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刚一见面,卫苍便说出了南宫若遇刺的消息,刺杀他的人是姜若寒,姜若寒重伤逃离,南宫若生死不明,有消息传出,或许他已经死了。
听到最后儿句话,江煜的心猛得下沉,像是坠有千金石般,又如被万箭穿心般,痛苦不堪,他捂着胸口,沉重的深深呼吸了几次,随后对卫苍说:“我要去他的军中看看。”
他要去南宫若的军营,去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那怕是打听一下他的消息也好,他要确定他到底是生是死。
卫苍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的军中,他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江煜做了这么多事,他终究还是察觉到了。男人喜欢男人,多少让人无法理解与接受,可他却是有些佩服江煜的。
一如曾经的江炎,虽然许许多多的人上书他为罪奴,罪奴不可信,可他依然信他,依然重用他,那种破除万难也要自己决定的勇气与决心,在历史的长河中,可没有多少帝王能做到那样独有的思想与气魄。
不被任何人所左右,不被任何人所影响,我有我主张,我由我决定,因为这样的性格,他相信虽然江煜和南宫若都是男人,两个人最终也会破除红
尘枷锁无视旁人走到一起。
天色暗沉,即使是在白天,仍然阴郁得仿佛化不开的水墨画中被滴入了雨滴般,天空阴阴沉沉的,一幅山雨欲来之势。
在南宫若他们所驻扎的军营外,当他靠近时,立即有士兵警觉起来,并且围上来盘问他的身份,他只说是楚将军的故交,他知道楚云一直跟在南宫若身边,他们两个人是一起长大的生死之交。
随后有人去上报了楚云,楚云很诧异能在这个地方遇见江煜,在听闻南宫若说起江煜是男人后,他有些又好笑,再想想看见两个人丁夜色迷离的红舞姬林被发现行为不雅时,他当时的心酸全换成听闻真相后的笑点,他嘲笑了南宫若整整几个时辰,导致南宫若连着一个月都没有理他。若是换成其他人敢这样嘲笑南宫若,恐怕早已成了刀下亡魂,狱中神兽。
此后,南宫若横刀夺爱的心有不甘终于释怀,于南宫若的府中避逅了怀中抱有一子的叶小柔,那日的天空格外的睛朗,明亮的太阳高挂于头顶,若凌王府中的花草树木都显得异常浓艳。
他于清静偏僻的后院中看见了正哄着孩子的叶小柔,叶小柔如她的名字般,温柔沉静而善良,虽然没有江煜那一身武艺,倒也是个善解人意的丫头,虽然是个罪臣家眷,也有了苏林羽的孩子,可他却并不是很在意,在父亲的反对下执意纳了更名改姓后的叶小柔为妾,连同苏林羽的孩子一同于将军府中生活。
叶小柔的温柔普良让楚云渐渐找到了男女之情的快乐与圆满,他出征之际叶小柔已怀有身孕,每当抚着叶小柔的肚子总能让他无比的幸福与心安,那便是初为人父的喜悦。
楚云见到一身男装后的江煜,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毕竟南宫若与他谈论过许多次关于江煜的事情,仿佛久别重逢的君子之交,没有太过于刻骨铭心的深情与交际,他请江煜入了军营。
江煜本欲拒绝,他并不想去楚云的营帐,他只想知道南宫若的情况,是不是如传闻那般已经死了。
江煜急切的问:“楚将军,四皇子怎么样了”
楚云沉下眼眸说:“你要去见见他吗还没有入棺,等明天早便要抬回西洲城了,哎,英年早逝啊,天妒英才啊。”楚云虽然叹着气说着这些话,却在最后两句时有种让人备感轻快的错觉。
随着楚云的话,江煜仿佛自己坠身于地狱之中,他从未想过和南宫若最后一次见面竟然是在红舞姬林附近的那个小茅草屋中。他以为他会战功卓越的凯旋而归,在苍云国中占有至高无上的一席之地,长达一年左右的战争,他战□□声已经无法被掩盖,被传入了梨姜国的土兵中,但凡遇上南宫若,梨姜的兵必败无疑。
可他怎么就死了呢,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随后直立着的肩膀仿佛一下子矮了下去,楚云有些紧张的看着他,随后对他说:“你还是去见见他吧。”
由着楚云带着江煜到了南宫若的营账之中,此时,一路上没有看见多少卫兵,连同南宫若营帐外竟然也没有个卫兵,仿佛这里不是军营,仅仅只是一个荒野之中孤零零的蒙古包般。或许,死去的人不需要守护吧,想到这里,他的心格外的刺痛与难过。
