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那你说是什么?”慕青不岔问道。
“里头装的是水液。”三道挑着一根筷子指向那口铁箱,“你看那箱子接缝的处,生了铁锈,定是常年接触水液腐蚀成这样。”
慕青顺着筷子的方向望去,接口处隐约可见锈迹。
三道放下筷子,又道:“铁箱可比木箱重了不知多少,若是装金银珠宝还用得着费此力,用了铁箱,只是怕水液外流罢了。”
说毕,夹了一筷子刚上的菜,砸吧起来。
论脑力,慕青不得不佩服三道,听他一席话,瞬间明了,但又好奇问道:“他们为何要抬水上楼?”
“嗯!”三道吐出口中的骨头,急忙反驳道,“我可没说这箱子里装了水。”
“那装了什么?”慕青问道。
三道嚼着肉块,不再说话了。
他又不是神仙,怎会知道?
慕青瞥了下嘴,望向游荡道:“那你说,箱子里装了什么?”
这人不是号称知天下事吗。
“装的应该是小西山里的泉水。”游荡回道。
三道兀的抬眼,不屑的望向游荡。
这孙子瞎掰什么呢?
“哦?为何?”赖御起了兴趣,问道游荡。
“我来这儿有小半个月,已经将岛上所有的事都打探清楚,这小西山伤有座被点化的泉眼,里头的泉水可以暂缓痛疼,涵养身子。”游荡看了眼三道,嘴角逐渐得意的上扬,继续道,“这陆渊为何来此,又为何要抓青龙,我猜是与龙骨续命的传说有关,去取泉水浸泡,也是暂且缓命。”
“看那陆渊,不像是快死了都模样啊?”慕青惊诧道。
陆渊今日那般发疯的望崖底冲,可真不想要保命的样子。
慕青说毕,无人再回复他。
叶秋白与赖御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道:“昨日去陆渊房中打探时,听见了两道鼾声,想必陆渊想要续命的人,是房中一直未露面的人。”
那鼾声一声轻盈一声沉重,叶秋白早该想到,却因着赖御受伤而忘了这会儿事。
“哈哈哈……”赖御突然大笑起来。
几个都吓了一跳,幽怨又疑惑的望着他。
赖御拍了拍桌子:“大家猜的不错,菜要凉了,先吃饭吧。”
经赖御提醒,一帮子人才发现,桌上早摆满了饭菜,而那一口大箱子也抬上了三楼。
抄起筷子,几人将眼前的饭菜席卷一空。
饿死鬼似的吃完饭,晚间还长,几人却疲乏的很,早早道别回了房中。
奔波了一天,赖御进房便扑上了床,四肢大开埋在软绵绵的床褥里,一下也不愿动。
叶秋白紧随其后,望了眼床上一动不动的赖御轻叹口气,歇下腰间的阿束,叶秋白拿起案台上的药罐,向床榻走去。
“等会儿再睡,我先给你涂完药。”叶秋白坐到赖御身旁,拔开瓶塞,忙活着调剂药膏。
赖御未抬起头,懒洋洋的双手扯着衣领向后脱,然后随手一丢。
又用同样的姿势一件褪着一件。
叶秋白调剂完手中的药膏,见赖御这般脱衣,怕伤口再撕裂开,又忙着帮他脱衣裳。
费了大半天,衣裳褪下,叶秋白点下药膏,轻拍在赖御后背的伤口上。
赖御皮糙肉厚,伤口愈合的快,仅一天就结了浅痂,隐约还能冒出点血水。
叶秋白不放心的又重新处理了一遍伤口。
处理完伤口,一个时辰已过。
叶秋白望了眼赖御,一动未动,好似睡着了。
收拾起药罐,叶秋白搓了下酸涩的眼眶,一夜未睡再加之折腾了一天,放松下来后,强大的疲倦感迅速涌了上来。
双指悄声抖落开一旁的棉被,拉过盖到赖御身上,又捡了另一床被子,叶秋白抱起往躺椅走去。
“你去哪儿啊?”赖御忽然伸手拉住叶秋白的衣摆,满是困倦的语气问道。
身子依然未动一下。
“我去躺椅上睡,你受伤了需要地方活动,我在这儿不放……”
“那我晚上想翻身了怎么办?”赖御抬起头,祈求地望向叶秋白,“你在我旁边睡,还能帮我翻翻身。”
叶秋白抱着被子,站在床榻前犹豫不决。
赖御睡得死,昨夜也没见翻身,今儿矫情起来了。
“快去吹了蜡烛上床睡觉,困死了。”赖御催促道。
被赖御一催,叶秋白打消的犹豫的念头,也着实困了。
放下被子,叶秋白转身去吹蜡烛。
半眯着的眼睛忽然瞪大,赖御生龙活虎的钻进床榻的里旁,腾出了外面的位置。
而后又合上眼睛,作困倦状。
叶秋白吹灭了蜡烛,屋里瞬时陷入了黑暗。
双眼还未适应黑夜,叶秋白慢吞着走到床前,向床上摸去,打算将赖御安顿好再上床。
一摸,哪儿还有赖御,床上空了一大半,再定睛一看,赖御已经整齐的趴在里侧。
安置的明明白白。
叶秋白无奈摇了摇头,钻进还暖和着的被窝里,背对着赖御躺下。
入了黑夜,时间尤为漫长。
很快,后方传来了鼾息,叶秋白这才合上眼睛,睡下了。
☆、龙岛寻觅26
第二十六章
快至早间,黑夜褪下,外头嘈杂起来。
叶秋白睡意浅,很快醒了过来,睁眼的瞬间,外头又多了些喊叫声。
带着困意和疑惑,叶秋白穿鞋出门打探。
刚踏出房门,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楼下人群混杂围聚成一圈,楼道里也有不少被吵醒的人,站在二楼向下探望。
顿时,叶秋白清醒了,回至房中将赖御摇起来:“别睡了,外面死人了。”
赖御眯缝着眼从床上爬起来,问道:“谁死了?”
