几个人扛着李少怀,完全昏迷的人是没有知觉的,李少怀虽瘦但是身长,自然也不会太轻,不过他们也是不敢对着这个昏迷不醒的人说他沉的,毕竟这人日后也将是他们的姑爷,他们的主子。
厢房极大,床旁设了一张送子图的屏风,李少怀被送进来后,周清漪望着屏风,又望着李少怀,面红耳赤。
内心做着反复的争斗,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李少怀是真君子,而他们周家这么对他,即便日后娶了她,可是是因此才…即便李少怀不怪罪,她自己也是愧疚的。
这边周清漪犹豫的很,另一边的周通则在自己的书房为解决了一桩最头疼的儿女婚事沾沾自喜。
“家主,外头有人求见。”
“这么晚了,是谁啊?”
书房门开时,一块大内的令牌横在周通眼前。
院内的假山旁边,跪了几个人,都是这个府上能够说得上话的人,周通跪在最前面。
月光将女子的身影拉的极长,周通颤颤巍巍道:“下官不知公主驾临唐州,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赵宛如端站着,低头俯视着这个颔首不敢直视自己的唐州知州,“周通?”
“正是下官的名讳!”
“今日,有人入了你知州府。”
周通一怔,今日外人入府的只有李少怀一人,不过是他派人去请的公主知道也不为过,“是,是长春观的玄虚真人。”周通又怕赵宛如不认识,加了一句,“他是太清真人的弟子,也是长春女观里唯一的道士。”
“知州好盘算啊!”赵宛如清冷厉声道。
赵宛如的态度冷如秋夜的月色,让周通心下一惊,微抬着头,试探的问着,“殿下何出此言?”
赵宛如冷笑一声,“才不过见人一面,便上赶着将女儿送过去?”
周通脑子转的飞快,瞪大了双眼,忽的明白了什么,这事情除了府上几个死契下人知道,是没有外人人知道的。连他都抢着强逼做女婿的人,这公主怕也是早就相中了,定是在他入府的时候就派人盯着了。
周通咽下一口唾沫揪着自己腿上的肉,心中那个恨呀,于是恐慌磕头道:“臣...臣...臣不知道真人是殿下看...”
“住口!”这唐州知州倒是聪明的很,赵宛如呵斥的声音不大,但随着这月光让周通极具压迫感。
而后赵宛如的话证明了周通是聪明的,揣度心思。
赵宛如很直白的向他要人,而周通此时内心是僵死的,若是女儿正与那李少怀,被公主瞧见了...
官家喜爱惠宁公主是大宋人尽皆知的事情,且惠宁公主又是一个清高冷傲眼里容不得的沙子的人。
天下哪个强势的女子,能容忍自己的男人染指别人?
即便是后院里的那些女人,心里也是憋着一辈子的气,敢怒不敢言罢了。
周通甚至想到了周府被灭的惨状,血流成河…于是哭丧着一张老皱的脸,极为难堪。
知州府很大,即使快步也走了不少时间,厢房设在西苑,赵宛如径直走向最亮的那间房。
临到阶梯口时,赵宛如停住脚步,怒视了周通一眼,吓得周通腿一软跪了下去,将头重重的磕在青砖地上。
浅色的裙衫提起,赵宛如侧眼冷言道:“唐朝也有个周通,死于瓮中。”
周通抬着头看着她裙摆旁边摇晃的剑穗,听见这话后直接吓晕了过去,蜷倒在石柱灯旁边。身后的仆人将头埋得低低的,等赵宛如进去后,他们才敢去扶他。
房门是被一脚踢开的,如一声闷雷一般,声音极大。
——碰——
张庆站在阶梯口被这一举动惊呆,赵宛如自幼生长在大内,任如何冷漠也都是循规蹈矩的守着大内的宫礼,而后被封为公主更是连那几分傲慢都收回了。
愣了一会儿张庆才反应过来,心声赞叹道:公主好霸气!
房内的女子浸湿了铜盆旁的干净绢布,刚拧干准备替李少怀擦拭身子时就被这一声闷雷吓得玉手一颤,手中的娟布没有拿稳落到了李少怀身上。
见有人来了,周清漪拿起绢布就准备起开。
赵宛如站在屏风侧,瞧了一眼屏风内画的内容,看着这个女子衣不遮体的慌张样子,眸子里轻起杀意。
对于眼前这个突然冲进来来势汹汹的女子,周清漪充满了疑惑,还没等她开口问,就被赵宛如言辞震慑住。
“你碰过她了?”
很沉闷的质问声,以及她就那么端站在屏风旁轻轻说着一句话就几乎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了,“我...没有。”
女子带着凌厉,周清漪大概明白什么了,像李少怀这般的人其倾慕者一定不会少吧。
“你们好大的胆子!”
顶着这压迫,周清漪壮着胆子驱身一笑道:“何为大胆?只不过是抓住自己想要的罢了。”
“她不属于你,人不属于你,心也不会。”
此时,像两个女子争物一般,赵宛如咄咄逼人,寸步不让,而周清漪则不甘,“不试怎知道,不留怎晓得,即便得不到心,能留住人亦也是好的。”
赵宛如走近,女子身后的李少怀被随意的仍在床上,看这样子,今夜怕是醒不来,她侧看着周清漪挑眉厉声道:“滚出去!”
周清漪站起,昂首道:“这里是我家!”
画闭,手中紧握的铜剑从剑鞘内而出,剑身光滑锋利,折射的光芒从周清漪脸上一晃而过,赵宛如冷笑,剑指周清漪的眉心,“这个天下都是我们赵家的,何况你这个小小的周府。”
剑鞘上雕刻纹龙,剑穗的流苏用色是龙袍上的明黄色。
周清漪自幼受教导,对礼仪方面更是熟记于心,眼前女子手中握的剑,以及说的话,都足以表明,她是大内的人。
大内姓赵的人,只有皇室。
赵宛如进去不久后,就有一个女子衣衫不整的披着一件外衣哭着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赵宛如轻薄了她。
秋风吹进厢房,烛火轻轻摆动,人影也随着晃了晃,小柔进去后站在屏风侧瞧了一眼后挑眉低头出去将房门轻轻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