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间制毒厂里有多少工人啊?”可能是无聊,她闲不住地又问道。
“一百八十多个吧?”陆殊同不大确定,他不在意这种事,随口道,“一共两亩地,算是陆氏集团这么多个制毒厂里规模比较大的一个。”
“没有无辜者吧?”
“没有,都是毒贩,”陆殊同瞥了她一眼,“你还不舍得伤好人了?”
赵怡吃薯片的动作一停,“怎么,不可以么。”
“可以,”陆殊同见前面已经堵死,把车子停下手刹拉好,转过身,“我也要一片。”
“不给,”赵怡向来护食,迅速将薯片抱在怀里,朗声拒绝道。
“快点,”陆殊同加重语气。
“.....”
两人僵持三分钟,旁边赵怡撇撇嘴,败下阵,从薯片袋里挑出一小块薯片,放到他掌心。
陆殊同看着手掌里指甲盖大小的薯片,一时间都不知道是吃好还是怎样,瞥了眼赵怡,没说话。
“任务结束后我要去吃红烧牛肉面,”赵怡口齿不清地说。
陆殊同目视前方,“我把钱打你卡上?”
赵怡点头,刚想回答,旁边与他们车子逆行的那条道上突然传来一声喇叭长鸣,她皱眉,按下车窗去看,单面玻璃下瞧不出是什么人,但总觉得有点熟悉。
陆殊同不大在意,继续道,“等下死在制毒厂的人除了那些工人,还有几个大人物。”
“什么人?”赵怡转过头。
“陆赋生你记得么,我表哥。”
“有点印象,”赵怡想了两三秒,“那家伙是陆氏五大高层之一,一直都想把你踢出公司,很嫉妒你是掌权人的身份。前几年还经常派人过来偷袭暗杀,”赵怡和陆殊同在五年前因为一件事相遇,接着一拍即合形成主仆与朋友这种综合的关系,可以说,她很了解陆殊同身上发生的事情。
“你要把他也炸死在里面?”
“嗯,他是那家制毒厂的主要负责人,AR23是个新鲜货,味道和吸食后的效果和一般毒品截然不同,集团对它的期待度很高,预测正式推出后的一年净利润会达到2亿美金,不过这玩意好像很难研制,纯度到现在还只是50%。”
“这个纯度在市面上卖不了多少钱,应该只比普通产品贵几百块,”赵怡说,“你表哥这么想上位,把AR23的纯度提高并且顺利销售出市对他来说目前最重要的事,只要能把这事办好,或许就能取悦集团里的其他高层。”
她做出个茅塞顿开的表情,“原来如此.....底下的人心怀鬼胎试图篡位,‘皇帝’当然要采取措施将不安分的人除掉。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中午看到诊所里突然数量增多的吸毒者,才临时决定要炸掉制毒厂。”
陆殊同嗤笑,“怎么可能,说了谁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不过你刚说错了,我不是因为那个原因才杀陆赋生。”
赵怡想了下,探究地问,“是许约?”
“对......”
那两个字仿佛有魔力,陆殊同脸上的五官一下变得柔和,像是笼罩在上面的那股灰霾散开,他温柔开口,“我想做些,能让他开心的事。”
坐了两小时车,好不容易来到贫民区,女生从车上跳下,抬头望了望四周,重重吸上几口浑浊难闻的空气——好久没来这里了。
“那个人在哪?”
“这边。”
陆殊同带着她左转右拐,来到间破破烂烂的水果店前。
赵怡挑眉,在陆殊同的示意下大喊,“老板!买水果!”
“来了,”十分钟后听得最里面木板门被“咯吱”推开,一个四十几岁、不修边幅满脸胡渣的男人跑出来,见到是两个衣冠齐楚的顾客,脸上立刻挤出个笑,“两位想买什么?”
赵怡开门见山地说,“我们希望你能帮我们杀一些人。”
“.....神经病,”水果店老板愣了一秒,态度立刻变差,他道,“我做的是正当生意,只卖水果不卖人命,如果是来捣乱或者消遣的,请从我的店里离开。”
说完就转身,半分妥协都不给。
“卫京。”
陆殊同喊住他。
赵怡挑了挑眉,刚刚进门前她抬头看了眼招牌——王记水果店,正常来讲,如果这个男人是这家店的老板,那他应该.....姓王?
