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故人来[重生][古代架空]——BY:时还读我书

作者:时还读我书  录入:02-21

  “你要的花根我已帮你寻来了,就在你殿里放着。”
  他把谢乔抱起来,往谢乔殿里的方向走去。那里已经有太医在等候。
  “乔儿,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是你,你并不需要担心我会因为你手上沾了血而厌恶于你。”我也绝不会让你手上沾不该沾的血。
  在昏昏沉沉的梦境里,谢乔仿佛听到一句世上最甜美的承诺。
  作者有话要说:  这时候的陆玦只是把谢乔当成一个需要保护和疼爱的弟弟,他心里对谢乔的感情现在最大的部分是“怜”


第11章
  那晚回去,谢乔便发起了高烧,但比起上一世的这时候,他的身体状况还是好上太多。至少他昏睡了一段时间后还能清醒过来,甚至有力气拉着陆玦的衣袖撒娇。
  谢乔住的殿内飘着药的苦气,安静得针落可闻。宫人在外间噤若寒蝉地跪了一地,低着头不敢出声。
  陆玦坐在塌边,将谢乔额上已经生温的湿布巾拿下来,转身放进冷水里,便发觉自己衣袖一紧。
  他转过身:“你醒了?”
  谢乔扯着他衣袖点点头,脸颊通红,因为发着烧刚醒来的原因,瞳仁还有些涣散。
  陆玦伸出手,玉白的手指碰了碰谢乔的脸颊,感到热度比之前退了一些,总算稍微放下些心来。
  他把谢乔扶起来,从小几上端了药到谢乔面前。
  这药看着黑漆漆的,味道也闻着极苦,孩子很难喝下这样的药。陆玦本来都做好准备好好哄着喂谢乔吃药,结果却见谢乔接过药碗,一仰头便把药喝了个干净。
  药的苦味仿佛从嘴里散到五脏六腑,激得谢乔眉头皱了起来,小脸儿缩成一团。陆玦从他手里接过空碗,顺手往他嘴里塞了块饴糖。
  “你喝药这么乖的么?”陆玦打趣他。
  谢乔含着饴糖的动作一顿:他刚刚顺手接了药碗喝得痛快只是脑子还发蒙,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重来一世成了个孩童。他刚刚脑子但凡清醒一点,至少也要撒个娇要陆玦一口一口喂。他一定不会拒绝。
  少年的陆玦像块剔透又光芒四射的宝玉,有着勾魂夺魄的棱角,但却是温暖的。
  谢乔喝过药,一直候着的太医便再来为谢乔诊脉。
  “请大人放心,小殿下身上的温度已在慢慢退了,今晚好好睡上一觉,发些汗,明日便就无事了。”太医面上带着十二分的恭敬道。
  陆玦摆手让他下去后,便又扶着谢乔躺下,又为他掖好被角,道:“你好好睡罢,我明日再来看你。”
  谢乔没有再撒着娇留他,他知道陆玦是去做什么。
  陆玦走后,宫人便小心翼翼为谢乔熄了灯。谢乔躺在榻上,睁着眼看着朦胧的帐顶,眼里明灭难辨:他知道陆玦是审问那个太监和宫女去了。
  上一世那个太监身死,两年后那个宫女行刺后却被活捉了。他兄长封后大典那天,他正好发了烧在陆家修养,便没能亲眼看到那宫女的脸,这一世只能出此下策引那个宫女出来。
  但他知道,陆玦哪怕审上七天七夜,也是审不出什么的。因为上一世也是这样。那时他年纪太小,才十一二岁,陆玦无意跟他说太多细节,但谢乔只从那些零零碎碎的信息里提炼出一句话:那个女人,是个真正的疯子。
  她费尽心机蛰伏宫中两年也要杀谢铮的理由既简单至极又惊世骇俗得旷古绝今:和陆玦他们想的都不一样,她无人指使、没有后台,她杀谢铮只是因为谢铮毁了她的梦。
  她的梦在钱贵妃身上。
  钱贵妃并非是只要帝王恩宠来泽被家族的简单宠妃,她也并非家族的棋子,相反,家族被她玩弄于掌心,不只是她的家族,就连先帝也是她掌中的棋子。她身处后宫得帝王专宠,却无所出。没有孩子的宠妃一般下场大抵凄凉,可她全然不在乎,手段怎么阴狠怎么用,几乎断尽了先帝的血脉。
  她身边的权宦劝她至少收养一个孩子,以留条后路,她却只是吹了吹自己手上刚染好的鲜红豆蔻,冷笑一声道:“没有儿子算什么,没有儿子我便不能坐上那个最高的位置了么?哼,这皇位么,凭什么他谢家坐得,我钱家的孩子就坐不得?”
