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这些家境贫寒的,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累熬不下,就怕没钱挣,没书念。要是我也从县学退了,怕是再拾不起书本了。”
纪宝山絮絮叨叨跟文宣说着老生常谈的话。
文宣很安静的在他身后跟着,时不时附和两句。
两人速度快,前后也不过花了两刻钟的时间。
纪宝山看到牛车后头整整齐齐摆了一排的月饼礼盒,倒吸一口凉气。
他可是听人说起过这月饼的售价的,两盒一两银子!这牛车后头此刻就摆了好几十两!
纪宝山看的双眼放光,叫了一声扑倒牛车前,把田哥这个朴实汉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就伸手去推纪宝山。
“田哥别,这是我好友,来帮忙的。”
“这车上的东西值老多钱,我没控制住。”男人有点不好意思地挠头,纪宝山连忙道歉。
为了不耽搁两人去白沙镇,纪宝山和文宣马不停蹄地把月饼礼盒从车上搬下来,目送牛车远去。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纪宝山问道。
“我看看名单。”文宣掏出那张写了名字的单子,季唯特意把县学的订单全都分配给他,也是对他的照顾。
光是书院里的学子,就有九单,文宣与纪宝山对视一眼,两人一次提刘盒,轮流替换着跑去送月饼。
等把书院里头的送完,月饼礼盒已经少了近一半。
纪宝山誊抄了半份名单,与文宣平分月饼。
两人毕竟没有移动工具,没法提着大量的月饼跑来跑去,就把县学当做据点。
好在林泰家境宽裕,在县学校舍有一间单房,就他一个人住着。就把月饼存放在林泰房中,由林泰代为保管。
二人没了后顾之忧,继而向着不同的方向奔走配送。
好在会订月饼的人,都颇有家底,住的地方也不算远。配送起来,也算是方便。
两人送月饼一直送到天快黑下来,才总算是把月饼送完。
“你那边也送完了?”纪宝山比文宣还要早点先到林泰的校舍,正坐在一张凳子上,用书本当扇子扇风。
若是平时,他绝对不会做出这样不敬书之事,实在是送了一下午月饼,跑了小半个大溪镇,累得他完全顾不上这个。
哪怕是里头还穿了个里衣,背后都汗湿了一大片。
要不是为了跟文宣清点钱数,纪宝山都直接回家去洗澡换衣裳了。
文宣走进来的时候,已是连说话的力气也无,就扶着门框,只剩下喘气的力气。
他日子一直过得清贫,也没吃上什么好的,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清粥小菜,一日两餐,整个人看起来瘦的都像是会被一阵风吹倒。
再加上夏天日头毒,他才送了几单就中了暑,差点倒在地上。要不是附近正好有个糖水铺,他喝了一碗冰镇绿豆汤,休息了一会,恐怕还缓不过来。
“你怎么了?”林泰一眼瞧出文宣状态不对,从床上跳下来,倒了一杯凉水递给文宣,“不会是中暑了吧?”
文宣喝了水,又站在原地缓了会。
额头上的汗像是水一样哗啦啦流下来,他有些虚脱,站不住身子。屋里也没多余的凳子,怕弄脏了林泰的床,就扶着墙原地坐下来。
“嘿你坐在地上干什么,多脏啊。”林泰伸手要去拉文宣,后者摇头,有气无力道:“地上凉快。”
“那好吧,辛苦你了。”林泰有些不是滋味,在文宣来书院卖曲奇以前,纪宝山和文宣跟他都算不上要好,后来买卖曲奇的次数多了,才渐渐熟悉起来。
他家境好,从小就没在钱上受过委屈。
看着纪宝山和文宣两人,为了他几日的月钱,到处奔波,突然觉得自己日子过得可真幸福。
“哪,我这还有点曲奇,要不要吃?”林泰把小半包的曲奇递给两人,纪宝山道了声谢,拿了一块。
林泰瞪他,“多拿几块啊,还有文宣,别光拿你的。”
“多谢。”
“谢什么,又不贵。”
现在林泰家帮着季唯卖曲奇,林泰可以说是想吃多少吃多少。每次回家,都会带一大包来学校当点心,李耀祖宠他,也不多说什么。
“宝山,我们来算一下账吧。”文宣把牢牢系在身上的钱袋解下,倒出银子,堆出了小小的钱堆。
纪宝山应了声,倒在桌上。
林泰站在边上,看到钱的时候,哪怕是他也瞪直了眼睛。
他长到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这都是今天卖的?”林泰蹲在文宣边上,看着他数钱,心里头好生羡慕。
“季先生说,这些都是尾款。定金已先行收过了。”文宣来回数了两遍,跟纪宝山对了对账。
“一共是三十六两五钱,没错。”文宣松了口气,高度紧绷的脑子总算放松下来。
林泰咂舌,“尾款都有三十几两,那全款不是七八十两银子了?”
纪宝山跟文宣家里还比不得林泰,长这么大,更是连一两银子也未曾摸过。一下子身负巨款,哪怕不是他们的,也有些兴奋。
“我这辈子,恐怕是没法再有这么多钱了。”纪宝山两手虚拢着那些钱,喃喃道。
“你要是能考中举人当官,那还是有希望的。”
纪宝山看了一眼林泰,苦笑道:“能考上秀才我就已知足,哪还敢奢望举人。”
“总要有目标才有动力嘛。”林泰笑嘻嘻道。
“天色不早了,我还得赶回长柳镇,先走了。”文宣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站的太猛了些,人有点摇晃。
林泰赶忙扶住他,拖着他到床边坐着,“不成不成,你都这样了,哪能回去,就先在我这住一宿,明日休息好了再走。”
文宣摇头,“不行,季先生还在等我把钱送回去。”
“那个季先生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么好,明日得知了你这幅样子,肯定也有理解你的。”林泰没好气道,“我爹说了,这个季唯是个做大事的,不会跟你计较这么点小事。”
“可是——”
“没有可是,你现在走回去,总要花上一个多时辰。身上带着这么多银子,要是走夜路被人劫了——”林泰拖长了尾调,听得文宣心里一阵发毛。
确如他所说,若真是如此,文宣恐怕万劫不复。
他犹豫了下,还是点头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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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黑透了,田哥两人带着牛车从白沙镇回来。白沙镇他不熟悉,两人也送的慢,后来找约定好的地方,也花了不少时间,回来就耽搁的迟了,还跟季唯不停的道歉。
季唯没太在意,把工钱给他结了,要他明天再来。
“小伙子回来没?”田哥站在门口朝铺子后头探了探头,没见着文宣的影子。
他回来路上有想过去县学外头转一圈,不过另一个人赶着回去,说天都黑透了,他怕是早就走了,田哥也没坚持。
“文宣吗?还没回来。”
上午赶着打包月饼,下午忙着搞推销,季唯忙了一整天,这个点本是要回去吃饭的。
但他怕去了其他镇子的三人回来了,找不着他,就饿着肚子在这等着。
眼下回来了两个,还差个文宣,季唯有种预感,那就是文宣今天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