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映阳垂头道:“我不知他为何这样做……”
温玉福心想:“那日我与阿绣一起,醒来时,是在阿绣房内,我明明记得前一晚,是在自己房间睡,怎么突然到了阿绣那里?看来必是芙蕖趁我入睡后,弄去阿绣房中,唉,只怪我不好好学武,他潜入我房内把我带走,我竟半点也没察觉。”
白映阳道:“娘娘早看出芙蕖心术不正,把他撵走,便是要我跟他断了,是我不肯听娘娘的话,最终自食其果……还冤枉了你和阿绣……”说完流下泪来。
温玉福坐到他身旁,伸手搂他肩膀。
夜深后,白映阳久久不能入眠,脑中全是那日揭破叶鹰时,叶鹰道:“二少爷,你不是一直很喜欢玩吗?总喜欢设圈套戏弄旁人,一旦计谋得逞,就开心得哈哈大笑,我这回也是学的你,设个小小的圈套,没想到真的成功啦,你难道不觉得开心吗?”说完哈哈大笑。
叶鹰一向含蓄,就算开心也很少会如此大笑,白映阳还是头一次见他笑得那么张狂,不由又惊又怒,颤声道:“你这么做……是何用意……”
叶鹰笑了一会儿停下来,柔声道:“二少爷,我自小就在你身边,平日虽然有些懈怠,但侍候你时,我可没半分偷懒,你不是也挺喜欢我侍候你么?这么多年,我可尽心尽力,连心中都只记着你一人,你却总是记挂着另一个,实在令人不美,但也没法子,谁让她是主人,我是仆人,也无话可说。可我侍候你那么多年,她只说一句话,你就对我弃如敝履,说断就断,半点旧情也不顾念。”
白映阳颤声道:“因此你下药……坏她清白……报复她么?”
叶鹰道:“我与她无仇无怨,又有甚报复不报复的?只不过你抛弃我,我伤心许久,生了场大病,死又死不去,痛苦不堪。等病好了,我心想这苦头不能白挨,总要想个法子跟你讨回来。”
白映阳脸上变色。
叶鹰道:“虽然我不愿承认,但只有大小姐抛弃了你,你才会跟我一样痛苦,但大小姐怎么才会抛弃你呢?我思前想后,总算想到一个绝妙的法子,于是去药铺买了些催情散……”
白映阳听到此,再也忍不住,抬手打了他一记耳光。
叶鹰更不打话,反手也还了他一个耳光。
他力气比白映阳大,这一巴掌打得很重,把白映阳打得眼花缭乱,左颊登时通红一片。
叶鹰道:“大小姐是贞烈的女子,她既失身表少爷,自然不会再嫁与你,她是好女子,可这样好的女子,从此以后,再也不属于你啦。”
白映阳怒道:“你简直无耻下流!”
叶鹰道:“是啊,我真是无耻下流,二少爷,你现在是不是很恨我?”
白映阳咬牙切齿道:“我恨不得生啖你肉!”
叶鹰道:“你恨我,那很好,你越恨我,证明你越痛苦,我见到你痛苦,我就开心了。”说罢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第163章 假痴不癫
清晨醒来时,见甲乙丙丁和八仙联盟“毒蛇派”的五名弟子已在帐外等候。
原来张恶虎仍是放心不下孟翠桥和白映阳,思前想后,派甲乙丙追上孟、白二人,甲乙丙自当上捕快后,努力练功,勤劳肯干,在衙门也破了不少案件,张恶虎如今对他们信任有加,也愿把事交给他们去办。
“毒蛇派”的五名弟子是杜百万派来接儿子杜亿泰的。
至于丁群,他原本一直陪着楚君错,但善珊觉他总待在灵堂不好,听说孟翠桥回梅龙县接离家出走的儿子,就劝他去帮大哥,也好在外头透透气,丁群心想帮大哥是应该的,就一道来了。
白映阳一直妒忌丁群和孟翠桥相处日子比自己久,感情还亲密,见他来到,甚是不喜,硬是隔着不让他挨近孟翠桥。
丁群还在为楚君错的死消沉,不想与他争,既不让靠近,那就远远独自走着。
数日后的傍晚,一行人终于到达梅龙县,守城丁役见到他们,立即抢上前,笑脸相迎道:“将军夫人,白师爷,你们家那位莲儿少爷,今朝已回到梅龙县啦。”张恶虎大破宁军,皇帝册封将军一事已传遍天下,梅龙县亦人人知晓。
孟翠桥欢喜无限,又问杜亿泰是否随行。
丁役道:“是有个小胖子跟他回来。”
孟翠桥给了赏钱,命小厮赶车往桂香坡。
一行人回到孟府,留在家看屋子的家丁见大少夫人回来,都很欢喜,听问起孟莲蓬,都道:“莲儿少爷没回来过。”
孟翠桥大惊道:“他没回来?”
