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沧海[古代架空]——BY:枫桥婉

作者:枫桥婉  录入:02-10

  武英殿规矩,夫子责罚,不许以内功护体,因而这一戒尺下去,手掌心能肿的老高,直疼的人泪眼汪汪。
  星珲在昏昏欲睡和暴起走人之间不断徘徊,但是尽管脑子里想了几百遍自己如何一头栽倒,呼呼大睡,亦或者一掀桌子,直接走人,但还是没敢付诸行动。
  其实挨戒尺还是次要的,疼两天就好了,主要是今日夫子讲的是《大胤帝王本纪》,从大胤开国太祖开始讲起,此时不听,有大不敬之嫌,以夫子的古板,他要是敢那么干,这顶大不敬的帽子必然给他扣在头上,到时若有人再借题发挥,会惹得一身麻烦。
  好好的一本史,讲成这般无趣的样子,星珲看了眼这册书的厚度,对自己接下来要过得日子在心里有了个数,不由在默默叹气。
  我现在说自己想回漓山,还来得及吗?
  好不容易捱完了上午的文课,星珲转头就回了房内,将自己摔在床上,准备好好补眠。
  然而天不遂人愿,他才刚睡了约莫一个时辰,就感觉有人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
  “哎,师兄,别弄”,他以为是楚珩,拍掉那只在自己脸上为非作歹的手,翻了个身小声咕哝道:“让我睡会儿。”
  却听见一人轻笑了一声,声音温润清朗:“怎的这么困,昨晚干什么去了?”
  星珲登时一激灵,直接睁眼看向来人,竟是苏朗。
  他揉揉脑袋坐起来,嗓音微哑:“你怎么来了?”
  苏朗递给他一杯茶,“我原以为你在习武课,过去见你不在,就来这了。我在外头敲门敲了有一会了,见你没应,只得推门进来。就这么困?”
  星珲起身抹了把脸,吞吞吐吐:“也不是……就是上午习文课,太无趣了,我一回来,就……”
  苏朗笑了一声:“所以就打算这么睡一下午?就快要到申时了。”
  他这么一说,星珲脸上立刻浮上一抹红晕:“也不是,我本来打算下午出去玩来着。”
  苏朗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敲敲星珲的肩:“玩是别想了,陛下吩咐,日后你的武课改为骑马,由我来教你。”
  星珲脸色一变,突然回想起来,楚珩昨天是跟自己说过,陛下命苏朗教自己骑马,只是他今日上午习文课习的昏昏欲睡,就把这事给忘了,况且他以为尽管要教自己,也不会这么快。所以见到苏朗,一时间还真没想起这桩事,心里还正纳闷苏朗怎么过来找他呢。
  现下苏朗直接提了,星珲的脸皱成小苦瓜,直接拿出了在漓山跟师兄们撒娇的本事,晃晃苏朗的袖子:“能不能不学啊?”
  苏朗心里痒痒的,面上却还是无动于衷:“陛下谕旨。”
  星珲软言软语地求他:“你不说没人知道的,苏朗哥哥,求你了。”
  星珲年龄小苏朗几岁,软软的一声哥哥,让苏朗差点破功。
  他曾见过清隽孤高的星珲,见过耳红面赤的星珲,见过活泼开朗的星珲,见过恼羞成怒的星珲,见过意气风发的星珲,就是不曾见过这般软言撒娇的漓山少主,心里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脸上微微红了,他别过脸,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放缓了声调:“那陛下日后若是问起来你学的如何,让我怎么说?”
  星珲皱着眉想了想,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像是自暴自弃地开口:“这样,你就说我愚笨,是我死活学不会。”
  苏朗顿时有些无语,强行本着脸严肃道:“你觉得陛下会信吗?合道巅峰,学不会骑马?这话放到整个九州,也没人信。陛下到时只会说你贪玩,责我不尽心,若再指派个严厉的师傅来教你,到时怎么办?也像这般撒娇?”说到最后,苏朗自己先笑了出来。
  星珲撒开了苏朗的袖子,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真的不能不学吗?”
  苏朗点头,硬硬心肠回绝星珲:“不能,不会骑马,日后春蒐夏苗,秋狝冬狩你都不去了?”
  听了他这话,星珲心里明白,这事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可还是不想,上午习索然无味的文课,下午又要练习骑马,他的一天怎么那么苦,他为什么要来帝都,悔得肠子都青了,不由得垂头丧气。
  苏朗看他这闷闷不乐的样子,开口安慰:“我下旬要去宛州出趟外差,你若是学的差不多,我带你出去玩如何?这样一来,你也不用习文课了。”
  “宛州?当真?我还没去过呢。”星珲喜上眉梢,颓丧之气一扫而光。
  “当真”,苏朗点头:“你学的差不多了,我才能带你去,可毕竟是外差,你现在若是不学,到时我想跟陛下说带你去,也不好开口。”
  听说骑马能去宛州玩,星珲直接拉着苏朗往外走,他堂堂漓山少主,合道巅峰,学个骑马有什么难的,遂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外走,势要征服马场。
  一刻钟后,斗志昂扬的叶少主在膘肥体壮的银鬃马面前,还是可耻的怂了,他转头看苏朗:“真的要这一匹吗?”
