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暄刚刚踏进园子,忽然被高亭上的一双人影吸引了目光。上头的男子穿了一件月白色长衫,面容清雅,举止进退有度;另一个女子一袭妃色罗裙,云鬓高绾,看起来再熟悉不过,正是谢暄的亲姐姐谢莺时。
两个人似乎是说到了什么高兴的地方,对视一眼,齐齐一笑,默契浑然天成。
谢暄怔了一会儿,才低头失笑,终于明白了谢亦陵非要把自己拖到这里来的用意。
谢亦陵白净的脸上浮现出一片绯色,羞窘地转过了脸。
谢暄见他这模样,忍不住调侃他:“这就是你让我见的新科状元?果然是风神俊朗清舒风雅,看来你姑姑也喜欢的不得了。”
谢亦陵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闻言只能磕磕巴巴地回道:“叔父,您……您满意就好。”
“阿暄。”
谢暄闻言回过头去,见谢莺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下来,面带薄红,却还是目光坚定地对他说:“是我让亦陵把你叫过来的。我心悦同尘,你要是同意的话,他明天就来丞相府下聘。”
谢暄问道:“阿姐,你真的喜欢他吗?”
谢莺时点了点头。
谢暄看了装模作样一直在附近徘徊的陆和光一眼,故意抬高了声音:“阿姐,你要是真的喜欢我不会拦你,只是若是有人欺负你,谢家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不会放过他。”
陆和光闻言立刻走了过来,向谢暄郑重地行了一个礼:“丞相放心,若能得谢姑娘为妻,和光定当细心呵护如珠如宝,并且和光可以承诺,终身不纳妾,一生一世一双人!”
谢暄不为所动地打量了他良久,才终于把人给扶了起来,笑了:“陆兄既然肯承诺,还望不要食言才好。”
进士名单出来的时候谢暄就特意查过这个陆和光,世代清流文士,家风清正,到了他这一代才有了入仕的念头。陆和光本人的品性能力也都没得挑。这样算来,谢莺时既然喜欢,两个人成事也未尝不可。
如此,也算他临走前了却了一桩心事。
完结章
谢莺时的婚礼定在四月,正是春光最浓的时候。
谢暄亲手把自己的姐姐送到了另一个人手里,祝了两个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满耳鞭炮声中,谢莺时忽然就忍不住落了泪。
隔着盖头,谢暄看不见姐姐的表情,只能感觉到手背上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一滑而过。他凑近了谢莺时的耳边,轻声安慰道:“阿姐,大好的日子,你别哭。”
这么说着,他的眼眶也有些发热。
大抵相依为命这四个字,没有人比他们姐弟两个更清楚了。
谢莺时张了张嘴,想要叮嘱谢暄以后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好好吃法,不要熬夜……喉咙却被哽住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夫妻三拜,送入洞房,喝了合卺酒,她往后就是为人妻子的人了,相夫教子孝敬公婆,亦会是非常美满的一生。
三日后谢莺时回门,谢暄亲眼见了姐姐脸上的幸福和陆和光对妻子的体贴尊重,终于彻底放了心。
又过了两日,谢暄进宫找了一趟楚逸,说自己身子不好,想要辞官去别处修养。
楚逸为难地看着他,正绞尽脑汁想法子拒绝,忽然看到藏在屏风后头的楚霁向他点了一下头。
楚逸心下一叹,终于应了谢暄的请求。
谢暄走后,楚逸看着从屏风后头走出来的人,气恼道:“皇叔,你就等着孤独终老吧!”
楚霁看着谢暄的背影看不见了,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回头踹了一脚楚逸:“臭小子,你懂什么!”
楚逸也不甘示弱地拿了手中的奏折试图敲一敲自家皇叔不开窍的脑袋。
楚霁侧身躲开奏折,没有像往常一样骂他没大没小,反而正色道:“逸儿,皇叔跟你说件事。我在这里再留一年,一年后这里就留给你了。你皇叔这半辈子都在为俞国为皇室活,往后想为自己活一回。”
楚逸默默捡起了落在地上的奏折,颇为糟心:“行吧,你们爱走都走,朕再办两回科举什么人才没有。我也是纳了闷儿了,好端端的权势就这么烫手吗……”
说到这里,他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是挺烫手的,要不是没得选,我也想闲云野鹤做个富贵闲人啊。”
楚霁忍不住被他逗笑了,弹了他脑门一下:“小小年纪老气横秋的,跟谁学的?”
楚逸向他吐了吐舌头,不理他了。
永安八年,大愈第一场科举选出了第一批进士,其中寒门子弟占了十分之一,一时间,全民向学风气顿开,各地书院私塾纷纷举办起来。同时,新科进士下放于各地,做出了不俗的政绩,其中以新科状元陆和光为最。六月,摄政王楚霁亲自监督黄河疏浚,大雨倾盆而河堤不垮河道不塞,水患消于无形。十二月,匈奴正式向大愈称臣纳贡,外患消弭。
谢亦陵侄承叔位,处理庶务井井有条,内政外交均可明断,深受帝王宠信,成为说书人口中最爱的新一代少年英才。
永安九年,摄政王楚霁向皇帝请辞,并且辞去封地,只留了一座王府在京城,人却不知去向。有人说是浪迹江湖去了,也有人说是避世隐居去了。
总而言之,上一代人的传奇从这个时候就画上了句点,江山代有才人出,史册上浓墨重彩一笔,无论真假都是幸事。
又是一年夏,绿树荫浓,蝉鸣声声。谢暄下了学,拿着书本从灵泉山绿竹掩映的小径上慢慢往下走。偶尔有几个学生经过唤他一句“谢先生”他便点点头。
他回到自己的竹舍,却发现门是开着的,有人不见外地在回廊的柱子上栓了一匹毛色乌黑发亮的骏马。听见动静,马抬头看了看,觉得这人挺眼熟,又低下头去吃草。
柳晏正从门里骂骂咧咧地走出来,见他进来吓了一跳,尴尬地冲他笑了笑,拿折扇一遮脸就脚底抹油地溜了。
毕竟出卖别人的人总是容易心虚。
反倒是另一个人脸皮厚的很,隔着窗户冲他露出个灿烂的笑脸。
谢暄不动声色地进了门,像往常一样放好了书,不知怎么的就想起第一次跟楚霁见面的时候,楚霁冲他一笑。
那个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哥哥笑得真好看。
然后就被鬼迷了心窍。
现在那只鬼就坐在他的卧房里,笑容跟当年一模一样,手里拿着他摆在桌子上的小木雕对他说:“这个旧了,我再帮你刻一个吧。你喜欢什么样的?”
微风拂过楚霁手中的木雕,木雕的眉眼精致,栩栩如生,阳光下竟有几许恍惚的温柔。
“随便。”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多谢小可爱大天使们的陪伴,我们江湖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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