“不知道,外面已经乱了。”叶秋白扔下一句,便向门外走去。
赖御也清醒了大半,边套着衣袍边跟上赖御。
楼下的人愈来愈多,嘈杂声简直要冲破客栈的房顶。
两人拐了个弯,走至台阶处,那里已被堵的水泄不通。
透过移动的人群缝隙,两人看到了一滩半干的血迹,从上头的三楼一直延展到楼下。
叶秋白来不及与人群挤,来至二楼栏杆处,翻身跳了下去。
“喂!”赖御不再迷瞪,倚在栏杆上着急向下探望。
叶秋白已经安全落地,又拔腿向着血迹处走去。
大堂宽敞,再加之人都堵在楼道里,所以人少了许多,叶秋白很容易的挤到了前方,看清了全貌。
人群中央,一窝断臂残骸的尸体,被砍得已分不清头脚,堆积在一起,成了小丘,鲜血不断从中流出,一直延展到客栈外。
楼梯上也布满了破碎的尸体残骸,零星的肢体引得周遭看客一阵不适,皆半遮面,被后方人群挤的上又上不去,下又下不来,只能煎熬守着这些残尸。
叶秋白用手帕捂着鼻翼,皱眉绕着人堆打探。
破碎的尸体被整块的剁开,不带一丝连接,可见下手之人有多狠。
尸丘上鲜血汩汩而出,快要贴近叶秋白洁净的鞋底,叶秋白急忙跳转开,向楼上走去。
赖御已经挤出人群,蹲在地上翻弄尸体,叶秋白上前来问:“发现什么了吗?”
赖御紧抿着嘴站了起来:“这些尸体的伤口很是奇怪,一个尸体上有被拍死的迹象,也有被砍死的迹象,不知凶手用的是何工具,也不知是几人做的案,更不知道为何只对这些外域人动手。”
说毕,赖御望向血迹延展的源地,三楼的天字层。
“走,上去瞧瞧。”赖御给了叶秋白一个眼神,随即迈步向着三楼走去。
因着原先这帮外域人下了禁令,所以几乎无人登上三楼,赖御和叶秋白挤了一小段便顺利登了顶。
空荡的楼道死寂般安静。
长廊里无一人看守,看下面死人的情况,估摸着陆渊这行人受了重创,无心顾及客栈的人。
赖御与叶秋白对视一眼,顺着血迹,小心翼翼的往更深处走去。
“废物!”
赖御和叶秋白走至一半,忽然前方响起陆渊的怨吼。
紧接着扑通一声人躯倒地的声音。
赖御与叶秋白无暇反应,一齐向那房中冲去。
最先进了房门的赖御,差点踩到地上的人。
那人脖颈断裂了一圈,鲜血迸溅,抽搐着做死前的最后挣扎。
赖御惊诧着从地上移到陆渊身上,他正握着沾满血迹的剑,气愤的喘着粗气。
也是一脸惊讶的望着前来的两人。
后方的几个随士大气不敢喘一下,偷瞄着前来的两人。
“把他们轰下去!”扔掉手中的剑,陆渊向一旁的魑魅命令道。
随后全身脱力了般,摇晃着向床榻走去。
魑魅紧盯着赖御,久久未行动。
昨日镜光的烧灼还隐隐发痛。
静悄的房中,自紧裹着床帘的床榻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声音:“你又杀人!”
