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个纨绔啊 [金推][古代架空]——BY:五军

作者:五军  录入:12-20

  杨太傅却没直接给他们,只转头瞥了他俩一眼,想了想问:“说起来端午将近,方成和,你们会稽有位曹娥,你可知道?”
  方成和忙躬身回答:“曹娥救父,乃是至孝,学生自幼便听着她的故事长大。”
  曹娥是东汉上虞人,幼年丧母,与做祭师的父亲相依为命。汉安二年五月五日,曹父照例于江上唱歌迎神,却惨遭不测,不得尸骸。曹娥当年十四岁,于江边哭守了十七天,最后毅然跳江寻父,最后抱着父亲的尸首浮出江面,曹娥亦死。
  此事轰动一时,上虞县令让弟子邯郸淳为其写碑。邯郸淳虽只十三岁,亦是少年奇才,那篇诔文写的不同凡响,以至于文人骚客慕名而去,书法名家相继将其重写,这其中包括了便有王羲之等人。
  方成和知道老师提起曹娥之事定有其他用意,若是只谈曹娥之孝,或邯郸淳之才,不会此时特意提起。他暗暗思索,没想明白,再看老太傅,果然后者正斜眼瞟他,似乎在看他能不能猜出来。
  方成和哭笑不得,干脆认输:“学生愚钝,往老太师明示。”
  杨太傅捋着胡子,轻哼一声,这才道:“曹娥碑后,有‘黄绢幼妇,外孙齑臼’八字,你可知道?”
  方成和点头:“笑读曹娥碑,沉吟黄绢语。这八字字谜,的确玄妙。”
  杨太傅冷哼一声:“又来卖弄,你只说是否知道便罢了。怎这么多话?”
  方成和一噎,无奈地摇头笑笑。
  “当年魏武帝带军路过曹娥碑下,见这八字,问杨修可知其意,杨修答解,魏武帝苦思不得,行军三十里后才恍然大悟。”杨太傅说到这,神色微微凝重,看向方成和,“为师知道你素有天资,又才高自负,但自古因才见祸者不知凡几,如今朝中局势诡谲,你尚未中举便如此狂傲,就不怕为以后埋下祸根?”
  方成和忙道:“学生不敢!”
  杨太傅冷笑:“你有何不敢?这花石纲遗石和七星砚你都敢截,还有什么你不敢做的?”
  这俩样都是蔡贤心爱之物,方成和竟然能让阮鸿去截来,这可不仅仅是会得罪蔡贤了,若是做不好,或许还会得罪阮阁老——这位阁老左右逢源,能到今日的位置,也没少跟蔡公公打情送礼。
  更何况便是他俩此时不注意方成和,日后方成和入朝为官,这等做派也容易招惹仇敌。
  方成和知道老师是为自己考虑,忙低头受教。
  只有祁垣一头雾水,看他俩聊天东一榔头西一锤子,只觉的云里雾里的。然而方成和挨训,他也不敢做别的,干脆一样乖乖站好,低头做出一副惭愧的样子来。
  杨太傅没再说别的,只把写字的那张纸递给了方成和,“万望你以古为鉴,勿要自得自满。”
  祁垣偷眼瞧见上面写着“谨之”二字,心里默默念了一通,心想方大哥这字倒是跟阮鸿的挺搭,谨之慎之,都是谨慎之意。
  方成和显然十分喜欢,郑重下拜。
  杨太傅受了他这一礼,这才看向祁垣:“祁垣,老夫原本为你取了一字,如今看来却是不合适了。待我再为你另取一个。”
  他说完低头沉思,踱步到书案前。方成和忙打眼色,示意祁垣过去磨墨。
  祁垣赶紧去一旁伺候了,方成和又端了茶过来。不稍片刻,老太傅便有了主意,抬笔饱蘸墨汁,挥笔写下两个大字。
  ——逢舟。
  祁垣一愣,隐约猜到了其中的意思,
  果然,杨太傅沉声道:“你大概不记得了,当年你被取做案首之后,曾有一老道给你批命,说你需避水而行……”当年众人之当老道瞎说一通,哪曾想祁垣竟是会遭水难,想到这,老太傅轻叹一声,低声道,“逢舟二字,便是希望你以后遇水逢凶化吉,遇事转逆为顺。”
  祁垣暗暗在心中念过两遍,越念越喜欢。忙学方成和下拜行礼,谢过恩师。
  中午杨太傅留俩人吃午饭。
  祁垣渐渐没了拘束,又实在喜欢新得的字,便拿出了十二分的乖巧来。席间老太傅谈起各地风情人物,祁垣便凑趣的什么都讲一点。他对吃喝杂耍这些本就精通,这天有意表现,碰到自己知道的便侃侃而谈,哄的老太傅和方成和一直大笑不止。
  老太傅没想到他虽然才学尽失,性格倒也随之大变,比之前不知道活泼可爱了多少,心下又是一阵唏嘘,竟说不出这番变故是好是坏了。
  祁垣在这边吃得酒足饭饱,又哄了老太傅的果酒喝了个过瘾。那果酒喝时只觉甜滋滋的,后劲却很大,等傍晚回监时,祁垣已经有些醉了。
  方成和哭笑不得把人背上车,拍了拍他的脸:“你也够厉害的,老师总共就三坛酒,都便宜你了。”
  祁垣本就晕车,这会儿更觉天旋地转,只得搂住他的脖子,小声道:“这酒以前没喝过呢,所以贪杯了。”
  方成和只觉好笑,心想你以前能喝过什么酒?但看祁垣两颊通红,迷迷糊糊的样子,也不忍心训他,只嘀咕道:“你倒是过瘾了,一会儿让监丞逮住,看你怎么办?”