白映阳忙道:“先别急……”
话音未落,街头有一少年走来,歪着头道:“你是孟姑娘么?”
孟翠桥一下子就认出这少年,是燕天然的小厮待红,道:“正是,待红,你怎么来了?”
待红笑道:“孟姑娘,少爷让小的来跟你说,莲儿少爷和杜公子在赋音楼阁吃点心。”
孟翠桥大喜,随即想道:“莲儿在赋音楼阁长大,和艳妈妈、然儿很亲近,如今心中委屈,去找他们也是自然。”当下命四名小厮不必再跟着,又让岑伯安排厢房,让“毒蛇派”的五名弟子休息,自与白映阳、温玉福、甲乙丙丁随待红前往赋音楼阁。
来到牡丹巷弄,孟翠桥蓦地胆怯起来,害怕儿子不愿见他,踟蹰不前。
白映阳还道他因赋音楼阁的人不知他是男子,想着是否换回女装,笑道:“就这般进去,若有人问起,只说是从金陵回来,为了方便,才作此打扮。”
孟翠桥道:“我不是想这个……我怕莲儿还是不肯见我。”
白映阳道:“都过了许多日了,他应当不会再闹别扭罢。”
温玉福道:“怕什么,他再闹别扭,难道还能闹一辈子?你就等着,等到他想通了,不别扭了,就肯见你啦。”
白映阳道:“对啦,福儿,你不是一向跟莲儿挺要好么,你去劝他,说不定他听你的。”
温玉福拍手道:“就这么办。”
此时,待红“咦”了一声,跑上前敲门。
孟翠桥这才注意,如今正值华灯初上,赋音楼阁理应挂灯做生意,怎么现今却黑灯瞎火的?他在赋音楼阁十余年,除了春节几日,其余时候都是正常营业。
敲了一会儿,门才从里开出一条细缝,待红道:“崔大哥,我是待红。”
孟翠桥道:“崔大哥,今夜怎地不点灯?”
姓崔的咨客公子认了半日,方才认出他,忙把门打开道:“孟姑娘,你可算来了!”
孟翠桥道:“怎么啦?”
崔公子道:“适才来了一伙人,一进门就闯到少爷屋里,要抓莲儿少爷和杜公子,少爷不交人,他们就把少爷打伤了!”他把众人领进“候归鸿”,燕天然果然受了伤,躺在床上,小丫鬟正给他涂药。
艳上妆在一旁看着儿子,甚是忧心,见孟翠桥进来,忙道:“桥妆,你来了。”
燕天然也道:“桥妆,莲儿和杜公子被人抓走了。”
孟翠桥叹道:“崔大哥已跟我说了……”伸手去搭他脉搏。
温玉福见他只有右手虎口流血,再无其他创伤,不屑道:“我还以为你受了甚重伤,原来只是手流血罢了,真没出息。”
燕天然气往上冲道:“你这病鬼……”忽然一阵眩晕,倒在床上。
温玉福笑道:“燕小子,你几时变得这么娇弱啦?”
孟翠桥道:“福儿别胡说,他给人震伤了,现在气血不稳定。”
温玉福伸伸舌头,不再作声。
孟翠桥问道:“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燕天然道:“他们是宁王的下属,有好几十人……”
一句话未说完,门外突然走进一白面书生,笑道:“钟离队长,多日不见。”竟是曲中直。
燕天然吃了一惊,指住道:“他是其中之一!”
曲中直见到一旁的丁群,也吃了一惊,随即想到定是钟离权中间使了甚手段,让他诈死,好混出南昌城去给朝廷报讯,当下笑道:“吕公子,你还活着啊。”
丁群瞥了他一眼,并不搭理。
孟翠桥见到曲中直,不由暗暗叫苦,对方有好几十人,说不定宁王也在其中。
曲中直笑道:“切勿紧张,在下并无恶意。”对燕天然道:“这位公子,适才高队长的要杀你,我曾向他求情,是与不是?”
燕天然刚才是跟高聘交手,自己本事不如,被对方一掌震得气血翻腾,确实是曲中直劝阻,高聘只把他手中长剑震落,否则此刻已在鬼门关,当下朝孟翠桥点了点头。
孟翠桥道:“多谢曲队长,但不知你现下来此,有何贵干?”