  苏朗莞尔:“特意给你选的,性情温驯,用来学骑马,最合适不过。”
  星珲稍稍放心了些许,抚了抚马脖子,口中念念有词,随后左手抓紧缰绳马鬃,右手撑马鞍,左脚踏在马镫上,身体一提,右腿顺势跨过马背,安安稳稳地坐在了马鞍上。
  苏朗看他这一套动作流畅迅速,像模像样:“你这不是挺会的吗,慌什么?”
  “我、我控制不好方向,敢上不敢下……”星珲有点委屈。
  “怎么上去的便怎么下来”苏朗说着,牵过一匹马来,干脆利落地上了马,“若要向左,便右胫靠后夹紧马右腹,左胫靠前夹紧马左肩,右手放松马缰,左手紧拽马缰,往右也是同样的道理。不怕,我跟着你,跑两圈试试?”
  星珲抓紧缰绳,呼了口气,两胫一夹马腹,手上轻甩马鞭“驾——”
  飞驰的骏马四蹄翻腾,长鬃飞扬,马上的少年英姿飒爽,意气风发。
  然而也不过顷刻,就听那少年惨叫一声:“啊——怎么往左?”
  苏朗摇摇头,纵马追上,“右手缰绳放松点,左手拽紧,别慌,你越慌越是骑不好,我在呢。”
  星珲脸色略有些白,所幸把苏朗的话听了进去,照他说的做,果真控住了方向,不由笑出声来。
  苏朗一路跟着他,看这少年银鞍骏马驰如风,忽快忽慢,渐入佳境,嘴角浮起淡淡浅笑,只是眼神却愈加幽深,恍若深潭。
  宛州……叶星珲必须得去。
  “累死了,歇会吧。”星珲擦擦额间的薄汗。苏朗在他身后,听了他这话,滚鞍下马,走了过来:“下的来吗?”
  星珲嘴唇抿起,犹犹豫豫,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我不敢……”
  他幼时在漓山学过骑马,下马时不慎从马背上摔下来一次,险些被马蹄踩伤,在床上躺了十天半个月,从此再不敢碰马。
  上回在京郊朝园桃花庄,一则是被楚珩激了下,二则是为了避开苏朗韩澄邈二人,和楚珩单独说话,才说要学骑马。这回陛下圣旨,不得不学,可此刻要他下马,又没有一贯亲近的师兄在旁边护着,他难免心慌,还是白了脸。
  却见苏朗向他伸出双手:“莫怕,右脚脱镫,右腿先跨过来,不要碰到马背,我在你身后接住你,万不会让你摔了。”
  星珲眉宇间还是有些犹豫,抓紧缰绳,一言不发。
  苏朗往前走了两步,拍拍星珲的腿,神色温柔,很是耐心的重复:“别怕,我在。”
  星珲呼口气,终归还是小心翼翼的抬起右腿,慢慢从马臀上跨过,苏朗在身后抱了他一把,直接抱了个满怀,星珲的脸蓦地红了。
  作者有话说:
  关于如何骑马,咸鱼如我是不知道的,所以可能有误,不必当真,随意看看就好。


第10章 外差
  三月廿二,叶星珲经历了六日苦不堪言的武英殿修行生活后,终于迎来了暂时的解放——苏朗昨日叫他提前准备,今日一早面圣后出发去宛州。
  听到出发之前还要去面圣,星珲心里有点打鼓,毕竟他还是勇字部武者,还未通过考核得襄字腰牌,万一陛下扣下他,不许他去,他又得继续听老夫子讲史了。
  事实证明是他多虑了。
  陛下见苏朗带他一同过来敬诚殿,并未表露出诧异,只平淡的吩咐二人:“到了宛州潋滟城,直接宣旨接清和长公主回帝都省亲,祭拜惠元皇贵妃,回来的时候不必从简,一切从长公主仪仗。”
  苏朗恭敬应是,星珲这才知道,原来苏朗说的外差竟是公主省亲,可这也不必派著姓大族的世家嫡子亲自去宛州迎接,按礼制派人传旨即可,星珲心里有些疑惑。
  又听陛下补充道:“把公主亲子也一并带回来,不必处置驸马那个外室和庶子。”
  外室!星珲心里“咯噔”一下,怪不得要苏朗亲去,驸马有了外室,还生了庶子,如今又被捅到天子面前,可真是闻所未闻。
  皇家威仪,不容侵犯,公主是君,驸马是臣,大胤驸马不得私自纳妾,公主可以做主赐侍妾,可驸马不能擅自纳人,这是规矩。如今这位姜驸马,连庶子都有了,本事真是大得很。
  苏朗开口请示:“那江锦城那边……”
  陛下挥手打断:“先不必做什么,若是能,就小心探查一番,莫要打草惊蛇。”
  星珲心下又是一惊,江锦城是钟太后次子敬王凌熠的封地,离潋滟城不过三百里。看来宛州之行,并不只是接个公主这么简单。
  叶星珲尚且来不及细想,就见又进来一人,跪在陛下面前。
  这人身着紫墨两色窄袖锦袍,袖口领口处镶绣金银双线祥云,腰牌上刻着一个“正”字,面容寡淡,看上去平平无奇,可他感觉得到,此人修行实力不在大统领、顾彦时之下。
  陛下叫了起,对来人吩咐道:“你另带十四名影卫随他们同去,把那名来帝都报信的公主影卫也带过去。”
  天子影卫!