  如果没有谢铮,这事情,她也许就真的做成了。先帝血脉凋零,谢家宗室大都被她夺权,世家被她用制衡手段压制,只能引颈待戮,钱家手上还握着军队。连陆玦后来都感叹过,有这般心窍这般手段的人,若是个男子,若没有困囿于后宫之中,定能成一世枭雄。
  谢铮能在她手底下活下来,幼时是靠皇后拼了命庇护,皇后去后,是靠陆老大人领着群臣在先帝殿前跪了三天三夜,为谢铮求来了长沙王的封号。谢铮离了宫,到了自己封地,这才活下来。那时候,守在他身边的是陆玦。
  那个宫女只是钱贵妃宫里一个最不起眼的下人,只是听钱贵妃说那些对一个小宫女来说太过石破天惊的事情听得多了,便入了魇,入了魇,便有了疯狂的执念。她的执念在钱贵妃去实现那些灿烂宏阔的设想,钱贵妃实现了,她便觉得像是自己做了那些那般畅快。
  所以陆玦根本审不出什么,所以陆玦才说她是个疯子。
  月亮西移,月光便透进屋子,撒在榻上。孩童的身体总是容易累,谢乔上下眼皮碰着,帐顶婷婷袅袅的梅影便一顿一顿映入他的瞳仁,谢乔便迷迷糊糊想:人是会为了执念发疯的。那宫女的执念是太过耀眼又太过逼真的虚妄,他两世的执念都是陆玦。哪怕重来一世,只要陆玦依旧爱着他兄长而不爱他,他会不会有一天,也像那个宫女一般发疯呢?
  ……
  深夜,天子的寝殿灯火通明。谢铮冷着脸负手站在窗边,杨肃弓着身子安安静静候在一旁,整个殿内鸦雀无声。
  “踏踏”的脚步声传来,谢铮这才转过身子。
  陆玦和厉鸣悲行过礼后,面色凝重地朝谢铮摇摇头。
  这一审不能说不顺利,那太监宫女该说的都说得很爽快,尤其是那宫女,简直就像疯了一般,根本不用上刑,便歇斯底里地都说了,原因石破天惊到令人咋舌。更让人后怕的是,那宫女竟不在宫人名册上,想来那名册是宫里乱起来时她趁乱毁掉的,这样无人知晓的疯子若一直埋在宫里,后果根本不可想象。
  他们审得清清楚楚,可却等于什么都没审出来。那宫女没有后台亦不受人指使,他们从此事中得出的唯一信息便是,这宫里比他们想象得更乱,也更危险,钱贵妃生前在这宫里埋下的钉子,比他们想象得也更多。
  杨肃这些时日虽一直在清洗整顿,可到底时间太紧,竟连个能让谢乔安安生生生活的地儿都没有清理出来。
  谢铮手掌猛地拍在案上,脸色沉得像要滴下墨,沉默良久,他才道:“乔儿现下身份尴尬,孤本想过些日子就为他封王,这么小的年纪便有了封号,金陵城的那些人便不会看他不起。”
  “可是,”谢铮闭了眼,紧紧握着拳,手背青筋凸显:“孤已经成了天下之主,孤已经登上这最高的位子,竟差点连自己的兄弟都护不住。”
  “怀瑜,”谢铮睁了眼放下拳看向陆玦:“这皇宫在孤洗好前,乔儿不能待,便先让他在你家住段日子吧。”
  为谢乔封王的事情,也要先延后。
  在将金陵城整理得干净清明前,他不能让自己的弟弟成为靶子。
  陆玦将这话过了耳,便立刻明白了天子的意思:“陛下放心,臣会好好照顾他的。”
  ……
  谢乔要搬到陆家去住的消息是厉鸣悲带到谢乔寝殿的。那时厉鸣悲面上带着那三分假笑站在窗边,手中拈着朵嫩黄的腊梅,将这消息告诉了谢乔。
  他觉得谢乔虽早熟,但知道了这消息至少应该会惊喜一下,谁知谢乔像早就料到了一般,只是淡淡点点头。这让他有点纳罕。
  “和陆怀瑜一起生活,你不开心么?”
  “开心啊。我当然开心。”谢乔点点头,然后道:“但我就算到了陆家,你也得上门来教我。”
  厉鸣悲将手里腊梅捻了捻丢到窗外,他看着道:“这也是为了救我的命?”
  谢乔一脸明显的嫌弃:“不然呢?你以为我很想和你朝夕相处么?”
  厉鸣悲挑了眉,笑了两声道:“你既这么不喜我,为何又要救我的命?”
