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毅和杜百万喜道:“此计可行!”
袁珍珠皱眉道:“不过这般很危险……”
丁群道:“我不怕危险!”
袁珍珠道:“你不怕被埋在棺材里么?”
丁群当然怕极了,仍道:“我信得过你们。”
孟翠桥道:“好,那从明日起,我们依计行事。”并嘱咐绝不可将计划告知第六人。
四人答应了,彭毅、袁珍珠、杜百万相继离开,丁群却没走。
孟翠桥见他欲言又止,问道:“你有何话说?”
丁群道:“大哥,你可有十足把握,护君儿周全?”
孟翠桥道:“我定尽力而为。”
丁群稍微放心些,道:“那我回房了……”
孟翠桥道:“且慢。”招手让他坐到身旁,说道:“有一件事,我要跟你指明。”
丁群忙问:“何事?”
孟翠桥道:“你乔装改扮,混出南昌后,不要去北京,立刻赶回梅龙县,找到白公子。”
丁群奇道:“为什么?”
孟翠桥道:“南昌离北京太远了,再说,藩王不能拥兵,宁王居然能让皇上答允组建卫队,朝中多半有他党羽,你去了很危险。”
丁群道:“那找白公子有何用?”
孟翠桥道:“皇上爱玩,常常到处走,说不定根本不在皇宫,老虎和白公子跟皇上是拜把兄弟,他们也许知道皇上的行踪。”
丁群道:“若白公子也不知皇上在哪儿,怎么办?”
孟翠桥道:“你把事情原委告诉他,他聪明绝顶,即便不知皇上行踪,也会另想法子。”
丁群不喜欢白映阳,不想找他,问道:“怎么不找大人?”
孟翠桥道:“老虎莽撞,白公子谨慎,找他更稳妥。”心想:“反正白公子过后也会告诉他。”见丁群满脸不情愿,奇道:“怎地?”
丁群道:“我不喜欢白公子。”
孟翠桥道:“却是为何?”
丁群道:“他刻薄得很!”
孟翠桥道:“刻薄?”
丁群道:“你不觉得么?我以前就听说,他常戏耍你。”
孟翠桥笑道:“他顽皮,只是爱弄些恶作剧罢了,并无坏心。”
丁群哼道:“那就很讨人厌了!”
孟翠桥在白映阳手上着实吃过不少苦头,起初也很生气,但和他说话谈天,又觉其乖巧机敏,说一知十,共处时,偶尔还会向自己撒娇,颇感亲切,思及此,不禁笑道:“我倒觉得他挺可爱的。”
丁群心中大奇道:“哪里可爱?”问道:“可我去找他,他不信我怎么办?”
孟翠桥道:“你把宁王府的令牌带去,他看到自然相信。”
丁群无奈,只好答应了。
之后一切依计行事,刚开始倒挺顺利,哪知后来却出了岔子,就是宁王怕丁群泄露他谋反大计,派翠岩禅师前去刺杀。
丁群卖竹编时,遭到翠岩禅师师徒袭击,受了重伤,翠岩禅师还穷追不舍,眼看就要丧命,所幸孟翠桥及时赶到,将其制止。
孟翠桥怒不可遏,喝问翠岩禅师道:“你这贼秃,是不是宁……”
丁群也猜到是宁王指使,听大哥喝问,忙大叫道:“我好痛!”
孟翠桥担心他,果然撇下翠岩禅师,跑了过来。
丁群道:“大哥……我要死了……”
孟翠桥急道:“你不会死的!”
丁群又道:“我不想死……大哥……你快救我……”
孟翠桥忙道:“我这便带你去治伤!”抱起他,就去找药铺。
跑到半路,丁群道:“大哥,我现下便吃那假死药。”
孟翠桥道:“你别说话,我带你去治伤。”
丁群急道:“大哥,如今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孟翠桥何等聪明,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翠岩禅师是宁王派来杀人的,丁群只需顺势装死,便能瞒天过海。
丁群道:“大哥,你为人和善,若假装失手打死结义兄弟,恐会令人生疑,而今臭和尚却是奉命来杀我的,我就此死去,宁王绝不会疑心……”
孟翠桥怒道:“别说了,此事我会另寻他法,你伤得很重,需好好休养!”