“这帮废物连夜都守不好,让外人侵袭惊扰了你,还怎么忍!”陆渊不岔反驳回去,语气中不觉多了几份委屈与柔和。
床帘里是一阵沉默,许久从中伸出一只枯瘦如柴的手,徐徐拉开四合的床帘。
一个面相清瘦,披散长发的青年男子出现在一众眼前。
面容苍白无血色,眼眶深凹,两鬓斑白了些许,一身袭衣沾染了点点黑血渍。
用仅有的气力拉开床帘,汤鸣瞬时倒下,匍匐在床榻狂咳,隐约中听他懊恼叹了一句:“怎么这么多人。”
陆渊不顾汤鸣身上的血迹,急忙上前给汤鸣拍背顺气,越顺,汤鸣后背的血色越多,陆渊不敢再碰汤鸣,不知所措的望着他继续痛苦的咳嗦。
“都滚出去!”陆渊带着怒腔,只能朝在屋的一众发泄吼道。
魑魅最先行动,指着地上的尸体,朝身后的随士点了几下,随后出了屋。
几个随士手脚麻利的抬着尸体向外走去,一刻也不愿多留。
“我们也走吧。”叶秋白从汤鸣身上别开目光,看向赖御,脸上的动容还未来得及收敛。
生不如死就是这般吧。
人世间,还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呢?
赖御未动,双目紧盯着搬走尸体的位置,随即蹲下身,更仔细的打探起来。
叶秋白收敛了神情,与赖御一道蹲下。
赖御在血迹上轻捻了一下,抬手放到眼前观看,一撮微乎其微的青苔粘着血迹出现在手指上。
赖御无暇顾及其他,半蹲着身在开始在地上寻找。
叶秋白不知赖御在寻什么,紧跟在其后出了门。
过道里,赖御在血迹处又停了几下,手指在地上捻来捻去。
捻了一路,捻到了楼梯口。
赖御直起酸涩的腰,长叹了一口气,随即将手指伸到叶秋白面前。
一团翠绿的苔藓与血迹交互出现在叶秋白眼前,叶秋白分析道:“看这苔藓颜色翠绿,应该不是小门小户里生长的,多是在不见光的深林里。”
说至此,叶秋白灵光一闪,道:“这龙岛不大,能用的地界的都已建成了商阜住宅,不能用的也只有对崖的那处峭壁的那片林子。”
“聪明。”赖御打了个响指,弹掉了手上的青苔,“走,我们回去再议。”
两人转弯下了楼,楼梯的人已经被驱散,一行同样着装,佩戴长刀的人将尸堆围了起来,大概是护岛的衙役。
门外挤了许多岛上村民,各个神情肃穆,一脸冷淡地向客栈里望,对地上的残碎的四肢丝毫不惧,反而面带怒意。
客栈掌柜被拖拉着向门外走去,手舞足蹈的再解释着什么。
瞥了一眼,赖御和叶秋白回了二楼。
三道已经醒来,站在扶栏前向里探望,见两人来了,便问道:“怎样?”
赖御将所知与三道说了遍,三道纠结,嘟囔道:“也罢,反正要去找玉玺。”
赖御耳尖,听见了三道这一声嘟囔,未说什么。
其实杀人凶手根本跟他没有半分钱关系,这是外域人与岛上人的对决,赖御才不会去多管闲事,只是想借由去对崖瞧瞧罢了,玉玺才是他的任务。
既然三道不反对,想必玉玺就在那儿了,想必也与青龙有关。
“我去叫醒他们两个,一会儿就出发。”赖御不给三道多想的时间,当机立断道。
随即去慕青与丁禧的房前踹门。
慕青也是习惯了,被踹了门后淡定的爬了起来拍醒丁禧,也不问什么,反正穿上衣服跟着走就行。
收拾了一阵,几人除去清晨的睡意,清爽了不少。
顺着昨日的路,几人来到峭壁,站成一排,迷茫的望着底下汹涌的海浪和对崖浓密的森林。
“怎么过去?”慕青担忧地问道,几个可都是旱鸭子!
“下面的海水这么猛,即使水性再好的人也游不过去,估计有别的法子过海我们下去瞧瞧。”赖御向着先前陆渊开拓的道路下了崖。
一路陡峭,走至崖底时,几人已经软了腿,近距离接触了猛浪,更让人畏惧。
“转头,顺着这条路向后走!”周遭浪声汹涌,赖御朝队伍身后的丁禧喊道。
在此,低头便能寻到崖壁上布满的青苔,斑驳中,有一处明显与身齐平的印子,估计是来往对崖的人留下的。
在狭窄的崖底,没有别的法子,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一行人调转身子,紧贴着崖壁向后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