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怕刘彻嫌烦,没说这些,“留小七一个在家我不放心,我想早去早回。”
“吾今日无事,等你来了我们再走。”刘彻道。
谢琅不赞同,“您可以晚一点,据儿不行。据儿该想他母亲了。”
“陛下,淮南王。”卫青提醒道。
淮南王近几年小动作不断,还养了许多门客。他没胆子弑君,他身边的人敢。
刘彻想到这点,不敢意气用事,“有事去找仲卿。”看向谢琅道。
“陛下放心,草民最是知道拿着鸡毛当令箭,狐假虎威。”谢琅笑道。
第147章 吃饱了撑的
刘彻满意了,吃个七成饱就自己动手剥螃蟹。
未时两刻,刘彻才放过螃蟹去洗手。
谢琅把东西都收灶房里,也没洗刷,翻出盛鱼的篓子,装一篓鱼鳖虾蟹,又往橱柜里塞一盆大虾,才拎着鱼篓出去。
卫青见鱼篓滴水,便猜到里面有许多东西,接过去就递给侍卫,“放马背上。”
“那是什么呀?”小刘据好奇地问。
小七接道:“我三爷送你的好吃的。”
卫青转向他,别有深意地问:“你知道是什么?”
“知道啊。”小七抬头看到卫青的表情似话里有话,笑嘻嘻道,“我猜仲卿爷爷也知道。”
卫青过去朝他脑袋上呼噜一把,“小机灵鬼。你三爷呢?”
“三郎,在屋里干什么呢?”刘彻朝屋里喊。
谢琅右手拎着一个布包,左手拿着几个纸包,先把布包递给卫青,“这里面全是葡萄干。这个是小核桃,这个是松子。但不能让据儿自己吃。”说着把纸包也给他。
卫青点头,“我知道了。都给他小七吃什么?”
“我不吃。”小七道,“过些日子我家门口的杏熟了,三爷给我做杏干。”
刘彻忍不住说:“他跟着三郎,你还担心他没得吃?饿着你我,三郎都不会饿着他。”
“别说的那么可怜。草民从未敢让陛下饿着。”谢琅瞥他一眼,就转向小刘据,“以后你父亲再说你不像他,就说你像你三叔,你父亲就不敢说了。”
小刘据下意识看刘彻。
刘彻弯腰把他抱起来,“走了,走了。”转身就往外走。
卫青忍不住笑了,“走吧,三郎。”
谢琅领着小七出去,看着他上马,就问小七,“去找小牛玩,还是自己在家看书?”
“刚吃过饭我不想看书。”小七道。
谢琅:“那你把门锁上,我去你大伯娘家。”
“你们真不是去打架?”小七担忧道。
谢琅摸摸他的小脑袋,“要打也是我打别人。你该担心他们,而不是我。”
小七又险些忘了,他三爷不是寻常百姓,有可能都不是人,“你要是到酉时还没回来,我就煮点大米粥,把晌午吃剩的菜热了吃了啊。”
“不会的。”谢琅道,“他们胆敢不依不饶,我就叫人去找廷尉。”
谢琅搬出廷尉,小七没什么可担心的,锁上大门,钥匙挂脖子上就去找小牛。
谢琅见他蹦蹦跳跳往那边跑,心想这么大点的孩子去太学,纵然是天纵奇才,那些太学生也会笑话他。更何况小七只是个仅仅十周岁的的普通小孩。
“三郎,王公子走了?”
谢琅转过身,见秦红站在谢仲武家门口,“嫂子也去?”
“我不去。谢广他婶去。我给她看着油皮。”秦红指着南边的烤房。
烤房并不难做,养蚕里的人有心隐瞒,还是被外人学来去。好在此时的人把诚信看得极为重,城里的那些大小酒肆依然只要养蚕里的腐竹。外村人做出腐竹只能走街串巷的叫卖。所以养蚕里的女人还是以做腐竹和养蚕为主。
谢琅走过去见只有她一人,而烤房门口放着好几筐待烘干的腐竹,“她们人呢?”
“都在东头。”秦红往东指一下。
谢琅眉头紧皱,“全都去?”