  国子监中有规定,监生不能饮酒作乐,也不能呼号吵闹。
  祁垣嘟着嘴,有些不高兴:“我不喜欢监丞。”
  方成和“嗯”了一声,安抚他:“不喜欢就不喜欢。”
  祁垣不知怎么,又委屈起来:“我想回扬州。扬州的琼花酒好喝,祖母的果酒也好喝。”
  方成和没听明白,只当阮鸿整日的不教点好,安慰道:“郑斋长是扬州人,以后你要做什么找他便是。”
  祁垣“啊”了一声,就要跳起来,“此话当真?”
  方成和忙拉他坐下,头疼道,“你若能安生着点,此话便能当真。”
  马车很快到了牌坊处,从这往里只能步行了。方成和把祁垣扶下来,看了眼长长的街道,叹了口气,心想祁老弟这一身酒气,只能祈祷一会儿路上不要遇到监丞或者好事之人了。
  祁垣倒是果真安生了许多。方成和让他站稳,正要蹲下去把人背起来,就听身后有人喊:“方兄。”
  方成和回头,就见徐瑨从另一边过来,正翻身下马。
  牌坊处文官下轿武官下马,徐瑨在这也只能牵马步行,两人拱手见礼,徐瑨又疑惑地看了眼祁垣。
  后者此时面色潮红,眼波流转,正搂着方成和的脖子歪头打量他。
  方成和无奈地解释:“今天去拜访老师,祁贤弟一时贪杯,喝多了些。我正头疼怎么带他回去呢。”
  徐瑨了然,忙往旁边闪开一步,方便方成和蹲下背人。
  谁知方成和冲他点点头,却边缓缓下蹲边叹气,道:“这是要变天了吗?我这腰伤怎么又发作起来了……”
  徐瑨看他面露难色,只得顺着问:“方兄身上有伤?”
  “可不吗,多年顽疾。”方成和扶着腰刚刚蹲下,就见祁垣狗刨着爬了上去。
  方成和以手撑地,嘴里“哎哎吆吆”地喊着,一会儿让他轻点一会儿埋怨他太沉,等祁垣老实了,又摇摇晃晃,艰难地起身。
  徐瑨觉得他这做派很假,像是做戏一般。然而看了会儿,方成和仍是没把人背起来。
  徐瑨终于看不下去,只得主动道:“如此,便让我来背着祁公子吧。”
  “可以吗?”方成和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样会不会让徐公子为难?”
  “无妨。”徐瑨看他一眼,随后背过身去,一撩袍裾,单膝着地。那动作行云流水,看得人甚是赏心悦目。
  方成和奸计得逞,心中暗赞两声,忙把祁垣扯开,推到了徐瑨的背上。
  祁垣迷迷糊糊看了看方成和,又低头,偏着脑袋去看徐瑨。
  灼热的呼吸带着清甜的果酒味毫无征兆的喷在耳侧,徐瑨只觉面红耳热,那一带几乎要烧起来似的。幸好祁垣没有看太久,自己嘟囔了两声后,便搂着他的脖子趴好了。
  方成和已经牵起了那匹红鬃马,一路上不住的感谢徐瑨,又挑了好多话来说,天色昏暗,徐瑨一路低头快走,好歹没让人看出脸上异样。
  几人还算幸运,并没遇到监丞,学生虽有几个,但也没什么好事者询问。徐瑨匆匆背着祁垣回了号房,把人扶去床上,又点了灯。
  祁垣似乎还有些迷糊,对着他的脸看了半天,疑惑道:“徐公子?”
  徐瑨面上的潮热还没散去,还好祁垣是喝醉了,便任由他盯着自己瞧,又倒了杯水给他,“是我。你现在难受吗?”
  祁垣摇了摇头:“不难受。”
  他平时常歪着身子翘着腿,很少有这么乖乖坐着听话的时候。
  徐瑨看他这样觉得好奇,又因祁垣醉酒,他也没了先前的尴尬,便干脆坐下来,也打量祁垣。
  谁知道祁垣张口便问:“你看我做什么?”
  徐瑨愕然,不由地反问:“那你看我做什么?”
