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意还没察觉不对之处,揉着方才被那碰瓷之人弄痛的手腕,走到白雨薇面前扯开她黏在顾子修胳膊上的那只手,冷笑道:“妹妹肚子里面既然有了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养胎,毕竟外面人多眼杂,保不齐碰上个打砸闹市的,万一伤了顾家的宝贝疙瘩肉,你担待的起吗?”
白雨薇眼瞅着别的地儿,被白意那动作弄得晃了晃身子,脸上煞白了一瞬后才稳稳站定了。她心底满是阴郁,但表面却只捂着肚子,故作委屈地看向白意:“只要不是哥哥有意……妹妹定不会出什么事的。”
白意那一下压根就没用上什么劲儿,见白雨薇又趁机在顾子修面前给自己上眼药,心底不禁暗骂白雨薇这狐狸精的样儿倒是跟她那做小妾姨娘学了个十成十,脸上却冷哼一声,靠近了顾子修,指着那被仆人抓起来的男人说:“这人突然在街上拉我,还说我认识他,简直是个笑话……我也懒得计较他是得了谁的拆迁,夫君你只管把他动过我的手砍了,再把人丢出城去罢。”他多少是有些自知之明,往日他未出嫁时是侯府公子,便是得罪了别人也不会再乎对方家世几何,但眼下白府从侯爵被降为伯爵,就连姨母也在宫中接连被贬位分,眼看是失了圣心……于是,便有这种臭鱼烂虾的冒出来找他麻烦,也不怎么奇怪。
白意想做的,就是狠狠收拾了方才占了他便宜的男人,给他身后的主子一个敲打,就算昌平侯府变白府,他嫁进了顾家,可也不是随便谁能招惹栽赃的了的。
被冒犯的毕竟是自己的妻子,饶是一直讲顾家是书香门第,顾子修却也没能有那么好的气性去饶过这个蓄意侮辱顾家声名之人。
不过,男人掉落的方帕在此时又让事情复杂了起来。
原本顾子修见白意对这人态度自然地厌恶,再加上那丝毫不作伪的表情动作,心底便是有什么怀疑也就烟消云散了,可眼下明晃晃绣着一个“意”字的方帕被仆从战战兢兢递上来,顾子修只一眼便彻底黑了脸。
这东西是不是白意的贴身之物,他这做夫君的又怎会分辨不清?
第46章
那帕子到了顾子修手里,白意也跟着看了两眼,想到帕子是那男人身上掉下来的,还颇为嫌弃地白了一眼:“还不快把那人给弄走,眼下让人看着真是厌烦讨厌。”
顾子修闻言,拿着帕子的手指青筋突兀。
他蓦地冷笑了一声,将方帕猛地扔在白意面门上:“我当你与这人是真的清清白白,没成想……没成想……你这个贱妇!你且仔细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白意被砸了个脸懵,倒是不疼,却叫旁边的白雨薇一阵好生高兴。眼看白意就要倒大霉,白雨薇嘴角的笑几乎就要压不住,只装作轻拭面颊,用宽大的袖口遮住了自己上扬的嘴角,垂眼见白意的眼底由迷茫渐渐变成震惊,这才又凑回顾子修身边,小意体贴道:“夫君怎得突然发这么大的火,夫君前些日子风寒刚好,还是要仔细着自己身体才是……况且,便是哥哥真做错什么了惹了夫君生气,妾这做妹妹先替他赔声不是,夫君可莫要再气了。”
“他做错了事,你替他道什么歉。”顾子修脸色还是不怎么好,但顾忌着白雨薇有了身孕,便是迁怒也迁不到她身上去,于是让身边的仆从扶住她,自己上前走了几步,一脚就朝那被擒住的男人心窝就是一脚,待他看那人脸上闪过惧意,便黑着脸沉声问他,“你与他,是何时有的私情?”
“我没有!!”白意终于反应过来,眼前几乎一黑,捏着方帕的手颤抖不止。他将帕子摊开在掌心,便是他再怎么不承认,可方帕上那一个特有的“意”字,还有帕子边角因为原本主人平日使用太多而微微竖起的毛糙,都无不证实这,这就是他一直贴身用着的那块帕子。
可这帕子一直都是自己贴身放着的,又怎么会突然从别人的衣襟里掉出来?
白意慌乱地扔开方帕,急忙往自己怀里摸,却是空无一物。
“怎么会……”白意低喃着,摇头,死命想不起来这帕子是怎么被掉的包,明明、明明他昨日还用这帕子擦过手的!
另一边的男人仿佛是被顾子修一脚给踢怕了,脸上又惧又怂,跪在地上满口求饶:“大人不要踢我,我说、我说!”
顾子修:“说!”