“不是。在帮李秋月出主意。”秦红道。
谢琅嗤一声,“她们出主意?好事也能被她们弄坏。”
“不会的。她们都是一片好心。”秦红道。
谢琅叹气,“我的意思好心办坏事。”
秦红猛然想起以往村里出点啥事,谢琅象征性询问一下大伙的意见,说什么的都有,有些还越说越不像话,“那你快过去看看。”
“我二嫂也在?”谢琅问。
秦红点头。谢琅长叹一口气,这群女人啊。
到李秋月家门口,不出谢琅所料,一群女人吵吵嚷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在跟李秋月吵架。“干什么呢?”谢琅大声问。
“三郎叔可算来了。”
谢琅循着声音看过去,是钱小花,手里拿着个大菜刀。谢琅眼皮猛一跳,又想抡起铁锨打她。
“你拿刀干什么?”谢琅故意问。
钱小花脱口而出,“砍死她个狗娘养的。”
此言一出,众人齐刷刷看向谢琅。
钱小花看到这一幕陡然冷静下来,期期艾艾地说:“我说笑,说笑。”连忙把刀给她男人。
谢琅瞪她一眼,“都有谁去?去的站南边,不去的站北边。快点!”
聚在一起的女人迅速分成两拨。
谢琅大致数一下,二十多个,“你们妯娌二人是不是想把人打死?”
“那你,你说去多少合适?”钱小花问。
谢琅指着南边那群女人:“去掉你妯娌二人去十个。男人也去十个。”
“二十个人够干啥的?”钱小花不赞同。
谢琅指着自己,“我一个顶你们一群。”
“我我,忘了。”谢琅整天在村里,村里人很容易忘记他身后有人。而他身后的人刚刚还在他家用饭。然而,钱小花还是觉得人太少,没气势,“十个男人不包括我大哥和我侄子?”
谢琅:“不包括你们家的几个。”
“那就听三郎叔的。”钱小花看向众人。
老里长总感觉谢琅跟过去,谢莲花婆家人得老实的跟孙子一样,便接着钱小花的话说,“对,听三郎的。”指一下女人,“你们几个过去。”又指一下男人,“还有你们几个。”
谢琅查一下人数,“走吧。”
“就这么空着手过去?”钱小花问。
谢琅反问,“不然呢?”
“他们要是打咱们,咱们只有挨打的份儿。”钱小花道。
谢琅笑着问,“他们敢吗?”
钱小花张了张口:“……不敢。”
“那还有什么问题?”谢琅又问。
没有了。
半个时辰后,养蚕里一众抵达谢春娥家。
谢春娥村里人以为他们是来打架,可又不见他们拿东西,为首的还是个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村里人看不懂,谢春娥也看不懂了。
“三郎叔,你们过来这是?”谢春娥看一眼她大嫂和二嫂,要干什么啊。
谢琅:“去莲花家,你跟我们一起去。免得他们家人以为是你的主意,以后有事没事都找你们家麻烦。”
此话一出,养蚕里一众瞬间明白谢琅为何不准他们动武。他们把这边的人打出个好歹,谢春娥一家可就得跟着他们搬去养蚕里了。
李秋月和钱小花也明白过来。
钱小花拽一下谢琅的衣袖,小声问,“莲花她嫂子?”
“按先前说好的办。”谢琅转向谢春娥,“带路吧,春娥。”
谢春娥指着南边,解释道,“他家本来在我家前面。莲花嫁进来做素鸡,她男人当泥瓦匠,家里的牲口和犁、耙、耧车租给村里人,两年就赚了不少钱。在东头空地上盖了三间大瓦房。”
“何时盖的?”谢琅瞥一眼李秋月才问。
李秋月抢先说:“去年年底。”
谢琅嗤一声,“瞒的够严实啊。”转向钱小花,“平时那么能嘚啵,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事?”
“我也是今年才知道。”钱小花弱弱道。
谢琅挑眉,“莲花主动说的?”
钱小花下意识看她大嫂。
谢琅拉下脸,“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不容两人开口,“不老实交代,我——”
“说,说。去年莲花她嫂子找莲花借钱,莲花不想借,她男人要借,两口子吵一架,莲花气得领着孩子回,回咱们村了。你们以前跟我们说,不想借就把钱换成东西。大嫂就叫莲花盖房子。”钱小花看一眼她大嫂,李秋月别过脸,装没听见。钱小花才敢继续说,“莲花把家里的钱用光了,她嫂子就要跟莲花学做素鸡。莲花不愿意教,她嫂子偷学,俩人为此还打一架。”
谢琅:“吵架也是因为这事?”
“不是。这事我知道,她嫂子说她生不出儿子,莲花骂她嫂子,莲花的婆婆从中说和,莲花觉得她婆婆向着她嫂子,她男人也向着她嫂子,所有人都欺负她。”谢春娥道,“晚上就上吊死了。”
谢琅转向李秋月,“你不是说莲花是她嫂子气死的?”