而在她好奇的视线里,走向店内的人脚步停下。
他没有说话,似乎在等陆殊同继续开口。
不过陆殊同仿佛入定似的,悠悠站在那里,没再开口,仿佛就是想看那水果店老板先破功。
卫京左等右等,大概三分钟后,按耐不住回过头,脸色有些阴沉,“你是谁?”
赵怡站在旁边看戏——当那老板回头时,她就知道,对方十有八九会答应他们的要求。
陆殊同走到那个僵住的人身后,扯住肩膀让对方直面自己,“卫先生,你在这地方苟延残喘了这么久,当年那些痛与恨,没有随着你的堕落而减少吧?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当年害死你一家五口,并抛尸荒野的人,今天他们所有人都在贫民区东面的一个化肥厂里,我提供路线和方法,你需要的只是实践,将一切炸得干干净净。”
卫京仍站在原地,像是被猛然扯住,他全身僵硬,眼里明暗交替,脸色异常痛苦,似乎回想起某些事,咬牙切齿地问,“事成之后?”
陆殊同温声细语地说,“如你所愿,和亲人们团聚。”
☆、4.3
3.
赵怡从车上拿下个工具箱,递给卫京——只是个普通修理用的箱子。
“陆赋生今天真的在那?”男人接过箱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陆殊同,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破绽。
“对,还有一百多个制毒工人,四个制毒专家,”陆殊同说,“和你以前一样。”
“.....我知道了。”
“赵怡,”陆殊同往后面看了眼。
女生走上来,打开电脑,把化肥厂的内部结构图展示给卫京。
“这家工厂前面用来生产化肥材料,后面却是个组织庞大技术先进的制毒地。今天新闻你有看么,被人在游乐场售卖的AR23就是从这研制出来的,不过由于位置偏僻,化肥浓烈的气味和制毒刺鼻的化学味混合,又有相关部门的营业执照,警察一直没注意到这里。陆赋生很紧张AR23的研制,最近几乎每天都到化肥厂里监管,我得到消息今天会有个师傅到工厂前面那块的化肥生产处更换氨水储槽的顶盖,人我已经处理好。你之前是个化学家,如果更换氨水储槽顶盖时没做好措施,让空气渗入到里面,会发生什么事情,能猜到吧?”
“由于你引起的爆炸是发生在化肥厂前一块,后面制毒区域安全措施做的很足,或许还并不能受到影响,所以为了以防万一,赵怡会在你进去后在工厂四周围埋下石油和炸弹,一旦化肥厂前面爆炸,火花会同时引爆外部的石油与□□,双重爆炸,厂内应该无人生还。”
卫京盯着电脑的那张结构图,听完计划后问,“你为什么会有这张图,又怎么会知道我?”
陆殊同:“我是陆氏集团的掌权人。只是我喜欢的那个人很讨厌毒品,所以我只好将我所拥有的一切,统统毁掉,哄他开心。”
“......”卫京听到对方说的话,虽然回答了问题,也说清楚了目的,但他仍然感到不解。
——陆殊同这人太过于偏激,不是谁都能够明白和理解他的行为,比如卫京这种普通人,就是其中一个。
赵怡站在两人旁边,恰到好处地插嘴,“行了,既然把计划说清,他也知道了,我们走吧,快五点半了,还得提前去化肥厂那埋□□。”
陆殊同点头,在临走前最后嘱咐一句,“卫先生,你要在六点前到达那家化肥厂,工厂和师傅已经事先约好了时间。”
他们说完就走。
卫京打开手里的箱子——对方准备得很齐全,里面的专业工具应有尽有。
看了会,把箱子收好转身走回店内。他去洗手间洗了个澡,把脸上杂乱无章的胡子剃好,又上楼打开衣柜认认真真挑了件衣服,拿上箱子走出水果店。
关门时一个认识的人刚好经过,对方问,“今天这么早关店,有什么好事要去做么?”
“去做个兼职,赚点小钱。”
“这样,”那人没多问,“那你小心点啊,贫民区的兼职,大都不是什么好事。”
卫京笑了笑,“谢谢,我会的。”
从水果店离开,赵怡坐在车里。
“你说有几个大人物,除了表哥,就是那四个化学专家?”女生边问边不受控地往后瞥——后座上放着两吨□□,后备箱还有三罐石油。
“那四个人可是集团制毒团队里的佼佼者,炸死两百个制毒工人都没有炸死他们其中一个值得,”陆殊同说。
“这么厉害,那刚刚那个卫京又是什么人,我还以为你要找的是个厉害的杀手,而不是...看起来手无寸铁的颓废大叔。”
“他以前是制毒师,”陆殊同说,“在集团里做了七八年,算是个举足轻重的人,不过后来可能良心发现,不想再帮陆氏制毒,就提出要退出。当时他和一个高层做好协议,把一身本领都教给团队其他人,也研究出几款利润比较高的毒品,只是辞职回到家后,发现里面没有一个人,找了一年才在贫民区的一个荒地上找到。”
“尸体?”