  谢乔看着他的眼,道:“因为你对我兄长很重要。我兄长待我真心,你待我兄长真心,我便无论如何都要救下你的命。”
  厉鸣悲被看透也不气,他看向窗外,面上依旧没有卸下笑,却对谢乔一个九岁的孩子道出真话:“我厉鸣悲认定和选择追随的君主,自然有本事让我厉鸣悲献上所有真心。我这个人从不喜新厌旧,认定一人,便至死方休。”
  厉鸣悲心黑手狠,做事从来不留余地,上一世金陵城里的权贵人人都道他佞臣,对他又惧又怕。可他待谢铮真心,他不光视谢铮为君,誓死追随,他也将谢铮视作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把凉血里唯一存的一点热给了谢铮,所以他这般目下无尘高傲尖刻的人,才心甘情愿做谢铮的刀和盾,愿意为了谢铮去死。
  谢乔自认也是个血凉之人,却到底真的将谢铮放进了心里存的那片热里。他想,他对陆玦执念如此之深,都没办法真的嫉恨他的兄长,那陆玦对谢铮的爱慕,便如此顺理成章了。
  世上大概没有人不会爱谢铮。
  他兄长是大盛的太阳。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两三章吧,小谢同学才知道陆大人对谢铮压根儿没有那意思……


第12章
  谢乔从宫里搬到陆家时,并没有带太多东西。他兄长虽没有明说,但谢乔知道,他兄长为他准备的东西早就提前送到陆家了。其他用到的东西,陆家也会为他准备好。
  上一世他在陆府一待就是几年,再也没有回过皇宫,几年后他兄长为他封王,他便直接从陆府搬到了他的王府。
  在陆府几年,陆家人从未慢待过他。陆家是金陵传承了近千年的老世家,大盛建朝后陆家四世三公,这样底蕴深厚的世家自然声名在外也惯有雅望,那时候钱贵妃连皇族谢家的宗室都敢动,明面上却不敢对陆家太强硬。
  陆家人忠直,即使谢乔进陆家时只是个前路不明的皇子,他们也发自真心地厚待他,从未有过怠慢冷眼。
  上一世他害陆玦身死,陆家人怨他恨他,可从未试图去害他。陆玦年迈的父亲那时红着眼眶,眼里布满血丝,他用嶙峋的手拽着谢乔的衣领,一字一顿沾血带泪,字字刻骨:“你要!做个好皇帝!玦儿用半生光阴、一条性命灌出来的,必须是个好皇帝!你不能让他白死!你不能!”
  自陆玦死后,陆家便闭门谢客,从此再不问世事。陆家后人再不入官场、不居庙堂。
  “想什么呐?你怎么这样好发呆?”
  辘辘行着的马车上,陆玦伸出玉白的手在谢乔面前晃晃。
  谢乔下从过往的记忆里脱身,他一下看到陆玦鲜活又真实的脸,再怎么说服自己这已是重来一世,还是忍不住有些心虚地低了头。
  陆玦却当他是因为要搬出宫去而多想了,他摸摸谢乔的脑袋,道:“宫里现在不安全,陛下才让你暂时住在我家,等陛下将皇宫清干净了,你便能回去了。”
  谢乔怔愣了下,面上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怀瑜哥哥放心,我从未怀疑过兄长待我的真心。”
  兄长待他之恩,他永世难忘,这是句真心话。可在这样的情境下说出来,谢乔心里到底有些发涩——这在不断提醒他,陆玦的心里从始至终只有他兄长,从来不可能有他。自己的心上人,自然不想让人误会,他都理解。
  陆玦看着谢乔面上的笑总觉得别扭和违和,他刚刚说那句话只是想让谢乔安心,但他总隐隐约约觉得,谢乔好像想偏了,但偏到哪里,他又说不出来。
  他想谢乔真正开心起来,便岔开了话题,顺手拿了放在榻上的一个小玉碗,碗里游着那日他买给谢乔的两条金鱼,看向谢乔:“我瞧着这鱼长了一些——长得和你愈发像了。”
  谢乔从宫里出来,几乎什么都没带,除了些换洗衣服,便是谢铮给他的那把匕首和陆玦给他的东西:金袖箭、陆玦连夜翻了金陵城找出来的红色栀子花花根、还有那日他为谢乔买下的叮叮当当的小玩意儿,最后就是,这两条在谢乔看来越来越蠢的鱼。
  谢乔抬起头幽幽看他一眼:你以为这样我就会不难过了么?你那转移话题哄小孩子的手段只有小孩子才会上当。然,真要论起实际年龄,在我这其实你才是个孩子。
  谢乔想到这,突然觉得自己和一个孩子置气实在犯不上。于是他便伸出手,拍拍陆玦肩膀,道:“怀瑜哥哥,这两条蠢鱼委实不像我。我已无事了,你不必再拿这两条蠢鱼出来逗我开心。”
  陆玦看着谢乔小胳膊短腿却故作大人的样子,“噗嗤”一下笑了,他将玉碗放回案上,提着谢乔后领将人提到跟前,然后对着谢乔额头曲起玉白的手指,一弹就是个脑瓜崩,忍俊不禁逗他道:“怎么不像了?我瞧着就像得很。你这小脑袋瓜子若再想这么许多——”说着又弹一下:“当心日后便真要长得像它们脑袋一般大了。”
  谢乔捂着前额不可置信地对上陆玦带着笑意的眸子,上一世,不管他做皇帝前还是做皇帝后,从来没人敢这么弹他的脑门。上一世他小时候生性敏感多疑,在陆家时陆玦从来都是宠着他、护着他,从未这样对他动过手。他没想到这一世的陆玦把他比作蠢鱼就算了,他安慰了他,他竟还要弹他的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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