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相悦
龙别忆微微睁开眼,被光线刺的有些胀痛,便又闭上,再缓缓睁开。
他大脑一片空白,浑身都轻飘飘的,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费力地举起手,发现双手居然都在;尝试的动动脚,竟然还落得个四肢健全。
龙别忆有些摸不着头脑,眼珠灵活的转来转去,打量着房间四周。
这房间,居然还是自己在昀城的卧房。
龙别忆更疑惑了,自己明明就被穷奇咬死了,难道是紫金姑娘妙手回春,把自己救回来了?那未免也太厉害了点?
这时,门被推开了。逆着阳光,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款款入内。他五官俊美无俦,身形修长挺拔,美的龙别忆移不开眼睛。
惊蛰见龙别忆醒了,连忙走上前坐在床边,温声问道:“醒了?感觉如何?”
龙别忆眨了眨眼,无辜道:“公子,你是谁呀?”
惊蛰脸色一沉,问:“你不记得我了?”
龙别忆撇撇嘴:“虽然不知道公子是何人,但是小鸭子会把第一眼看到的生物当作娘亲。以此类推,我第一眼见到的人,就会被我当成娘子。”
惊蛰失笑,心知着了这小家伙的道。他伸手轻轻捏了捏龙别忆的鼻子,龙别忆调皮的伸出舌头舔了下他的掌心,惊蛰便俯下身子吻龙别忆的眼睛、泪痣、脸颊,最后吻上了嘴唇。
还没尝出味呢,就响起一阵敲门声。惊蛰匆匆坐正,揩了下湿润的嘴唇,清了清嗓子道:“请进。”
紫金端着案进来,见到龙别忆,喜道:“参见龙公子。龙公子睡了七七四十九日,可把我们急坏了。”
“七七四十九日?”龙别忆瞪大了眼。
“说来话长,龙公子先服药吧。”紫金道。
惊蛰端起药碗,龙别忆小脸一皱,钻进被子里,闷闷地说:“为什么要喝药啊?”
紫金笑道:“龙公子,这药有滋补养生之功效。您刚换了具身子,还不甚强健,需要滋补。”
“换了具身子?什么意思?我投胎转世了?”龙别忆疑惑的小脸又钻了出来。
惊蛰扬唇浅笑,哄道:“你听话把药喝了,我就如实相告。”
龙别忆挣扎着做起身子,看了眼药碗里黑漆漆的汤汁,撅起嘴:“那我要你喂我喝。”
惊蛰颔首:“好,喂。”
龙别忆忍不住坏笑:“要‘那样’喂。”
紫金咳嗽一声退了出去,非礼勿视。
惊蛰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微微红了耳朵,低声道:“过去的每一天都是那样喂的,你还不腻烦?”
龙别忆一听,脑补了一下那副场景,羞的满脸通红,偏偏嘴上功夫厉害的很:“那是你趁机调戏我、占我便宜,我总得把这便宜占回来吧!”
惊蛰笑着喝了口药汁,贴上龙别忆的嘴唇,想要把药汁渡过去,龙别忆却偏偏牙关紧闭,不让药汁过来。惊蛰好不容易用舌头撬开他的唇齿,龙别忆又用舌头把药汁往回推。这一来二去,药碗见底的时候,喝进去的药基本都凉了大半。
惊蛰又好气又好笑,给他喂了颗饴糖,用帕子擦擦龙别忆的唇角,佯怒道:“药要趁热喝,这药都凉了,功效自然大打折扣。明日起可不能这般胡闹。”
“知道啦,”龙别忆凑过去用脸蛋蹭蹭他的胳膊,“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我可好奇死啦!”
惊蛰捏了捏龙别忆的脸蛋,思忖良久,谨慎开口道:“如今你我都是凡人,我不再影响你命数,我们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了。”
龙别忆警觉的抬起头:“什么叫你也是凡人?”
蒋子文“嘭”的一声推开了门:“意思就是他不做阎王,和你一样成为凡人了,从此也会生老病死、轮回转世——只为了和你长厢厮守。”
惊蛰沉声道:“兄长慎言。”
蒋子文大马金刀地坐着,扬眉问:“有什么问题吗?他不是想知道真相吗?”
“请事无巨细告知于我。”龙别忆探出身子,惊蛰怕他摔下床,连忙搂进了怀里。
蒋子文把那日在英豪陵的情况长话短说了,说到“你确实是魂飞魄散了,只留下一缕残魂被捉进了锁魂灯里”时,龙别忆急急地打断:“那为什么我现在又活蹦乱跳了?”