“我……不不不,小人、小人本是昌平伯府的家仆,与白意公子……是自幼相识。”男人张口就来,唯唯诺诺,不顾白意几乎气到发白的脸,“先头小人养母是公子的奶嬷嬷,原本公子便是天上明月,小人不过是那地上的污泥,自觉配不上公子分毫,可公子皎皎,小人虽心有自知,还是忍不住倾慕于公子。”他端得一副深情模样,看向白意的目光爱恨交杂,“后来,许是上天垂怜,小人竟有幸得公子赏识,慢慢便与公子有了那么一二分的私情……”
“胡说!我根本没有在府里见过你!”白意听此人言只觉得心中作呕,他去到顾子修身边,扯着他的袖子说,“夫君,这是有人蓄意害我!都是预谋好的!”
“预谋,什么预谋,怎么预谋?”顾子修倒是气急反笑,推开白意道,“今日本是你非要我带你出门,你倒说说,是何人逼迫你,又算计你了?”
“我……”白意想起今日是自己死乞白赖跟出来的,嘴里说不出话来,硬是憋了半晌才说,“这人心思不纯,只凭他几句言语跟一方锦帕,难道就能坐实他与我之间却有私情了?我若说那帕子之前早早便丢了,顾子修你信是不信?”
顾子修无言,反倒是那男人苦笑一声:“我是下人,你是主子,别人自是不会多相信我,可现下我已是自身难保,公子对我也如此冷情决绝,那就休要怪我与顾大人再多说两句了。”
顾子修:“你还要与我说什么?”
男人垂眼道:“公子他并不喜欢大人,之所以嫁给大人,不过是听从了父母之命。”
顾子修扯扯嘴皮,心底对这个倒是有数。当初顾家与白家议亲之时,白家可还是异姓侯府,连带着宫中的宠妃也与侯府沾亲带故,宫内宫外均是隆宠无限,而他顾家不过是个依附在皇子门下的小小世家,于京中诸多达官显贵中则是显得越发无足轻重,白意作为侯府嫡子看不起顾家门第,顾子修总能在两人成婚后瞧出那么两三分来。
不过顾子修之前就算看得出来,也只能当做瞧不见,毕竟是自家高攀了这门亲事……但眼下从与这貌似与白意存有私情的男人嘴里吐露出来,却不禁叫顾子修听着格外刺耳了起来。
“大人怕是不知,”男人被押跪在地,此时却微微抬首,仿佛忘却了畏惧似地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白意公子,可是在与大人您成婚前……私逃侯府不下三次呢。”
说出私逃侯府的时候,男人虽没直言说白意是与自己私逃,但顾子修这时已经下意识地以为白意从前是有过与这人一起私奔的心思的。
于是一时间,他脸色清清白白,被戴绿帽子的怒意丛生而出:“继续,你继续说。”
“若是大人不信,只管找了人去昌平伯府打听一二。”男人低声道,“左右当初公那事闹得不小,虽未外传,但府里的下人们也都是知晓的……而小人,也是因着当初的鬼迷心窍,如今已被赶出伯府。今日我本是要带着家当失意归乡,没成想竟又如此巧合在街上遇到公子……恐怕,这便是我命里的孽缘罢。”
“你放屁!我虽私逃过侯府,可又何时是与你一起的——”白意再顾不得自己身为世家夫的气度叫此人信口雌黄下去,张嘴便骂,被逼急了,嘴巴一秃噜倒是把自己的确逃过家的事抖搂了出来。气息一乱,白意见顾子修投向自己那想杀人般的目光,只恨不得过去撕烂那男人的嘴,“到底是谁派你来害我!”
这时附近已经围起了不少看热闹的老百姓,有那么几个眼尖的认出白意的身份,不禁在几人中间来回指指点点起来。
白意从小被何氏养的娇,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几乎就要仰倒过去。
白雨薇反倒不惧别人指点,她挺了挺初显怀的肚子,站在顾子修身后,被身边跟着的小丫鬟虚虚扶着,做独立遗世之态。
卫良阴这时候就是站在零零散散的人堆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见事情急转直下,眼瞅着白意就快被打上与男人奸夫淫妇的标签,本也没想多事,只心底想着快些找到白果。但下面的事儿,又成了他之前没能想到的——
“后面呢,后面又发生了什么?”白果听了半晌,竟是将卫良阴碰上的事当做了连环剧听,里头的各种转折叫他紧张地捏住了一块桌布,差些就快搓变形了。
卫良阴故意清了清嗓子,白果乖巧从侍女手里端过一杯清茶,见他喝了润桑,满眼又成了迫不及待,一副洗耳恭听的少年神色。
卫良阴笑了起来,说:“你那弟弟被你继母娇养着,性子是又蠢又坏又不懂变通,那故意针对他而来的人能说会道,把白意与他之间那点儿‘私情’说的跟真的一样,又是吟诗作对又是风花雪月,简直要叫将白意活活气死。”
顾子修作为顾家嫡长子,未来是要继承顾家门楣的,而作为他正妻的白意与冒出来的野男人闹出这般丑事,在最初的气愤过去后,顾子修倒是回归了不少理智。当时周围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顾子修也知晓不能任事态在这般发展下去,只叫人押了那男人回顾府,决意到时候再行对峙。
