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江成瀚见此一惊,忙走到颜静书身边,道:“可是身上难受了?孩子闹你了?”
当着谢焕的面,颜静书有些不好意思,推了推江成瀚,道:“我没事,只是刚刚被风沙迷了眼,没事的。”
江成瀚才从外头进来,当然知道今日是一丝风也无得,但看着颜静书向谢焕那边投过去的目光,猜测应是同谢焕有关,便没有再多问。
倒是谢焕,他刚刚因为颜静书说得那些话久久无法回神,直到江成瀚回来才惊醒了他。
虽然他不曾见过江成瀚,更不认识他,但见江成瀚待颜静书如此关切惦念,而颜静书同江成瀚也很是亲密的模样,便知他就是颜静书的夫君了。又见两人彼此之间很是融洽亲厚,完全不似自己来之前所想象的模样,眼神中不由浮现出些许复杂的情绪。
不想下一刻,就听到江成瀚口中‘孩子’两个字,顿时一下子瞪大了一双几乎和颜静书一模一样的眼睛,目光随之也落到了颜静书的小腹上,失声道:“你怀孕了?”
颜静书如今虽已显怀,但却并不太明显,再加上如今虽已入是暮春,但早晚间还是有几分寒意,他便多穿了几层,如此也就更看不出什么来了。
而不久前谢焕一见到颜静书,就先问起了他嫁人的缘由和经过。颜静书不愿隐瞒谢焕,便从头到尾详详细细的都讲了出来,除了颜静玉对自己的陷害,谢氏的包庇和算计外,自己并非是谢氏之子的真相也都告知了谢焕。
江成瀚回来的时候,颜静书才刚刚说完,至于他怀孕之事,却是还没来及说出来。
此刻被谢焕问了出来,颜静书便才点点头,道:“……已经有五个月了。”
谢焕闻言,面色不禁更为复杂。看了看颜静书,又看了看江成瀚,一时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倒是颜静书想起了什么,忙道:“舅舅,这是成瀚,我的夫君,成瀚,这是我舅舅。”
虽然自己不是谢氏的孩子,自然也就不是谢焕的外甥,但现在谢焕还没有说不认他,就让他再厚脸皮叫一声舅舅好了。
江成瀚早已猜到,并无意外,当即便同谢焕见礼,也随着颜静书的称呼也唤了谢焕一声‘舅舅’。
“不必多礼。”谢焕对江成瀚倒还算和颜悦色,也没有不许江成瀚这么叫。
江
成瀚第一眼看到谢焕的时候,就觉得谢焕有些眼熟,后来又看向颜静书,立刻就发现,两人的相貌竟是十分的相似,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不过谢焕年纪大些,眼角已经有了些许细小的纹路,周身更有一股岁月沉淀下来的脱俗气质,显得斯文清雅又从容沉凝。只是同性情一向温润柔和的颜静书相比,看起来有些不苟言笑的谢焕显得更为冰冷疏离一些。
若是颜静书是谢氏孩子,是谢焕的亲外甥,那两人相似的容貌自是没什么问题,毕竟自古就有外甥似舅的俗语,但偏偏谢氏并非颜静书之母,那谢焕也就理所应当不是颜静书的舅舅,而两人的相貌却又这么相似,就不由的不让人多想了,尤其谢焕还并不是普通的男子,眉心暗红色的米痣显明他乃是一名能够生育子嗣的双儿。
再想起颜静书曾同他说过,在他出生前,谢焕都是在京中的暮山书院读书的,但在他出生后不久,就离开了京城虽恩师外出游学,而此刻对于颜静书并非谢氏亲子的真相,谢焕也是一副完全意外而震惊的模样。
江成瀚心中一时千回百转,隐隐有了些许不可思议的猜测。但猜测终究只是猜测,他没有任何的证据,而眼下颜静书又怀着身孕,最是不能劳思伤神,受刺激的时候,所以他尽管心中已经暗暗打算了起来,面上却是没有显露出分毫。
谢焕本来来之前是有些打算的,但来了之后显示知道了颜静书被迫嫁人和身世的真相,又见到他和江成瀚夫夫恩爱的模样,尤其颜静书又有了孩子,原本的那些话就说不出来了。
沉默了半晌,眼看颜静书不安忐忑的模样,谢焕暗暗叹了一口气,终是缓和了神色,温声开口道:“……如今看你过得很好,还有了……孩子,我也能安心了。至于别的,你也不要再多想,虽然姐姐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但只要你愿意,舅舅就永远都是你舅舅……”
虽然血缘上颜静书和谢焕算不得舅甥关系了,但为了颜谢两家的颜面,颜静书的身世势必是不能公开的,而本就对颜静书有几分喜爱,又因为谢氏对颜静书的苛待而心生愧疚的谢焕,也不想颜静书再因为自己而伤心难过。
颜静书闻言先是一怔,随即便露出了欢喜之色,道:“当然是愿意的,舅舅永远都是静书的舅舅。”