蒋子文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惊蛰一眼,说:“你问问我这个好弟弟干了什么好事,冲上天庭,跪在凌霄宝殿上,用簪子剜出仙骨做魂器,逼天帝施术救你。如今三界之内无人不知,那冷漠无情的十殿阎王为了个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磕头磕的血肉模糊,还用簪子把自己捅了个半死,抱着你一步一个血脚印走出南天门。□□凡胎经不住重伤失血,回到人间的时候半条命都没了,昏迷了半个月才醒!仙骨没了,还怎么做阎王呢?只能如你所愿陪你生生世世做凡人!”
“兄长!”惊蛰微怒,“他元气大伤,受不得刺激。”
“你把他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些事儿他就应该知道!”蒋子文越发激动,对龙别忆说,“你前世中了血蛊,无药可救,他心里怪了紫金好多年。你濒死前他怕你受苦帮你了断,因涉足凡人死生领了重罚。他在长生殿的废墟里用双手扒出每一件你的遗物安葬,在英豪陵你的墓碑前喝的不省人事,你在忘川边哭了两千年,他就在对岸看了你两千年——见者落泪,闻者心碎,我这个当兄长的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惊蛰怀里湿湿热热的,是龙别忆在小声哭泣。惊蛰摸摸他的头,说:“我没事。”
龙别忆抬起头,挣开他的怀抱,用力捶了他一下,又舍不得,给他揉了揉胸口。接着又一把抽掉当年送给他的红玉髓发簪,忿忿地说:“我送这红玉髓簪子是佑你长生,谁料到它反而害你短命,我要扔掉它。”说着就要砸掉簪子。
惊蛰连忙捉住他的手,安抚道:“这可是你我二人的定情信物,两千年的老古董,是无价之宝,切莫冲动。”
龙别忆眼眶里不断的砸下泪水,水汪汪红彤彤的眸子看的人又怜又爱。惊蛰把簪子插回发间,手指轻柔地抹去龙别忆的泪水,笑道:“这泪水连绵不断,抹之不尽,擦之不竭。以后哪里旱灾,就让你去哭,好不好?”
“切。”龙别忆小声哼哼,但心情已经好了大半。他哪会生气,说到底还是心疼惊蛰,心疼他不爱惜自己,伤心伤身,该有多疼啊。
“小薛,”龙别忆嘟囔道,“你以后就别穿白色了,披麻戴孝的,别人看了还以为我怎么了呢。穿点儿颜色鲜艳的好不好?”
惊蛰颔首,满眼宠溺:“好,哪怕你叫我每日穿喜服,我都从命。”
“说得好!这就叫夫唱妇随!我娘子真是温婉居家、贤惠可爱。”龙别忆被哄好了,又开始伶俐起来。
他无论怎样胡言乱语,惊蛰都只是宠溺的微笑,还时不时附和几句,一点威严和肃穆都没有。
蒋子文无力的扶额,然后忙不迭的离去了。
第30章 团圆
龙别忆醒来时已是下午,喝了药,吃了些点心便又精神不济,沉沉睡去了。惊蛰要守着他,入夜后仍然是靠坐在床边,勉强合眼。
半夜,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惊蛰睡的浅,立刻睁开眼。
浅浅的灯光下,龙别忆无辜的眨眨眼睛:“吵醒你了?”
惊蛰:“无妨。要起夜?”
龙别忆摇头,拽拽他袖子:“你也上来一起睡嘛,你这样多累啊。”
惊蛰:“没事,我守着你。”
龙别忆:“你这样怎么能睡好啊,你现在是人,你不知道人有多脆弱,要是睡不好的话会迅速变老变丑,还会生病。你要是变老变丑或者久病缠身,我肯定要始乱终弃的,那你怎么办呀?你这性格,不声不响又不卑不亢,肯定就一个人孤独终老了。到时在凄风苦雨中,独自躺在破败的茅草屋里,看着龙别忆那负心汉和别人眉来眼去,心里该有多后悔当初放弃身份成了□□凡胎……”
“好了,”惊蛰捏住他的嘴,直把两片唇捏的像鸭子,无奈道,“我陪你睡,你少胡言。”
龙别忆想往里挪动,但浑身使不上劲,惊蛰便俯下身把他打横抱起,轻柔的放在床榻内侧,然后自己除了外衣,躺在了床的外侧。
“你往里面睡一点嘛,我都抱不到你了。”龙别忆嘟囔。
“会压到你,别闹。”惊蛰给龙别忆拢了拢被子。
龙别忆坏笑:“你以前不是经常压我嘛。”
惊蛰:“…………”
他翻了个身,背对龙别忆,耳朵通红。
“睡了。”他说,声音有一丝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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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龙别忆还在酣睡。惊蛰醒后便拿了本书靠在床头静静阅读。
突然,门被从外面“嘭”的推开。惊蛰一惊,立刻坐正身体。
只见陈允翀大摇大摆地走进屋里,“哐”的一下把手里提的一大堆东西重重放在桌上,没心没肺地喊道:“龙大师!我来看你啦!”
