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又在跑路[古代架空]——BY:临山

作者:临山  录入:12-06

  跟着进来的李行微说了一句:“杨闵,你让人去弄一碗醒酒汤来。”
  这位公子哥被指使着做事也没有不悦,规规矩矩退下去,过了会儿又端着碗醒酒汤回来。
  李怀安略微惊奇道:“这么快?”
  杨闵恭敬答道:“草民的朋友中时有宿醉之人,故草民随从常备着醒酒汤。”
  确实是纨绔子弟的作风,只是杨闵身为三公重臣之子,未免过于亲和。
  他点点头,两三口喝完小碗里的汤水,用手支着脑袋疲惫道:“你们去打猎吧,我过会儿再来看看。”
  杨闵先退下了,剩下李行微眼巴巴看着他。
  “别用你那双大眼睛看着我,要糖吃呢。”李怀安知道他是个坐不住的人,这会儿也想出去玩,可他就是想逗逗李行微。能镇住这位京城小魔王的主不多了,刚好他算一个,虽然是用年龄和身份地位镇住的,但也颇有成就感。
  “是想留在这儿给我捏肩捶背,还是想出去玩啊?”
  李行微能不知道他堂兄在想什么吗,坚定不移答道:“当然是想留下来了,我不止想替您捏肩捶背,还想陪您再喝几坛酒。”
  太上皇冷不防被呛了一下,凉凉看了他一眼:“滚去玩吧。”
  恭睿王美滋滋出去了,只剩下李怀安一个人,和亭外二百羽林郎。
  他一瞬间觉出点晚景凄凉的意味,闭着眼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待在亭里醒酒。
  迷迷糊糊之间也不知过了多久,头疼目眩的感觉好不容易没了,却觉得胸口越来越闷。他看了一眼烧得正旺的火炉,撑着桌案缓缓站起来,准备去外面透透气。
  空地上只剩下那群公子哥带来的随从,远处山林里传来几声年轻人的喝彩。
  羽林军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叫来羽林左监:“帮我找匹马去。”
  小伙子不知从哪家牵来一匹棕色好马,李怀安生出一丝紧张,手指蜷起又放开,接着一个翻身坐上马背。
  他今日穿的衣裳是宽袍大袖,坐上去时差点压到袖子,身体往旁边一歪,几乎摔下去。狼狈地稳住身子后,他才后知后觉感受到各处骨头骤然活动开来,就像生锈的刀刚从鞘里抽出来那一下。
  羽林左监在刚才下意识张开双手迈了一步,试图接住他。李怀安瞥了他一眼,笑道:“我去附近转转,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便双腿发力轻轻夹了一下马腹,连人带马瞬间窜出去,快得羽林军都没反应过来,即使回过神来也追不上,太上皇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林中。
  许久没骑马,李怀安被颠得浑身不舒服,在阴雨天气疼痛的腿骨这会儿又开始疼起来。但他顾不得这些,衣袖被风兜满,风景在身侧转瞬即逝,耳畔除了风声就只有自己杂乱的呼吸,他心里从未如此畅快过。
  他一口气骑到林中深处,停下来喘气。不远处就是那群年轻人打猎的声响,也不知是哪几家公子笑得如此放肆,鸟都被惊得乱飞。
  李怀安正想过去瞧瞧,一声尖锐的呼啸突然略过耳边,不远处一棵树随即被一支羽箭插中。他下意识伏低身子,转头朝箭来的方向看去。
  他看见了几个赤余人。
  纵使李怀安已经想不起在北疆的所见所闻,但他仍记得在两军对峙的战场上看见的赤余人。
  那些带着原始兽性的赤余国人,盔甲下面是粗糙又厚重的麻布衣服,束袖用兽皮做成,紧紧箍着手腕。稻草似的头发披散下来,有些年轻人还结几股小辫,垂在鬓边。他们的武器多数是重刀,高大结实的身体足以支撑他们挥着大刀左右劈砍。一刀下去,鲜血能溅得又远又密。见血越多,赤余人杀得越兴奋,他们仿佛生来就是为了战场而活。
  那些人里也有弓箭手,他们的弯弓比中原人的更大,弦也更紧。拉满了弓,长箭一发必定破肉穿骨。
  就像刚刚那一箭。
  李怀安只看了一眼便转头拉动缰绳,双腿狠狠一夹,马嘶叫一声后飞速跑了起来。
  来不及掉头去找羽林军,离得太远,他只能朝着围猎的方向奔去。然而身后也传来马蹄声,一点点逼近。
  树林本就不适合驾马疾驰,李怀安紧紧握着缰绳,听着身后善骑射的赤余人越来越靠近。
  长箭发出的呼啸如雨点一般从他周身飞过,他咬牙艰难伏在马背上,右边肩膀被箭尖扯出一道口子。
  不远处的笑闹声还在持续着,他却好像怎么也到不了那里。
  李怀安低骂了一声,放开声音大喊道:“李行微!”