曲中直道:“带走杜公子和张小少爷的,是楚将军,同行的还有昆队长、高队长、翠岩禅师、翠微十二侠……其他小队长、卫士。”
孟翠桥听得背后直冒冷汗,自己误杀楚君错,如今楚禁拿住杜亿泰和孟莲蓬,他们哪还有命在。
曲中直道:“不过……楚将军尚不知楚少爷去世了。”
孟翠桥一怔,心念电转,瞬间便明白他来此的意图,仍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曲中直道:“那日兵败,我们从南昌城撤出,本想退回营地,怎料王大人已派人将营地团团围住,我们只好护着楚将军先走。但楚将军不见了楚少爷,说他可能还在军中,不肯就走,我便带几名弟子折返,暗中去找楚少爷,结果张大人火烧连营,那时营中发生之事,我瞧得真真切切。”叹气道:“楚将军受了伤,身心俱疲,若再知道儿子出事,恐怕立即气绝身亡,我不敢把真相说与他知晓。”
孟翠桥暗忖此人诡计多端,他瞒报楚君错死讯,必定另有想法,多半还是想以此换取《天曲宝鉴》。
果然,曲中直笑道:“钟离队长,你本领虽高,可双拳难敌四手,不如在下助你救回杜公子和张小少爷,事成之后,你把那秘籍教给我。”
孟翠桥道:“我师兄武功高强,远胜他们,何需你相助?”
曲中直笑道:“你师兄不是在金陵吗?”
原来宁军大败后,许多江湖帮派人士死的死、逃的逃,楚禁和三大队长退出南京城后,曲中直追上会合,隐瞒了真相,跟楚禁说楚君错在孟翠桥手上。
楚禁担心儿子,自不肯走,派人混进南京将军府附近徘徊,查探下落。
某天夜里,几名手下看到有一孩儿从将军府翻墙而出,起初还道是楚少爷设法逃脱,正自欢喜,突然又见到杜亿泰跟出来,于是悄悄追踪,并让一人去通知楚将军。
来到城门前,其时门未开,孟莲蓬和杜亿泰坐在城楼下暗处说话。
追踪之人生怕惊动守城将士,未敢靠近,只远远盯着。
哪知孟、杜二人腿脚麻利,天亮出了城,走得极快,追踪之人一路尾随,最终跟到了梅龙县赋音楼阁前。
楚禁一到,大伙一起闯入赋音楼阁,找到孟莲蓬一看,发现不是儿子,楚禁好生失望,问杜亿泰道:“君儿现在何处?”
杜亿泰当然知道楚君错已死,正奇怪他为何这样问,忽见曲中直跟他大打眼色,杜亿泰虽年幼,但在江湖行走多时,颇有些见识,知道其中有蹊跷,说道:“在将军府……”
楚禁道:“是那个叫张二虎的将军么?”
杜亿泰道:“正是。”
楚禁指住孟莲蓬道:“他是谁?”
杜亿泰道:“张家的小少爷。”
楚禁于是命高聘打退燕天然,把杜、孟二人带走,打算让孟翠桥和张恶虎用楚君错来交换。
曲中直道:“我虽隐瞒楚少爷的死讯,但宁军兵败,有许多人逃走,如今仍混迹在南直隶,楚少爷的事儿,不少人都见到的,若给楚将军碰上一个,一加细问,暴露出来,杜公子和张小少爷便性命不保。”
孟翠桥听他说得入情入理,不禁忐忑难安。
曲中直道:“你与吕兄弟去搭救,敌众你寡,若等你师兄,远水救不得近渴,你身后的这些朋友……”指住白映阳道:“这位公子不会武功,如何帮得上你的忙?”
孟翠桥此时救人心切,顾不得与他讨价还价,就答允了。
燕天然道:“桥妆,我也一起去。”
艳上妆急道:“然儿,你身上还有伤……”
燕天然道:“娘娘,莲儿和杜公子是在赋音楼阁被掳走的,我若不去相救,心中如何能安?”
艳上妆叹道:“好吧……你们可都要小心。”
燕天然道:“是。”
孟翠桥道:“我会照看好然儿,也请艳妈妈帮我照顾小白羊。”
白映阳急道:“我也去!”
孟翠桥喝道:“这不是玩的,你乖乖在这儿待着!”
白映阳最怕他声色俱厉,垂下头去,哪敢再说。
孟翠桥道:“曲队长,楚大哥现今何在,请你带我们去吧。”
曲中直道:“不需我带路,楚将军现在张府。”
白映阳奇道:“是东林坊的张府么?”
曲中直道:“正是,是张小少爷带他们去的。”
孟翠桥道:“楚大哥怎么肯听他的?”
曲中直道:“张小少爷对楚将军道:‘你要等我爹爹带人来交换,那便去我家等罢,我家房子多,你们再来几人都够住。’
“楚将军道:‘我们住客栈。’
“张小少爷皱眉道:‘客栈脏兮兮的,哪儿是人住的?我住不惯,我要回家住。’
“楚将军道:‘等你爹爹带人来把你换回去,你爱住哪儿,就住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