但男人又怎么会配合顾子修。他是拿钱办事的人,不是真要去做那被浸猪笼的人。他见自己将白意的名声败坏的八九不离十,而顾子修又信了那七八分,便突然暴起,仿佛是被彻底伤了情的疯子,从袖口处掏出把泛着冷光的短匕,嘴里说着与白意今世无缘,身体却也直直扑向白意胸前,做足了一副为爱殉情的疯癫模样。
顾子修一个读书人哪里见过这般凶相,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便感到一句温热的身体颤抖着朝自己靠了过来。
他垂眸一看,怀里是惊慌失措的白雨薇。
心神稍定,顾子修蓦然想起白雨薇肚子里还怀着自己的骨肉,下意识就将人揽在胸口出,捂住眼睛,转过身去。
白意最后看到的就是陌生男人朝自己扑来的一幕,与顾子修抱着白雨薇转过身的动作,电光火石间他甚至来不及想太多,脸上惊恐的表情堪堪凝固住。
但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
卫良阴将事情复述到这里,木着脸对白果解释道:“我真没想着要救他,但是……”
身体就是快过脑子又能怎么办。
白果心知卫良阴为人,虽然活泼大咧,但心思细腻又存有一分赤诚,他是边关回来的小将军,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
即便白家与卫家有仇有怨,但总归是上一辈的恩怨占了大半,而白意也不过是被何氏养坏的后辈罢了。
虽说小事不问,但生死之事却得估量。
白果并不觉得卫良阴做的不对,只对自家表哥淡淡一笑,慢吞道:“表哥出手,就是、打断了那个设计陷害白意之人的谋划……我见表哥回府时身上脏乱,似是与人有过打斗,那是不是说,他们之后又找表哥麻烦了?”
卫良阴闻言,倒是微微一惊,抬眸说:“表弟……观察的倒是极为细致。”
第47章
白果抿唇腼腆浅笑。
卫良阴也只是稍稍惊讶了一番,搓了搓手,便接着往下讲。
“我虽快手救了白意一回,可真是没想过掺和进他们这些事里。”
他耸耸肩,语气里也满是无奈地很。
那时候场面乱的可以,白意到底是顾家正儿八经娶进门的媳妇,便是因着顾子修的心思都花在白雨薇身上,他身边的下人平日也跟着主子态度对白意稍显敷衍,可真一关系到白意的安危,那些下人就是有几百个胆子借给他们也自然不敢托大。
有了卫良阴出手一牵扯,剩下的仆从蜂拥而上,不消片刻也就将那男子给拦下来,狼狈扣押在地。
白意双腿显软,跌坐在地,等旁人将他小心扶起,他面色青白,看也不看欲言又止的顾子修与眼含失望之色的白雨薇,一脚便朝那歹人面门踹去,嘴里喃喃道:“疯子,你这个疯子!你说,到底是谁派你来构陷本公子的?是东街文忠伯之女文卿卿?早前倒是有传言说文顾两家是三代的姻亲,若是没有本公子,好似他顾子修合该娶的便该是这文家女了。”
顾子修听得白意自言自语,不知为何似是戳到了他某种痛处,一时怒而道:“文家姑娘与我不过是兄妹之谊,白意你莫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编排人家清白女子是非!”
白意本就是无心之语,不想顾子修反应竟如此之大,再看他这位好夫君面带紧张之色,心思敏然回转间好似看穿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只把目光又落在顾子修怀中尚且无知无觉的白雨薇身上,又猛然抬手指向白雨薇,“好,既然夫君说不关文家女的事,那你倒是说说,这歹人是受了谁的指派恶意构陷我?”
白雨薇瑟缩着躲在顾子修怀中,柔弱不已,扯着顾子修的袖子说:“夫君,雨薇肚子疼。”
顾子修立马心疼地搂紧她,又埋怨似地看向白意:“你指她做什么!难不成文家姑娘你栽赃不成,又要来害你妹妹吗?”
“妹妹?那她肚子里怀的又是谁的野种,她亲哥夫的,那她这做妹妹的可真是要脸啊!”白意看透这两人的恶心之处,不再理会他们,只抬高下巴对周围看戏百姓冷声道,“我堂堂伯府嫡子,成婚前便不是当朝随便哪个青年才俊都争着求娶,可也不是无人问津的。”先前白意被那构陷他的男人一通瞎编乱造的情真意切跟那枚突然出现的方帕给刺激地乱了阵脚,这会儿那男人被他踩在脚下,终于让他又找回底气,捏着顾家正房嫡妻的姿态不屑道,“便是他这样的,我是瞎了眼,瘸了心才会多看他一眼,不过区区下仆,竟妄图攀附伯府嫡子,害我青白名声,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