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红尘[古代架空]——BY:醉里春秋

作者:醉里春秋  录入:11-27


那弟子“啊”的一声,抱头乱蹿。

商离行看他情绪激动,显然是将他的话听了进去,只是自欺欺人地不愿承认自己听懂,续道:“你告诉我,当年天衍宗门人为何投降魔族?你们是占卜到了什么劫数?你们天衍宗到底在害怕什么?你们想瞒着世人什么?”

他取出身后星盘刻本,道:“只要你为我算出星盘上的秘密,别说为你同门报仇,哪怕为你们重建天衍宗也非什么难事,抬起头来看看!”最后一声,俨然是自喉中喝出,声调严厉至极。

那弟子猛地抬头,望了他手上星盘一眼,目中闪过一丝痛色,随即发出癫狂的一阵嘶吼,发疯似的撞击他的腹部:“啊啊啊——”

商离行被他撞得胸肋生痛,顿生怒气,一不做二不休,对人下了禁制,定在原地。那天衍宗弟子蜷在地上,口中仍在呜呜地叫着。

商离行与这天衍宗弟子完全不熟,其实根本无几分温柔可言,先前好言相劝,不过是看在他是世上最后一个能破解星盘之谜的人罢了。眼下见这人已濒临心态奔溃,心道或许是逼问的好时机。他无视他惊骇痛苦的神情,将星盘刻本完整打开,递到面前,道:“说,怎么破解?”

那弟子眼神躲来躲去,完全不敢看那星盘一眼。他浑身发抖,颤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

他又掐住那弟子的下巴,强迫他望向自己手上的星盘:“告诉我,究竟如何破解星盘之谜?”

那弟子双目泪光大闪,凄厉惨叫,竟然又重回往日癫疯之态。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商离行见这人实在可怜,突然醒悟过来,心道自己这般欺负一个疯子,着实有些过分。他无奈摇头,解开此人的禁制,出了房间。

走出几十步,犹能听到那挟带惊恐悲切的呜咽声。

他愁色不展地走到门口,命令门口散修:“叫白萱重新过来给他看看。”

他望着不远处叮铃作响的潺潺流水,心道:“是我太心急了。”

白萱闻讯赶来,走到门口,不及与他打招呼,便匆匆走进那弟子所在的房间。

他心想解开星盘之事或许真不该过于急切,叹了一声,刚想走开,忽然房中传来白萱惊恐的叫声:“门主,那个疯子咬舌自尽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陡闻死讯,商离行身形一僵,很快转身冲入房中,正见地上躺着那名天衍宗弟子,双拳紧握,双目犹睁,自口中溢出的鲜血流淌一地。

白萱蹲在那人身旁,细细探其气息,片刻回过头来,神情很是郑重:“他咬得极狠,连舌根也已断开,已是回天乏术了。”

商离行身躯一颤,只觉眼前一切实在过于诡异莫测,他略一定神,不解道:“他为何……会突然如此?”

白萱缓缓起身,擦了擦脸上汗珠,道:“我这两天为他施了四十九针,驱散体内混沌之气,助其神智复原,但神智恢复正常,心智却未必适应过来,故而一时无法面对事实——”

商离行只感到周身无力,摆手道:“不,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啊。”

他深深闭上眼,不敢再看地上的尸首一眼,慢慢走了出去。

他站在长廊尽头,听着身侧长河水声,静默不语,片刻,取出怀中那枚星盘刻本,想道:“难不成真是天意不容我解开星盘之谜?这是因我强行解谜,上天给我的警示?”

当年无念与南星因星盘预言之事而决裂,南星得了星盘上的指引,抱着谢留尘穿梭三百年时空,来到现世。而他自确定谢留尘的身世后,再次产生破解星盘的念头,先是与妖族一会,又夜访北陆一趟,所求者不过早一步了解无念留下何等预言。而如今,这名天衍宗弟子自尽身亡,是不是意味着他所做一切都是违逆天意?

是不是意味着这个秘密注定只能随着无念的身亡堙没于世?无法破解?