“对,妻子、两个儿子和父母亲一共五个人。为了这事,他当时来陆氏总部闹过好几次,我看过尸体照片,妻子和两个儿子应该是被卖到贫民窟的色情会所,身上有很多□□痕迹,没有一处完好,父母亲没有受到这种迫害,不过不是全尸,被人剁碎了。”
“......那他确实恨透了陆氏,”赵怡光是听也能想象到当年惨状,心有余悸地问,“当年下命令的是陆赋生?”
“嗯,”陆殊同顿了顿,“你知道…当年是谁帮卫京逃过陆氏的追杀,并隐姓埋名的在贫民区住下,一待就是七八年么?”
“是你?”赵怡震惊地望向旁边,当年的陆殊同应该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陆殊同漫不经心地说,“我13岁接管陆氏,虽然没有什么太多权利,不过帮一个人留下他的命,还是做得到的。”
“.....卫京在当时不一定会感激你。”
“我知道,”陆殊同笑了笑,“所以现在不是让他去死了么。”
——从他知道卫京遭遇,看到他的第一面起,就知道这人在未来肯定大有用处。
☆、4.4
4.
傍晚六点,卫京来到位于贫民区荒郊的一家化肥厂前,在工人的带领下走进去。
他看到了需要更换顶盖的那个浓氨水储槽。
体积很大。
与一个稀氨水储槽连为一体,上方为浓氨水,下面为稀氨水,中间被钢板隔开。
“师傅,需要让底下的稀氨水储槽停止运作吗?”工人在旁边问。
“不用。”卫京拒绝,“把浓氨水这个作隔离置换就好。”
他边说着话,打开了顶盖。
不让稀氨水储槽停止运作,意味着这个储槽的呼吸口是打开的,在这种情况下,空气会渗进去,形成爆炸气体,焊接处自动落下的火花将直接引爆稀氨水储槽。
再加上那两个人说的在外围的易燃物品.....
最后那刻,卫京转身对下面的工人笑了。
——他待会在下面能见上陆赋生一面。
赵怡埋好□□和石油罐,开着车往回走。陆殊同并没有和她一起去化肥厂,对方说要找个好一点的位置等下和许约一起看夕阳。
真是个恶趣味的神经病。
她第无数次在心里吐槽自己这位老板兼合作伙伴。
不过能把一个制毒厂给炸了,还是负责研制AR23的那个。
不得不说,赵怡心情非常好。
公路上空空无人,她把车子开的乱七八糟,肆无忌惮地在路上飞驰。
陆殊同坐在荒野的一块巨石上,拨打了许约的手机号码。
“什么事,”电话在被连挂三次后,终于接通。许老板冷淡没有起伏的声音响起,陆殊同能想象到他在说话时眉头皱起,一脸嫌弃又不耐烦的表情。
“许约,我们视频通话好不好?”他柔声说道。
“.....”
“有一个……特别特别好看的夕阳,想和你一起看。”
“又去做什么坏事了?”许约说。
陆殊同笑出声,此时的他像个不谙世事的少爷,做了点“好事”就迫不及待地告诉给家长,期盼得到表扬。
“我把陆氏集团的其中一个制毒厂炸了。”
“什么?”许约声音稍稍偏高。
“你等等,我用FaceTime模式打过来,给你看待会那里爆炸的场面。”
十秒后许约看到了贫民区那边的景象。
天空像张用橘色和粉色的线交织晕染而成的网。绚丽梦幻。
“再过五分钟....我们就可以看到一个....很壮观的画面。”
“陆殊同,你是不是疯了,”许约呆了会,气急败坏地说,他现在似乎不太方便,嗓音压得很低,“你再肆意妄为,也不能跑去炸了陆氏的厂。我讨厌毒品人人皆知,你又是被我养大,弄出这种事,他们如果查出来,也会顺带怀疑我,以为是我指使你去做的!”
“没关系,”陆殊同柔声细语地安抚,“我是他们的老大,没有人敢来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