随后他的视线停留在了床上的两个人上,大惊失色道:“你你你为什么和龙大师睡一张床?!”
这样大动干戈,连冬眠的动物都能被吵醒了。龙别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满的嘟囔道:“谁啊?”
陈允翀快步走到床边,无视惊蛰,探身去看蜷成一团的龙别忆,说:“龙大师,今天一早紫金姑娘说你醒了,我赶紧来看看。我这次带了好些名贵中药材,都是补身子的,千金难求……那个,都是家里用不上的!你拿来炖汤喝吧!”
然后又瞪着惊蛰道:“你挤着龙大师了,还不快起来!”
龙别忆吃力地撑着床板坐起身,困扰地揉了揉太阳穴,道:“以后叫我哥哥,这是你嫂子。”
陈允翀目瞪口呆,表情活像一只貔貅。他指了指龙别忆,又指了指惊蛰,结结巴巴地问:“你们俩……是断……断袖?!”
惊蛰颔首,眼中带着笑意。
陈允翀站起身,长剑出鞘,剑指惊蛰,怒道:“你这狐狸精!”
惊蛰无奈道:“陈少爷,为何如临大敌?”
龙别忆清了清嗓子,终究是摆出了一副兄长的威严,道:“我和他两情相悦,色授魂与,说白了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要砍便先砍我吧!”
陈允翀委屈的把剑收进剑鞘,说:“我没这个意思。”
惊蛰下了床,叫小厮上了些早点。虾饺、烧卖、小笼包、发糕,尽是龙别忆爱吃的。
惊蛰给龙别忆披上外衣,整理衣领的时候龙别忆乖巧的望着他,没有躲避。
惊蛰浅浅一笑,把龙别忆抱到了椅子上,又请陈允翀坐下用餐。龙别忆吃的津津有味,惊蛰一边给他布菜一边给他斟茶,甚是熟练。
陈允翀嗤笑道:“哥哥,这嫂子倒是贤惠的很。”
他一声“哥哥”叫的顺口,龙别忆满意的咂咂嘴:“可不吗?温婉居家,貌美如花,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惊蛰又笑,笑的柔情似水。
陈允翀发觉这名叫惊蛰的男子平日里不苟言笑,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原来笑点都长在龙别忆身上啊。
“别愣着啊,吃啊,”龙别忆给陈允翀夹了一只虾饺,“跟哥哥客气什么呢。”
陈允翀见三笼虾饺都空了,连忙夹回去,说:“你吃吧,我不爱吃,我家厨娘做的比这好吃多了。”
明明都咽口水了,这口是心非的毛病还真是如出一辙。龙别忆和惊蛰相视一笑,惊蛰敲敲桌子,又传来一桌子早点。
龙别忆有些得意的看着陈允翀,扬扬下巴:“吃啊。”
陈允翀勉为其难的夹了一个虾饺,咬了一口,为难了看了眼惊蛰,欲说还休,终于开口道:“嫂子,哥哥这么能吃,又没个正经工作,当真不会把家里吃穷吗?”
龙别忆:“…………”
第31章 探病
这几日陆陆续续的不少人来看望了龙别忆。
首先是陈员外夫妇,握着龙别忆的手好一阵感激涕零,就差一个冲动把儿子许配给他了。山珍海味更是不要钱的往龙别忆家的厨房里堆,害得管事儿的小厮焦头烂额。惊蛰当机立断又雇了位管家、两位厨娘,总算是把这堆食材打理的井井有条。
龙别忆:“这么多东西,要吃到猴年马月啊……”
惊蛰看了看清单,执毛笔一阵圈圈画画,严肃道:“照你的食量,五日。”
气的龙别忆想打人又舍不得想砸东西又心疼钱想发火又不会发想离家出走又认不得路只好一不做二不休午饭吃了一整只金陵名店“绿柳屋”的烤鸭。
紫金和蒋子文就连探病自然是出双入对。紫金性子温软,少不了对龙别忆的身体状况一阵嘘寒问暖。
她笑道:“当年血蛊一事,十殿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到底是埋怨奴家的。奴家追悔莫及,却无计可施。如今十殿和龙公子终于得以长厢厮守,奴家的夙愿也终于了了。在此祝愿二位地久天长,永结同心。”
蒋子文不屑道:“什么地久天长,我弟弟只有几十年好活了!”
惊蛰平静道:“转世投胎后,我定与他再续前缘,岂不美哉?”
蒋子文:“那我可要把你们俩的命格改一改,改成个亲兄弟什么的,做个棒打鸳鸯的大恶人。”
龙别忆一贯口无遮拦:“亲兄弟怎么了,亲兄弟的禁断之恋更带劲!那断袖要从娃娃抓起,我从小开始勾引小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