他不敢再想。

夜空中星辰点点,他站立于星空之下,运使体内真气于双掌,将星盘刻本击了个粉粉碎碎。

那碎片随着夜风散至各个角落,无声无息。

身后有人刻意放重脚步声走来,紧着着何所悟的声音响起:“大哥,你情绪激动了。”

商离行轻捻眉心,摇头道:“无事,我无事。你明天去后山一趟,将无念的旧屋封了,以后不准任何人踏足。”

何所悟道:“好,我听大哥的。”顿了下,又道:“太清观的观主还留在门中,他门下的几名弟子说想当面向大哥道谢。”

太清观为接回薛云清,留下几名弟子住在秋水门中,这几人受秋水门礼遇款待,心中很是过意不去。商离行想了想,道:“也好,既为东道主,自当好好款待客人,我们这便去吧。”

他转了个身,同时身形晃了下,何所悟将他扶住,道:“大哥好几日没休息了。”

商离行摆摆手:“无妨,今晚好好歇息一夜,明日便好了。”

何所悟道:“大哥保重。”

商离行嗯了一声,道:“你进去帮白萱处理好那个弟子的身后事吧,他们天衍宗,”语调忽而一低,“最后一名弟子也遭我连累所害,唉……”

又长长叹了口气,打起精神,率先走出长廊,步至前厅。

那几名太清观的弟子坐在厅上,一见他进来,即纷纷站起,拱手行礼道:“见过商门主。”

商离行也十分客气地回了句:“诸位不必如此多礼,请坐请坐。”

太清观众弟子道:“商门主率领门人及时出海,救下了门下众人,又延请白萱姑娘为家师医治,此种恩德,太清观毕派上下铭感五内。”

商离行道:“同为人族修士,贵我两派又皆为南岭门派,这点小事,原算不得什么。”

那几名弟子道:“商门主真是善心仁义。”

又客套了几句,那几人面面相觑,似有其他话要说,几番眉眼交接后,由其中一名较为年长者发了言:“家师有恙,在贵门派修养几日,真是十分叨扰,呃……就是不知家师究竟受了什么伤,为何至今仍无法醒来?”

商离行道:“白萱至今也查找不出什么原因,可能仍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一名弟子上前一步,道:“商门主,实不相瞒,我们几人想见观主一趟。”

商离行缓缓道:“可是贵观观主至今仍未清醒……”

那群弟子道:“商门主,在下师兄弟几人甚为想念家师,只是想看他老人家一眼,绝不干扰秋水门救治家师的行为。”

商离行心知肚明,秋水门与太清观素来交情一般,薛云清门下弟子并非不信任秋水门,而是出于一般防备心理,想必还是要亲自见上一面才能安心。

他向来胸怀开阔,不喜揣测那些或隐或秘的小心思,道:“也罢,我带你们去吧。”

大能修士往往冷漠疏淡,威严十足,那几名弟子生长于正统宗门,一向慑于薛云清的威严,不知觉间将商离行当做同他一般高高在上之人,却不知商离行一向秉性如此,闻言诚惶诚恐道:“我们几人的不情之请,怎好劳动商门主亲自带领?派遣一二小弟子领我们师兄弟前去便是了。”

商离行道:“没事,秋水门中没那么多规矩,由谁来领,都是一样。”挥挥手,召了这几人过去。

几名太清观弟子跟在他身后,其中两个低声赞道:“商门主真是平易近人。”

秋水门楼阁鳞次,檐下点起苍明白烛,将黑夜照得有如白昼,商离行一步当先,将太清观众弟子领到其中一处客房,点头道:“贵观观主暂时安身此处,诸位跟我进来吧。”

“吱呀”一声,开了门,走进房间,太清观众人随后跟上。

房中熏烟袅袅,烛火摇曳,定眼望去,榻上竟是空无一人。

“咦?我们观主呢?”众人齐齐低呼。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未落,房中灯火忽而熄灭,顿陷一片黑暗中,众人失声瞬间,白光一闪,一道带着浓烈杀气的身影扑将过来!

那身影迅疾如雷,竟直直冲往太清观弟子。而众人被突然扑灭的烛火乱了心神,根本尚未反应。

“小心!”