颜静书高兴了,江成瀚自然也是高兴的,心里还想着,谢焕虽然是谢家的孩子,和谢氏是亲姐弟,但这品性却是相差不小,但想起之前自己的那个猜测,又觉得这或许是天性也说不定。
江成瀚从都督府回来本是陪颜静书用午饭的,眼下见话都已经说开了,正好纹锦也来报,午饭已经准备好,可以开饭了,几人便起身前往饭厅用饭。
用过饭后,江成瀚陪着颜静书坐了坐,又同谢焕说了会儿话,眼看时辰不早了,便才起身出了门。
颜静书倒是有不少话想同谢焕说,只是他如今身子一日重过一日,精力便有些不济,等江成瀚走了没多久,人就有些开始犯困。
谢焕见此,顾念他的身体,便让他先去睡一会儿,又说自己会留下一段时间,日后有的是说话的机会,颜静书这才放下心来,乖乖的回房休息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果然如谢焕所说,他一直留在了江家,又因为颜静书怀着身孕不便,两人也就不曾出门,只大多待在颜静书的书房里说话。
过去谢焕虽然给颜静书写了不少信,还送了不少书来,但因为他行踪不定,颜静书却是找不到他无法回信的,眼下见到了真人,自是要将多年积攒下来的话都说出来。
颜静书将自己曾看过还标了注解的书拿给谢焕,询问谢氏的看法和见解,又给谢焕看自己修补的残书,两人都是爱书之人,兴趣相投,一时便几乎有着说不完的话。
便是晚上江成瀚回到了家中,和颜静书两人双双躺倒了床上准备休息的时候,颜静书口中依旧‘舅舅、舅舅’地说个不停,倒是连江成瀚都忽略了几分。
江成瀚自不会因此而吃醋,还十分认真地听颜静书说话,毕竟谢焕不仅是颜静书喜欢的舅舅,将来更有可能还会有另一个更重要的身份,他多了解了解也是应该的。
只是虽然颜静书很高兴谢焕的到来,但谢焕终究是不能永远留下的。在距谢焕第一次到来之日的半个月后,他便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颜静书自是十分不舍,但也不会无理取闹强留下谢焕,只是因为身体不便无法送谢焕,正好江成瀚适逢旬休,便让江成瀚代自己为谢焕送行。
在谢焕居住在江家的这段时日,江成瀚没有忘记自己之前的那个猜测,也曾想办法想要求证出来。
只是他不好直接问谢焕是不是颜静书的生身父亲,便想着,双儿和女子一样,只要生育过,那大夫把脉都是能把出来的。便在请大夫来给颜静书安胎看诊的时候,让大夫给谢焕也顺便诊诊脉。
不想谢焕却直言拒绝了,只说自己身体无碍,又说自己懂一些医术,无需他人看诊。便是颜静书相劝,也没有答应下来
虽然没有成功,但江成瀚却并不感到失望,相反,谢焕对被大夫诊脉如此抗拒,仿佛是想要怕人知道自己身体情况的模样,让他心中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只是还没等他想出新的法子,谢焕就准备要离开了。
将谢焕送出门后,江成瀚又不顾谢焕的阻拦还要送他出城。
眼看离家越发远了,江成瀚便才有些遗憾地开口道:“听静书说,当初就在他出生的那一年,舅舅离京的,这次难得见到面,下次再见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谢焕抿了抿削薄的唇,神色淡然,眼底却闪过一丝温色,道:“……以后有机会,我会再来看他、看你们的。”
“果然?那真是太好了,静书知道了一定非常高兴。”江成瀚笑着道。
谢焕没再说话,过了会儿,就听江成瀚又有些感慨地说道:“静书和舅舅如此投缘,相貌也很是相像,就说是父子怕是都有人信的。若不是亲耳听到了外祖父
说静书只是他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弃婴,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您和他竟是根本没有血缘关系的……”
“是吗……”颜静书和自己相像,谢焕这一点倒是没有注意过,但此刻听江成瀚这么说,却也没有多想。
他在外游历多年,莫说只是有些相像,便是长得一模一样,却全无关系的人也是见过的,是以也就并不觉得有多奇怪。
江成瀚余光注意着谢焕的神色,见他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想了想,决定说些狠的,便叹了一口气,道:“……只是关于静书的身世,我却觉得或许并非是外祖父说得那样简单,不然岳母又何至于说出静书乃是无媒苟合生出来的野种这样的话来?虽然外祖父说那只是岳母浑说……”