丁群大急,用力挣扎,从他怀中摔下地。
孟翠桥大惊,慌忙抱起他。
丁群道:“大哥,过完年,宁王就要起兵,只剩下一个多月,再等不得,若是迟了,天下大乱啊……”他坚持立刻服药假死,如若不允,也不接受任何治疗。
孟翠桥劝骂半日,束手无策,只得答应。
果然,待丧葬结束后,当天夜里,彭毅、袁珍珠、杜百万便把丁群从墓中挖出,丁群换上事先准备好的衣物,顺利混出南昌城。
张恶虎听完中间曲折,笑道:“原是你让他报的信,嗯,阿丁这小子,以往赖赖散散,没想到关键时刻,如此坚定,是条汉子。放心吧,他虽受了重伤,我已为他治疗,无性命之忧,小白羊也把他接到孟府,如今在家中休养,有泽芝照顾。”
孟翠桥悬了许久的心,终于放下了,又叹道:“可惜功败垂成……”顿了顿,问道:“莲儿过得好不好,家里人怎么样?”
张恶虎笑道:“都好。”把他拉到雨花苑,坐在凉亭中,定定望着他的脸,这大半年里,因他离开,张恶虎一直愤恨难平,原拟再见到时,定要捉来,好好炮制一番,方解心头之恨!但此刻重聚,犹恐相逢是梦中,心底涌起的全是满满爱怜,哪还硬得起心肠?将之轻轻搂入怀中,柔声道:“你平安回来,谢天谢地!”
孟翠桥被他抱住,全身都酥了,软软道:“老虎……我一直想你……”
张恶虎道:“我也想你……”忽而鼻中一酸,流下泪来。
孟翠桥轻抚他脸颊道:“你瘦了许多……”又道:“怎地留起胡子?”
张恶虎原是不留胡子的,自从孟翠桥走后,他牵肠挂肚,日夜均借酒消愁,变得不修边幅,白映阳说他不听,胡子长了也不剃。
孟翠桥万没料到自己的离开,竟使他变得如此颓废,不禁又愧疚又感动,就去吻他。
张恶虎生怕扎伤他白嫩的脸蛋,忙避开道:“当心胡子扎到你!待会我去剃掉。”
孟翠桥摸着他两腮蓬蓬松松的胡子道:“不要!留着好看,你这样威风极了。”
张恶虎得他称赞,欢喜无限,抚须道:“我像不像美髯公?”
孟翠桥笑道:“像个张翼德。”
张恶虎也伸手捋他头发,央求道:“我不剃胡子,你也别剪头发……好不好?”
孟翠桥从前男扮女装,平日里常梳髻盘鬓,头发留得极长,放下来已坠至地面,离开梅龙县后,他恢复男装,不需盘发,头发太长极碍事,便剪去一段,并剪没多短,留下的仍长过腰。
但张恶虎一直很迷恋他的长发,爱不释手,以前总为他梳头,便有此因。
适才在宁营重逢,看到小桥儿头发短了一截,心中无比委屈,可头发是小桥儿的,自己也不能说什么,如今小桥儿不要他剃胡子,他便依葫芦画瓢,要求对方不要剪头发。
孟翠桥当然知道他的喜好,噗呲一笑道:“好好好,再不剪了。”
张恶虎大喜,搂着他一阵亲,片刻方问道:“你为何在宁王那儿?你总是对我有所隐瞒,不会是宁王对你有恩,你要报答他,故而帮他谋反吧?”
孟翠桥忙道:“宁王家从祖宗辈就有谋反传统,万万与我无关!”
张恶虎笑道:“那你怎地在宁王手下当队长?”
孟翠桥正要回答,却发现他把手伸进自己衣内,到处乱摸,忍不住格格而笑道:“你想挖我心肝儿么?”
张恶虎道:“我是奚宣赞,不挖心,挖人心肝儿的是你这白卯奴……”边说边去吻他脖子。
孟翠桥倚他怀中,眼看夜空繁星闪缩,不禁轻声吟唱:“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第150章 空铺闲话(下)
说回宁王攻破南京城那晚,孟翠桥带着白映阳逃避宁兵,被喂了毒的暗器打中,白映阳用嘴替他吸出毒血,孟翠桥担心毒血流入其腹,返回里坊,找到一家药铺,配制解毒汤药与他服用。
闲谈时,白映阳取笑孟翠桥道:“我猜你又找了美貌姑娘,给老虎当小妾……啊,不对,我猜错了,你这人好色得紧,喜欢跟女人鬼混,我看,你多半是去给自己找小老婆!”
孟翠桥眉头一皱,双手掐住他面颊道:“你这古灵精怪的小鬼,又在胡言乱语,一点都不可爱!”
白映阳含含糊糊道:“那位善姑娘……花容月貌……难道不是你小老婆……”
孟翠桥道:“天底下花容月貌的姑娘多了去,难道都是我小老婆?”
白映阳道:“不是就不是嘛……快放开我……”
孟翠桥道:“哎呀,我想起来了,去年端午节,你下‘迷春水’迷倒我,还把我扒光了,我还没审你呢,快说,你想干什么?”