  群鸟乍起,那头似乎稍微安静下来。
  “快过来!”
  他用尽全部力气喊完这句话,嗓子生疼。话音刚落就听见马蹄声从左右包抄上来,他后颈一痛,随即坠入黑暗。
  作者有话说:
  今天卡文,更得有点晚,我什么时候才能丝滑地写完一章QAQ


第9章
  李怀安醒过来时浑身酸疼,骑马狂奔的结果就是他这把老骨头被颠得差点散架。双眼被蒙住,他感觉自己坐在一架马车上,背靠着车壁,动弹不得。
  狭窄的空间内,双目视物不清,浑浊的空气窜进他肺腑里,又被沉沉呼出来。
  这感觉太过熟悉。
  他脑海里嗡地响起来,一些零散而短暂的记忆陡然凝在一起。
  这段记忆同生辰夜那个一闪而过的片段一样,这次他终于明白过来那不是幻觉,而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事。
  他记起来了,自己靠在昏暗的车厢里,身体被疼痛细细密密缠绕着。车外不知是何处,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浑浑噩噩过了很久很久。他心中只有一个强烈的愿望,他要回到魏国都城。
  他甚至能清楚地体会到那股绝望感,日月光影透过厚厚的车帘变得模糊,来来回回换了几个轮回的明暗,他一概不知。身后是否有敌人穷追不舍,前方是否有他的故都故人,他也一概不知。
  他唯一明确知道的,是他命不久矣。
  李怀安一边忍受着记忆奔涌而来的痛苦,一边浑浑噩噩地想,原来他真的是从北疆逃回来的,逃得狼狈不堪,还差点死在半道上。
  他被骂得没错,自己是逃回来的人质,是罪人。可他为什么要逃……李怀安再去想其他细节时,脑袋仿佛被一根悬着的针狠狠扎入,阻止他想起任何事情。
  为什么要逃,为什么……他当初又为什么要去呢,堂堂一个皇帝说去就去了,从此连逃也是罪大恶极。
  李怀安从回忆中猛得抽身,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浮上水面,嘶哑着大口喘气。
  还没能缓过气来,车厢里突然响起另一个声音:“太上皇您没事吧?”
  这嗓音有些熟悉,他反应过来,是杨闵。对方的嗓音平静而柔和,又问了他一句:”您说要逃回哪儿?“
  李怀安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呼吸,只是心跳还很快。
  “我刚才说过话吗?”
  杨闵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是:“您一直在说要逃回去。”
  他刚才根本没意识到车厢里还有他人,也不知道杨闵竟然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他发疯,默不作声。
  李怀安沉默片刻,不愿意向他透露任何事,反而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李行微呢?”
  杨闵似乎也不在意李怀安究竟要逃回哪儿,顺着他转移话题,回答得很冷静:“当时我们都听见了您的呼声,我先来找您,恭睿王和其他人一起回去找羽林军了。”
  李怀安一时无言,双手被反捆在身后,他挣了挣,绳结绑得十分牢固,毫无逃脱的可能。他斜靠在车厢上,听着车轱辘在路面滚过的声音,不像是坑坑洼洼的山路。马车两侧还有另外的马蹄声,想来是那几个赤余人。
  “我们走了多久?”
  “约莫一刻钟。”
  他在头痛之余突然觉得奇怪:“你怎么也被绑了?”
  “起初顺着马蹄印记找,半道上遇见了赤余人,就被捆到这车上。”也不知是不是性格使然,杨闵似乎永远都是波澜不惊的模样,让李怀安有些拿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还想再问,后方逐渐传来不小的动静,有许多人乘马而来,其间还有甲胄与兵器相碰撞之声。
  羽林军赶到了。
  车帘突然被撩开,走进来一个人,一言不发。李怀安听见长刀出鞘的声音,脚步声朝自己逼近。
  看来那群赤余人不只是想把他绑走,连杀他都毫不犹豫。
  他被缚在身后的手指不自觉蜷起,什么都看不见,却倏然笑道:“怎么,觉得自己逃不掉,所以干脆连活口也不留了?”