  “当然因为你美啊。”祁垣道,“若我也能有这样貌,我想起来照照镜子便可,也不会看你了。”
  徐瑨简直哭笑不得,“你怎么喝这么多?”
  祁垣虽然看着很安生,嘴巴却比平时还要厉害,理所当然道:“酒是麦曲之英,米泉之精,为何不能多喝?更何况酒是扫愁帚,喝来能解忧。”
  徐瑨愣了下,差点被他问住,只得问:“你也有忧要解吗?”
  祁垣偏着头想了想,随后使劲点了点头。
  徐瑨张了张嘴,想要问他有何忧愁,转念一想,又犹豫下来——祁垣这会儿是因为喝醉了,所以格外乖巧,有问必答,但万一自己无意中问出他的私密心事,岂不冒犯了?
  他又想起自己前几天的莽撞,旁人不过是想问下试题,自己却想到了那等事体上,甚至还自作多情地看书准备……
  脸上才消下去的热度轰然卷土重来,徐瑨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抿了嘴,只得含糊着劝道:“人人都有烦忧之事,祁公子还是要看开些好。”
  说完轻轻一顿,就要劝祁垣早点休息。
  谁知道祁垣一听“祁公子”三个字,不知怎的突然一愣,叫了起来:“以后不要喊我祁公子了!”
  徐瑨被他吓了一跳,忙抬头去看,就见祁垣忙不迭站了起来。这人的身形还有些摇晃,但却满脸喜色,整了整衣服,又一本正经的朝徐瑨作了一揖:“徐公子,在下祁垣,字逢舟。”
  徐瑨一愣,“啊”了一声。
  祁垣行过礼,再也难掩得色,喜滋滋地叉着腰道:“我也有字了!”
  徐瑨:“……”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可能是老太傅取的。祁垣一直不喜欢自己称呼他祁公子,现在倒是终于有了字。
  可是这扬眉吐气的样子,也太可爱了些……
  徐瑨不由地抿嘴直笑。
  祁垣见他没反应,反倒着急起来,一把把人拉了起来。
  徐瑨好笑道:“我知道,你有字了。”
  祁垣“嗯”了声,却仍抬着头催促他,“那你快点!”
  徐瑨一怔:“快点做什么?”
  “喊我啊!喊我的字!”祁垣仍拉着他的手,眼睛晶亮,期待道,“你快喊来听听!”
  徐瑨微微垂眸,不知怎么,脸上登时火烧一样。他张了张嘴,半天后好歹轻喊了一声:“逢舟?”
  作者有话要说:
  好肥的一章!
  关联小tips
  [1]写曹娥碑的邯郸淳,少年天才,还擅长书法。他不经意间写的《笑林》和《艺经》,是中国最早的笑话和杂耍专着,所以还有个外号“笑林祖师”
  [2]王羲之写的曹娥碑的绢本手迹,现在在博物馆里(貌似是辽宁博物馆?还没细查),现在江边的那个版本,是王安石的女婿蔡卞写的。
  [3]逢舟是最初的主角名字,有个典故“暗室逢灯,绝渡逢舟”挺好,但那是清代才有的词汇,所以这里就不引用了(⊙v⊙)。意思就是辣么个意思


第31章
  对于祁垣来说,新得的这个字简直跟宝贝一样,总也听不够。
  徐瑨这一晚被他磨得不知道喊了多少声,等到后来祁垣自己心满意足的睡去,徐瑨却失眠了。
  他心里有些纠结,不知道祁垣是否看出了自己这几天在故意躲他,如果看出来了,又不知道有没有生气。再者祁垣今晚这么依赖自己,是酒醉失态还是本就喜欢跟自己亲近?
  这许多的问题让他迟迟无法入眠,等勉强有了睡意,却又听到外面五更鼓响。徐瑨轻叹一口气,干脆起床,琢磨着出去走走,天稍亮些之后再练练骑射。
  这时候天色尚早,外面也没怎么有人走动。徐瑨在名簿上签过字,才走出去不远,便见另一边也有人拿着书卷走了出来。
  自从上次在射圃分开后,任彦便没怎么见到徐瑨了。这会儿冷不丁撞上,自是欣喜非常,远远喊了一声。
  徐瑨停下来等他走近,诧异道:“文英贤弟这么早便出来了?”
  任彦笑道:“以前在逸禅书院,执事人每日五更天发头梆,天将亮发二梆。师兄们都是二梆起床,我睡觉浅,往往一梆之后便起来读书了。”
  逸禅书院是逸禅先生教书之处,也是当年那位远亲求徐府出面,为任彦聘请的大儒。
  徐瑨对此倒是十分惊讶,任彦天分奇高,当年在徐府一同读书时,这人的表现就是众子弟中最好的。他原以为任彦读书应该十分轻松才对,没想到后者竟每日寅时起床,这可真是寒窗苦读了。
  在这点上,徐瑨自愧不如,含笑冲任彦拱了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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