白映阳道:“我让你享尽艳福……都没跟老虎说……你还不感激我……”
孟翠桥笑道:“那可真是多谢你啦!”非但不松手,反而捏得更用力。
白映阳一通挣扎,总算挣脱,揉了揉被捏疼的脸蛋,笑道:“你干么不高兴?难道那晚你晕倒后,梦中兽性大发,跟那些甚尤知己姑娘、祝婵娟姑娘、柳十七姑娘共度春宵了?”
孟翠桥啐道:“你还胡说!”正要去捉他,不料牵动伤口,剧痛难当,呻|吟出声。
白映阳见他伤口痛,忙扶住道:“好啦好啦,我不闹你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孟翠桥道:“这件事不许跟老虎说,知道吗?”
白映阳笑道:“是!”
孟翠桥哼道:“要是他因此跟我吵架,我就找你算账。”
白映阳笑道:“哎呦呦,真凶!”又道:“不如这样吧,从今而后,我天天服侍你,这样就算将来老虎发脾气,我也还在你身边,老虎肯定不会不理我,这样你就随时都有机会把他哄回来啦。”
孟翠桥道:“要你这小鬼服侍,不出三日,我就得死了。”
白映阳笑道:“我怎舍得让你死。”边说边扑进他怀中。
孟翠桥吓了一跳,正待推开,忽听外头传来脚步声音,连忙吹熄了油灯,但听脚步声杂乱轻浮,不像是军队或江湖人士。
此时,药铺外一人道:“门锁怎地断了?”随即铺门被人推开。
孟翠桥抱起白映阳,一跃上了房梁。
须臾,灯光重新亮起,先进来的是一青年男子,他身后跟着一名老汉,男子拿灯照了照,说道:“家里没人。”看来是药铺的主人回家了。
屋外有女子声音道:“那锁怎地断了?”
另有一孩童叫道:“定是小偷弄断的!”
白映阳在孟翠桥耳畔悄声道:“你这个小偷。”
孟翠桥微微一笑,道:“你有钱吗?”
白映阳取出钱袋交给他。
孟翠桥抱着白映阳跃下去,一个转身即飘出药铺。
药铺主人但觉一阵风吹过,什么也没瞧见,只听“当”一声,一袋银子扔在柜台上。
路上,白映阳笑道:“跑那么快,你怕人家捉你么?”
孟翠桥道:“钱都给了,怕什么?”
白映阳笑道:“你那是强买强卖。”
孟翠桥道:“那也不怕,若给捉住了,我就说是你偷的。”
白映阳“啊”了一声,捶他道:“钱是我的,你吃了我买的药,还说是我偷!”
孟翠桥笑道:“我可抱着你,你再捶,待会把你扔在地上。”
白映阳道:“你敢!”手上仍不停。
正闹着,远处有人叫道:“大哥!”
孟翠桥全身一震,回头见街角跑来一人,果然是丁群,大喜过望道:“阿群!”
丁群满脸欢喜地奔到他面前,却见他怀中抱着白映阳,微微一怔。
孟翠桥看他虽穿着整齐,手上、脖子都还缠满布带,这些伤显然不是翠岩禅师打的,忙道:“你怎地受了这许多伤?”
丁群道:“被土匪打的。”
原来当日他乔装改扮,混出南昌城后,买了一匹马,立刻赶往梅龙县。
翠岩禅师下手极狠,好在他近来勤练内功,伤势虽重,终是抗住了,孟翠桥给他服假死药前,也曾尽全力为他治疗。
但丁群没有休息,星夜赶路,如此奔波劳顿之下,内伤自难痊愈,岂料还祸不单行,途中遇上一伙土匪,拦路打劫,双方动起手来,他把土匪都杀了,自己也被砍成重伤。
丁群生怕若就此死去,报不到信可糟了,一刻不敢停歇,好容易回到梅龙县城门外,再也支持不住,一头栽倒,晕死过去。
守城丁役认得他,忙通知纪忠棠,救回县衙,随后张恶虎来到,输送内力给他,并接至孟府,由泽芝照料,这才保住了性命。
等他醒来时,已过了十数日,泽芝告诉他宁王已然造反了,他大惊失色,暗忖:“难道白公子没跟皇上说这件事……还是……大哥暴露了?”
于是又连忙赶往南京,果然听人言,钟离权被楚少爷识破暗通朝廷,带着联盟诸仙叛逃进了南京城的消息。
丁群本欲进城找大哥,但又想念君儿,便趁夜悄悄潜入宁营相见。
楚君错以为他被杀,为此还难过了许久,忽见他安然来到,喜出望外,扑到怀中,过了一会儿,记起他和孟翠桥是同谋,皱眉道:“你是不是和盟主哥哥串通了,跑去向朝廷报讯,说舅舅要起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