  赤余人没接话,冰凉的刀口贴上了他颈间。李怀安呼吸一滞,正准备再说些什么拖延时间,黑暗之中却感受到身旁一阵劲风,随着一声闷哼,刀被狠狠撞开。
  赤余人未来得及再动作,羽林军已经追上来了。
  他松了一口气,听见外边一阵兵荒马乱,车内的赤余人被利器击中,是兵器没入血肉的声音。
  有人靠过来帮他解绳,身上没了束缚,他抬手将眼前的布条扯开。正解着绑的是羽林左监,赤余人就倒在他脚边,头向下趴着,背上竖着一把刀,只露出刀柄和一半刀身,有鲜血不断从身下冒出来。
  李怀安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视线猝不及防撞上一旁的杨闵。他双眼被黑布蒙着,同样被五花大绑,左手臂的衣袖上竟然渗出一团血。
  他脱口而出问道:“刚刚你用手替我挡的?”
  杨闵那双锐利的眼被遮住,露出来的下半张脸完全是一个温和的俊俏公子,此时正笑得波澜不惊:“是。”
  此人当真修为了得,别说一眼看穿在想什么,李怀安连他真正的情绪都无法辨明。
  他看了一眼杨闵,什么也没说,扶着羽林左监递过来的胳膊走出了马车。挨着地面的一瞬间差点倒下去,眼前景象在他眼前打转,他不得不把羽林左监握紧一些。
  年轻人空着手,手里的刀这会儿还插在那个倒下的赤余人身上,他迟疑着说了一句:“太上皇,发生这样的事要不要赶紧回京啊。”
  李怀安顿了一下,被阳光刺得虚起眼睛:“李越这小子还挺有先见之明……”
  他艰难数了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四具北疆人的尸体。
  不远处突然有个活物,李行微跟团脏毛球似的跑过来,狐裘上的绒毛随他跑动一摆一摆的,上面沾了不少灰。
  “太上皇!您没事吧!”他还没跑近就看见了李怀安肩上的口子,大呼小叫。
  太上皇一看见这个堂弟就更头疼了,烦的。可李行微脸上又是实打实的担心,甚至还有些慌乱。
  他骂人的话收了回去,无奈道:“你能不能先闭会儿嘴,我实在是头晕……”
  声音越来越小,说完整个人直接一软,失去了意识。
  羽林左监眼疾手快接住太上皇,被结结实实晕倒的人吓得手足无措,他看向恭睿王问道:“该怎么办啊?”
  李行微也被吓到了,咽了下口水,突然往自己手臂上狠狠一拍,才算反应过来,吼道:“怎么办?赶紧送回行宫啊!”
  这里就只有一架马车,李行微和左监把人艰难抬上去,刚把人连拖带抗弄进车厢,才发现杨闵还坐在里面。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李行微难得没话痨,左监也不敢在几个大人物面前放肆,嘴巴闭得严严实实。
  倒是杨闵开口道:“恭睿王,劳烦松个绑。”
  “好。”李行微把太上皇安顿好之后,凑过去低着头帮人解绳子,也没将他眼睛上的黑布拿下来。
  一团麻绳落地,杨闵活动活动手腕,取下布条后起身往车外走去,擦肩而过时转头深深看了他们一眼。光线不明,瞧不清他的眼神,只觉得有股冷意。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太上皇被送至行宫时已经烧得滚烫,没有随从御医,只能从管州城里请来一位大夫。
  大夫自然知道能在皇家行宫里住的肯定不是什么小人物,因此诊过脉后支支吾吾不肯说。
  李行微着急得要死:“你倒是说啊,怎么一回事!”
  “说……说,贵人病得太久,身子骨虚。”
  “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身体不好,诶我说你这老头,到底会不会医术?”
  恭睿王开始挽袖子,挽完左边大夫终于肯说实话了,战战兢兢的:“底子不错,可是怎么看都已经病了好多年,以前还没治过,病根子太深……”
  宫女内侍趁李怀安昏迷又进了寝殿,全候在一旁。听了大夫这话都有些不安,其中一位内侍站了出来,低眉顺眼道:“禀恭睿王,陛下吩咐过了,圣躬金贵,凡事都得用最好的,想来这诊病也容不得旁人胡诌。”
  李行微皱着眉听他说完,终于明白这意思。这群宫人有什么好不安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嘛,瞒得这么辛苦,是不想让他们这些旁人知道,还是不想让太上皇知道。
  凭他从小和堂哥一起长大,他几乎敢确定,李怀安不知道自己身体如此糟糕。又喝酒又骑马的,哪儿像个病人能干出来的事。
  但他怕李越找自己麻烦,这次本来就是他劝着太上皇出门,能不能逃过一劫还难说呢,他可不想再罪加一等了。
  “行行行。”他转过身道,“老头,想办法把高热退下来,再多开点补药备着。”
  “诶!”
  大夫识趣地没多说话,本本分分开了方,便领着几个下人去城里取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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