众人未有预料之时,商离行手疾,将离得最近的一名弟子一把推开,而那道身影在顷刻间改了目标,对他下手。他挡之不及,手臂一痛,被利刃划下一道细长伤口,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他闷哼一声,一手捂住臂上伤口,一手疾点那人护身穴道。

那道身影打得众人一个措手不及,但修为明显比不上商离行,被他几个回合,即刻挡下,受了他的禁制,无法动弹。

众人这时适应了眼前黑暗,才看清出手之人竟赫然是那太清观观主薛云清,他手中持着一柄短剑,剑刃上点点红血滴落,正是商离行的血。

门外秋水门散修听闻动静,赶了进来。

一人点起房中烛火,很快,满室重归光明。

白萱尚未处理那天衍宗弟子的尸身,没有过来,商离行点住自身穴道,止了血后,一名散修取出纱布,为他细细包扎伤口。何所悟站在身旁,盯着商离行血流不止的手臂,眼中怒色闪现,低喝一声,抽出沥雪剑一把格在薛云清身前。

商离行忙喝道:“何所悟,退下!”

何所悟紧抿着唇,反将剑送出几寸。

他向来敬爱商离行,眼下见他被意外刺伤,几乎压抑不住心中怒火,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动手,商离行又喝了一声,他才不甘不愿地将剑收回,哼了一声,退了开去。

太清观众弟子也是被吓得懵了,躲在门口,支支吾吾,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而薛云清被商离行下了禁制后,便定在原处,默不做声,而从他眼神中可知,他分明是清醒着的。

商离行扶着自己受伤的手臂,缓缓起身,走到他身边,道:“薛观主,请您给一个解释。”

薛云清眨了眨眼,未置一词。

商离行道:“薛观主,商某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对商某下手?”他又指了指门边那几名吓得怔愣的弟子,道:“这几人都是你门下弟子,为了守护你而留在秋水门,你怎地连他们也要伤害?”

薛云清眼珠子转来转去,就是闭口不言。

商离行又上前一步,逼问道:“薛观主究竟是何用意?”

却在此时,薛云清眸中闪过凛冽杀意,竟然不知为何得以摆脱他的禁制,五爪握成掏心之状,疾速插向商离行胸口。

商离行猛然退后,飞出一掌,打在他眉心上。

薛云清倒在地上,滚来滚去,喉中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嗬嗬惨叫。

商离行俯**去,将人打晕,掀他眼皮,望着他渐渐泛白的瞳孔,忽而心神一颤,想到了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他朝门边散修喊道:“快!叫白萱过来!”

白萱听闻这处异变,很快赶来,商离行对她道:“助我护阵,我要亲入他识海一探!”

白萱心中一凛,知道商离行所说的是搜魂大法,心知事态危急,立时接道:“好!”

商离行头也不回,往后一摆手道:“何所悟,将他们送出去,禁止任何人在门外喧哗!”

那几名太清观弟子被这接二连三的举动搞得云里雾中,懵懵懂懂地被何所悟赶出房门。他们不知商离行所说的是那套恶名在外的搜魂大法,但听闻商离行想进入自家观主的识海,心中惴惴,还想再探,却见何所悟立如磐石,守在门边,浑身透出冰雪般剑意,顿时抖了一抖,不敢再言。

第一百二十章

房中灯火明灭,只剩商离行、白萱与躺在地上的薛云清三人。

商离行盘腿坐在薛云清头顶一侧,白萱坐在他双脚一侧,二人经验老到,配合默契,很快准备好一应用具,在地上结成一处法阵。

商离行稳固心神,进入入定之态,片刻之后,青光闪动,一缕神识钻入了薛云清的识海世界。那识海世界真气杂乱无形,乱如麻丝。

而当破开那片乱麻后,呈现在他眼前的,竟是一片空白世界,与当日所探那魔族卧底一模一样。

这正印证了他的想法。他心知或许今日便有机会将幕后操控之人抓获,神识飞入其中,收敛全部心神,不动声色地飞越深入。

薛云清的识海世界一片空旷洁白,到处都是惨白白的一片,他在其中飘飘荡荡,谨慎打量一切。

识海世界不比现世,万般景物变幻无常,气流无定流转,又似乎什么都是不存在的,站立其中,仿佛立身一片虚无之中。过了许久许久,仍是未找到一丝蛛丝马迹,他停下试探,做出将要放弃之举,这时一道无形气流化作杀气,自他身后倏忽袭来。

孰料商离行等待的便是此时,他凌厉出掌,准确无误地挡下来招,化作无形之气,又循着杀气来路,飞一般追了过去。

这下对方主动暴露位置,给了他追寻之机,也不知飞了多久,朦朦胧胧间,一道飘忽的身影,出现在薛云清的识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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