到了营帐外后,楚云不再前进,在江煜的身后对他说:“我就不进去了,你一个人去见他吧。”
江煜单手高举,有些沉重的掀开了营帐的帘布,脚步沉重的走了进去,营帐不大,一眼便可窥其全貌,一眼就看见了仿佛如同沉睡着的南宫若。
他的床榻整整齐齐没有一丝凌乱,盖着一半被子的他沉静安祥,身上同样干净如初,看不出受了什么样的伤,又是如何重伤不治而亡。
他坐在南宫若的面前,悲悸的说:“你怎么就死了呢,你那么讨人厌,怎么就死了呢。”
他说着这些话时,并没有注意到,躺在床上的南宫若眉心微微皱了一下,随后他继续说道:“你可知道你有多讨人厌,明明是你先喜欢我的,最后也是你让我走的,到头来念念不忘的人却还是一直处于被动的我,我江煜是上辈子欠了你们南宫家的么先是父皇死在你
们南宫氏的人手中。明明我那么努力的只是想安安静静的活下去,可你却还要来招惹我,真是讨厌至极。”
说着说着,他竟不由自主的流下一滴泪,他将袖子抚上眼角,擦掉了那滴泪,随后,他的手轻轻的抚上了南宫若的面容,温热之感从指尖传来,学医数年的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他猛的站起来,恕道:“南宫若,你个大骗子。”
他刚想抽回手,却被床上的人拉住了手腕,随后南宫若一脸严肃的说:“没错,我是骗子,我还是个招惹了你的讨厌鬼,我南宫若想招惹谁就招惹谁,想喜欢谁就喜欢谁,可别人对我念念不忘和泪流不止,我可管不住。”
江煜被他这些话这么一说,顿时脸红得如同涂了一层胭脂般,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驳他,他使劲儿开南宫若的手,却发现对方抓着他手腕的手如同盘石般,根本不可能松开一丝一毫。
南宫若随着江煜轻轻甩手的时机,顺势一拉,江煜整个人便倒在了床上,南官若紧紧抱住了他,江煜挣扎扭动之际,却不知为何,两个人的距离却越来越近。
楚云已经不在营帐附近了,他造走了附近的所有上兵,在即将下雨的时刻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
连着下了一天的细碎小雨,两个人在营帐之中做着不可描述之事,送饭的老人第一次入南宫若的营帐看见他床上盖着被子隐隐约约的身影,便差点惊掉了下巴。
一路上势如破竹的南宫若身上一直带着--张纸,张自赤莲河中捞上来的纸,那张白色的纸被折成了一只小小的纸船,在宽广的赤莲河中飘浮着数只,他命人随手捞起了一只,里面写着当初姜若寒想要攻下赤城的阴谋。他开始以为是对方的计谋,却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以说若不是那张纸的主人给他通风报信,恐怕国破家亡的人便有可能是苍云国,赤城一战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当然也离不开晋穆王朝的落井下石。
他看着那张白纸上写的字迹,偏小而秀丽的拈花小楷,无比的熟悉,是他曾经喜欢的女人,虽然那个女人最终却不知为何变成了男人。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暴怒而充满不目的心渐渐平息,那是他喜欢的第一个女人,对方的身上有着和他母亲-样的灵动,同样喜欢用百花泡茶,他自幼便喝过母亲曾为他泡过的茶,那样的味道胜过这世间所有的上品茶叶,当时年幼,不知道母亲是如何做到的,却在与他初相识之际,他所泡的茶惊艳了他味蕾。
在往后的相处中,他渐渐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和他早逝的母亲一般,喜爱这百花所泡的茶,他的注意力被全数吸引,这样的女人,值得被爱。
年幼时,他常常回忆起与母亲的点点滴滴,母亲每当被父亲冷落时,她便会泡杯那样的茶,每当喝着那些茶时,布满了愁容的母亲才会展露出一丝微笑,仿佛品尝着世间最美味的东西,他喜欢母亲的笑,连同着那份回忆,令他无比迷念与母亲有着同样喜好的叶婧衣。
平息后的他,却发现自己对于那个人却越加思念,当初的他只是一时无法接受,无数个日思夜想孤独的寒夜中,他无数次后悔说出让他不要再出现在他而前的那句话,他早已经不在乎对方的性别,他是皇子又如何,有污点又如何,反正他又不要皇位。