  此刻叶星珲心头巨震,与天子近卫不同,影卫从不轻易现于人前,亦从不无端动用,他们是真真正正的天子心腹、帝王凶器,以血止血,以杀止杀,无人敢拦。
  一次动用十六名皇家影卫去接一个公主回京省亲?怎么可能,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江锦城到底做了什么,值得天子这般忌惮?
  敬王,太后次子……星珲忽然想起了四年前的齐王之乱,一丝寒意蓦然从脚底泛起。
  天子夷了钟氏三族,杀了太后长子,钟氏子弟的血染红了整个砚溪城,太后怎能甘心。
  只怕是,敬王不敬,钟氏不忠,太后不厚。
  凌烨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星珲,淡淡对三人嘱咐道:“你们此去,是接长公主回京,但凡挡路者,杀无赦。皇家威仪,从不容他人践踏。”
  三人跪地领旨,躬身告退。
  刚踏出敬诚殿,就听那名天子影卫对二人温声道:“在下先去安排一番,暂且失陪,二位大人勿怪。”
  苏朗颔首,忙称不敢:“路上全仰仗大人了。”
  影卫点头,告辞而去。
  苏朗回过头来,见星珲有些怔愣,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了?后悔了?现在不去还来得及。”
  星珲一激灵,忙回过神来,一听苏朗可能不带他去,立刻不乐意了:“去,当然去,我还没去过宛州呢!”
  苏朗轻笑一声:“那你先去准备一番,我们午时出宫。”
  星珲应了个是,忙回武英殿收拾准备去了。
  苏朗看着叶星珲远去的背影,脸上笑容渐渐消失不见,面沉如水,目光深沉。
  却听有脚步声忽然在身后响起,苏朗回头,见楚珩神色冷凝,面罩寒霜:“你怎么带他去的,就怎么带回来,别失了分寸。东都境主,大乘圆满。”
  苏朗心下骇然,面上仍不显分毫,只淡淡回他:“姜家之事、敬王之事你也知道,你不是默许了么,现在后悔了?宛州不好去,我提醒过他了。”
  楚珩不答,只是抬脚朝武英殿的方向走去,走了十来步,忽又停下,微微侧头:“我只是给你个忠告,你猜漓山东君大乘几何?”说完也不听苏朗回答,只径直朝前走去。
  苏朗脸色一变,可也只是一瞬,又神色如常,往宫门的方向去了。
  他们几人在勤政殿前说话,自然瞒不过天子耳目,凌烨端坐在御案前,肃严威重,面无表情,只屈起手指轻叩了两下御案,“漓山”,他在心里默念道。
  星珲正忙着收拾东西,就看见楚珩推门进来,手里像是拿着什么东西,倚着门框,也不说话,只眼睛跟着他的手动,似乎就是来看他收拾东西的。星珲以为师兄是来阻止他去宛州的,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叫了句师兄后也不敢再说什么,只等着楚珩开口。
  然而楚珩的第一句话是:“凌启是天子影卫首领。”
  星珲收拾东西的手一顿,低垂着眼帘:“原来是首领,怪不得归一巅峰。”复又微微抬头,看向楚珩,脸上再无平日的嬉闹神色:“让我同去,不就是要明着试探漓山立场?”
  楚珩眉毛一挑:“知道还去?”
  星珲又继续打包行李,淡淡道:“去啊,我还没去过宛州呢。不过我就是不明白,敬王和漓山能有什么关系?”
  “不是敬王,其实是驸马二弟,姜承平,师承漓山占星阁。他回姜家见到清和长公主,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家门不祥,就差没指着鼻子骂公主是丧门星了,现在闹得整个潋滟城风言风语。哦对了,在这之前,驸马已经有了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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