‘无媒苟合’四个字落入谢焕的耳中,让他的脚步微不可查的顿了一顿,面色依旧淡然,但双唇却抿紧了一瞬,血色尽失。
江成瀚自是发觉了谢焕的异样,但他只当没看到,继续说道:“……事关静书的身世,虽是有些不敬,但对于外祖父的话,我却是有些难以相信的。只是如今时间过去久远,外祖父和岳母都不肯再说什么,像是很是避讳的模样,谢家又远在京城,我虽是有心却也无从查起……”
随着江成瀚诉说,谢焕的脚步开始渐渐地变慢,直至最后彻底地停了下来,神色也再不复刚刚的淡然,转而是满脸的怔然恍惚,眼底更是有些许的不敢置信隐隐浮现出来。
“……书儿的事,他们、到底都是怎么说得?你一字一句详详细细地都告诉我——”
江成瀚说了这么多,等得就是谢焕这句话,当即便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一字不落的告诉了谢焕。
谢焕听完,神色越发恍惚,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书儿说,玉儿和她母亲,被送回了颜氏祖籍青州的老家之中?”
“没错。”江成瀚点头道。
青州虽然也离着宁城很远,但却是比宁城到京城里近一些。谢焕若是想要求证些什么,比起去京城里找谢父谢母,前往青州询问谢氏明显要更快一些。
“我知道了。”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谢焕已是一刻也不想再耽误,当即翻身上马,甚至没有同江成瀚最后告别,便已策马直接朝着城门的方向而去。
江成瀚目送他远去的背影,想着眼下他已无需再做什么,心中的猜测自由谢焕去证实,他只需要好好照顾好颜静书,等待结果就是了。
这么想着,眼看谢焕的身影已从视野中消失,江成瀚便转身回到了家中。
第48章 祖母到
第48章
如颜静书前世记忆中一般,三月中旬的时候,朝廷颁布了征兵令。这之后又过了十来日,颜静书便接到了宋凡送来的飞鸽传书。
虽然为了防止被他人看到,信件上的内容写得很隐晦,但颜静书却能够看得明白。
当初在得知这一世的赵大力和前世的赵大力竟是两个人后,颜静书便猜测或许是这一世的赵大力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给顶替了。
而寇世均治下严明,不会发生冒名顶替之后,那边只有可能是在新兵入宁城之前。所以颜静书便让宋凡等人继续监视赵大力。
而如今宋凡所送来的飞鸽传书,便是告知颜静书,赵大力因家穷,拿不出抵名额的银子,便在颜静书预料之中的将赵大力的名字报了上去。
只是宋凡他们却发现,待到新兵集合准备出发的那一日,顶着赵大力这个名字出现在队伍里的,却不是他们监视了多日,已经十分熟悉的那个矮壮憨厚的农家汉子,而是如颜静书所说一般,一个高个子的精瘦男子。
不过,因着江成瀚和颜静书都提前有所嘱咐,所以他们并没有做什么,只继续暗中监视,便跟随假赵大力的队伍一起北上,预计五月份的时候,便应该可以到达宁城了。
寻找了多日的人终于出现了,颜静书有些控制不住地激动,待江成瀚一从都督府回来,便告知了他这个消息。
找到了或许是前世害死自己的人,江成瀚自然也是高兴的。虽然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要害自己,但既然人已经出现了,那总是能查出来的。
只是,比起这件事,江成瀚心中却是更加惦记着谢焕那边一些。宁城离青州虽然不比到京城远,但一来一回也得一个多月,若是顺利的话,谢焕差不多也是五月便会再来了,倒是都赶到了一起。
江成瀚和颜静书两人心里虽然都想着不同的事情,但都是十分期待着五月的到来。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月后,终是进了五月里。
只是完全出乎两人意料之外的是,江成瀚没等来谢焕问出颜静书身世的真相,颜静书也没等来那假赵大力的出现,反倒是本应该在京城里荣养的颜老夫人,毫无预兆的突然来到了宁城。
是以当纹锦来报,说颜老夫人来了,就在门外的时候,颜静书第一时间只以为自己听错了,甚至之后被纹锦扶着来到了大门前,亲眼看到了被安嬷嬷扶着从马车上下来的颜老夫人,还犹自以为是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