当江煜说出那句“父皇”时,如同又个惊雷击向他,他终于知道星云阁的人为什么找上他了,他才是货真价实的前朝太子江煜。而两个人在床上温存之际,江煜也说出了白己的身世与为何要男扮女装的原委。他的父亲南宫离登基之际并没有找到前朝太子江煜,所以下令杀掉所有无父无母又可疑的孩章,他能逃过一劫,全凭叶子愉与那位早天的叶婧衣。
虽然震惊于他的身世,可他却并不在意了,他不想再一-次与他分离,前朝皇子又如何,江煜并没有复国的打算,而他南宫若也一样并没有做帝王的心思,所以两个没有野心的人并不会影响苍云国的局势,若江煜喜欢,他可以放弃皇子之位,与他隐居红舞姬林。
当初他在那九曲山中发的茅草屋与红舞姬林时,脑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便是隐于那样如同人间仙境的地方也不错,所以他花重金购置了家具,重新布置与修整了那间茅草屋,知道那间茅草屋的人,只有他和江煜还有帮忙帮他帮运过家具的楚云。
他在赤城获胜之后,让楚云去查过那个投纸船的人,他知道是他,只是不知道他在何处,一年过去,他对他的消息一无所知,加上连连战争,他听到过太多因战争而□□的事情,梨姜国境内已然不是从前的太平盛世,死于暴民手上的人不计其数,他想到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却也害怕听到关于他的坏消息。
终于,在到达这孤雪城后,他派出去的人找到了他一直想我的江煜,他在姜若寒的身边。随后他远远的看见两个人如同如影随行般的站在城墙上,喝着酒,姜若寒看向江煜的眼神充满了侵略感,让他有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窥视之感。
墨衣随风而动,青衣随身而立,有那么瞬间的错觉,让他觉得城墙上的两个人是超越了至交好友般的存在。
想到这里,南宫若有些不悦的问:“你和姜若寒很熟。”
江煜将被子盖严实了,只露出一对眼睛,含糊不清的说:“他是梨姜的将军,我曾是他的前锋护卫后来因为刺客的原因,所以成了他的贴身护卫。”
“那就是很熟罗,那他有没有对你做过我们刚刚做过的事情”
南宫若将“我们刚刚做过的事情”那几个字咬得很重。
江煜的脸一下子又变得通体艳红,他突然想起了那天他去赤莲河上游假借洗澡之名去偷偷放纸船时与姜若寒偶遇的事情,虽然因为姜若寒的出现,他的纸船晚了几天才放出去,但那天两个人在洗澡中赤诚打斗时的画面却非常不合时宜的在脑中一闪而过。
一时间,他没有注意到南宫若有些阴寒的眼眸,因为他没有及时答上来,南宫若有些
暴怒的吻上了他的唇,两个人再一次做了不可描述之事。
阴雨过后,孤雪城已经成为梨姜的失地,江煜与南宫若踏上了这座天下一绝的城池,彼时还是和姜若寒站在城墙上,此时已然与南宫若站在了一起,江煜站在高高的城墙上遥望城外的风景时,有种晃晃忽忽的感觉。
他不知道,他和南宫若的身影印入了一个潜入山中躲藏在山顶上的人眼中,那是一个墨衣英俊的男子,狭长的眼眸中充满了怨恨,像一条毒蛇一样的盯着二人的身影。
当苍云国的军队打到飞雪城时,梨姜早已经不复存在,梨姜的新皇帝姜成宇登基还未做满一年,便被围于宫中,自尽而亡。
一时间,皇宫乱成一片,无数宫人宫女乱跳乱拿,私自拿着皇家的东西私逃。
他在一片狼籍的皇宫中没有找到自己的妹妹江如玉,他只找到了妹妹江如玉曾经果过的那处冷官,没有人打扫过的冷宫中飘满了已然枯黄发黑的落叶,厚厚的落叶盖满了精挑细选的大理石地板,散发出如果烂菜叶般的味道,几稞枯死的老树孤零零的立于冷宫之中,无数的乌鸦停在枯枝之上,时不时哑着鸟嘴叫呼两句,清冷而凄然。
寒鸦满树,美人迟暮,在冷宫中的女人,逃不过古来贤妃斑婕好的那首凄凉的《团扇歌》,籍籍无名于冷宫中直到老死,希望帝王重新宠幸对于她们不过是睡梦中的一束光。
没有江如玉的任何消息,梨姜国破之际,她还呆在冷官之中,国破之后,她一个妇人家,又将何去何从。
看着江煜盯着江如玉曾经呆过的冷宫,南宫若不知如何去安慰他,来到梨姜的皇宫后,南宫若同样想到了一个人,他的父亲因为夺位一事,一度导致苍云国国力动荡,为了稳固朝纲,他的同胞哥哥被送往梨姜成为质子,传闻被梨姜太子戏耍过头而活活溢死于水井之中,他的哥哥下场同样无比凄凉。
南宫若走上前去,从身后环抱住了江煜,随后拉着暗自神伤的江煜走出了冷官,江煜原以为他再也找不到他的妹妹江如玉了,可在一处客栈休息时,却收到了卫苍带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