“难道不是?她别说莲花生不出儿子,莲花也不会跟她吵架,也不会气得上吊自杀。”李秋月道。
谢琅想她就莲花一个闺女,叹气道,“行,都怪她。春娥,莲花她嫂子在哪儿?”
“都在东头。”谢春娥试探道,“你们是来找她嫂子的?”
谢琅:“不全是。走吧。”说着就往东去。
这个村的人不如养蚕里的人富有,大部分人家都是泥草房,个别人家是泥瓦房,以至于谢莲花家的三间青砖瓦房在这个村格外显眼。
谢琅远远看到这处房子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咋了?”钱小花小声问。
谢琅不知该说什么好。没有自己的娘和婶娘的度量,还学她们一般小气抠门,这次不上吊,下次也会被自己气死。
“我要是骂你生不出儿子,你会不会气得上吊?”谢琅问钱小花。
钱小花脱口道,“我吃饱了撑的啊。再说我——”猛然停下来,她明白谢琅的意思,此事固然怨谢莲花的嫂子,也怨谢莲花自己,不该把事做那么绝,逼的谢莲花的嫂子戳她心窝子。
话又说回来,谢莲花还年轻,又不是生了七个八个,生不出来了。
一个闺女,家里有钱,娘家还能帮一把,半夜上吊,真是吃饱了撑的。
钱小花小声问,“你不是说你能看出自杀还是他杀?咱们先过去看看。”
谢琅道,“我们男人过去,你们去找她嫂子。他们村的男人敢动手,就叫你儿子去找廷尉。”转向谢春娥,“带她们去找莲花的嫂子。”
第148章 年少有为
谢春娥忍不住问:“你们呢?”
“我们去看看莲花。”谢琅说着就朝青砖大瓦房走去。
到跟前谢琅看清楚房子全貌又忍不住叹气,盖因谢莲花家的房子和他家极像。不同的是他家五间,谢莲花家三间。
宽宽的房子用青砖盖的,高高的院墙用青砖垒的,亲嫂子借钱不借,想学做素鸡不教,谢莲花的嫂子还天天都能看到这处院子,如何不生气。
换成谢琅,家中一穷二白,等着钱用,即便谢莲花不欠他什么,作为一个亲人见死不救,他心中也会有些恼怒。
除非他是圣人。可惜他不是,谢莲花的嫂子更不是,便有了今日之事。
谢琅长叹一口气,就往屋里进。
“你谁呀?”
面前多出一只手,谢琅抬头看去,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五官周正,身材高大,“莲花的丈夫?”
“我是。你是谁?”男子问话的同时看向走在最后面的丈人,这人是谁啊,竟然走在所有人前面。
小七的大伯开口道:“你三爷。”
“三爷?”男子猛然转向谢琅。
谢琅笑道:“不才就是在下,养蚕里里长谢三郎。陛下身边的中大夫东方朔的好友。”
此言一出,除了养蚕里的人,所有人都看向谢琅。
谢琅挑了挑眉,“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男子放下手,往后退一步,脸上露出惧怕之色。
谢琅打量他一番,见他怕自己,而不是怕谢莲花的爹和叔叔,感觉谢莲花真是自己上吊死的。不过,究竟如何还得他看过才知道。
谢琅前世不知弄死过多少歹人,以至于看到谢莲花的肤色都变了,谢琅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盖在她身上的布全部掀开,谢琅就捋她的衣袖。
“你这是做什么?”谢莲花的丈夫忙问。
谢琅撩起眼皮看他一下,“看看莲花是怎么死的,何时死的。”
“真能看出来?”小七的大伯忍不住问。
谢琅点点头,“昨夜丑时左右?”看向谢莲花的丈夫。
谢莲花的丈夫脸色巨变,盖因他从未跟人讲过,包括他爹娘。不是他故意的,而是半夜醒来小解看到梁头上挂着一个人,吓的魂不附体,什么都忘了。
天亮了,亲人聚过来,报丧的报丧,置办衣裳的去置办衣裳,做棺材的去做棺材,谢莲花的丈夫想跟别人说,也没人听他讲。更何况他也没想说,毕竟人都没了,说什么都没用。
小七的大伯忙问:“真的?”
谢琅见谢莲花胳膊上没伤痕,指甲上也没污渍,便知道婆家人并没有苛待她。因为天天干脏活累活的人,即便很讲卫生,指甲缝里都难清洗干净。
放下谢莲花的手,谢琅撩开她的衣襟,掰开她的脖子,上面确实只有一道痕迹。前后都检查一遍,不见第二道,谢琅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