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吧,他想。
这小屁孩刚记事的时候, 也确实任性过一阵子。不好好吃饭, 不肯洗澡,随处乱扔东西。尤其粘叶笙粘的紧,穿衣洗漱离不开,时时刻刻要抱抱。
那时,虽然叶笙觉得他还小, 可以纵容些,但他认为,孩子不能太惯着,要从小培养。于是硬是冷着脸以不容置喙的态度让他改掉了所有的坏习惯。
在他的教导下,如今儿子的整个日常生活,都是自立而自律的。
实在是完美的不可挑剔,听话得让都他没想到。
他的目的超额完成,但是儿子真的这么懂事,几乎一点错误都不犯时,他反倒有点忧思了。
变成这样,应该不能完全说是因为他。虽然他对儿子要求多,但长这么大没打过没骂过,连句重话都没说过,不至于就把儿子压抑得失去本性才对。
正想着,陆知行一步一步抬头挺胸地朝他走了过来,将手中写满字的纸张交给他,一板一眼道:“都写完了,请父亲过目。”
反省过自己不应该太严格的陆铭远,瞧着儿子稚嫩的小脸上认真的表情,伸手慈爱地抚摸上他的头,温声赞道:“写的很好。”
他这话并不是为了夸奖儿子随口说说,而是陆知行小朋友写得字,按他这个年纪来说的话,确实很好。
闻言,知行露出一个笑容,欣喜中还带着些早就预料到这种结果的自信。
“把这些自己整理好,剩下的时间你可以去玩。”陆铭远把看完的作业纸交还给儿子。
知行凝眉思考片刻,仰起头对他道:“可是,我还想跟父亲学算数。”
真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啊,他笑了笑,道:“做算数最多一个时辰,剩下的时间你想干什么?”
“看会儿书。”
“不想去玩吗?”
陆知行很有原则,老神在在地跟他说道:“不是父亲说,做事要有计划,有目标。而在完成目标的时候,要学会自律,不能轻易被不相关的事物所诱惑。在该放松的时候放松,该认真的时候认真。所以,我前天跟小石头他们去玩了,今天就该认真做功课。”
陆铭远一时哑然,小小年纪能明白这些道理,还能坚持做到的话,是挺厉害的。
这时,见知行看向了他手中的鲁班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便问:“想试试?”
“不用试了。”知行摇了摇头,“昨天晚上我已经把父亲给我的全部鲁班锁都玩了一遍,不管是拆还是装我都会。父亲这个要我帮忙吗?”
陆铭远:“……”
不仅听话,还聪明。生这种儿子是不是太让人省心了些?
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知行看了过去,眼睛一亮,微微笑道:“爹爹。”
叶笙缓步走了过来。今天他穿了一身素净的白衣,一头如墨青丝半束半放,看起来清隽潇洒,又极具风流韵致。
这几年,叶笙变了不少。儿子还没出生的时候,陆铭远总觉得他这小夫郎的外表如同被定住了一样,二十几岁的时候看起来跟十七岁完全没差别,不管是身型还是容貌,始终不变。
让他没想到的是,生完崽后的叶笙,却像是被解开了封印。没过几个月,个头就明显增长了不少。而容貌也渐渐脱去了那层稚气,看起来更加俊美温润。
若说生崽前的叶笙,还是个单薄纤细,尚显稚嫩的少年,街头大妈见了会和蔼地给孩子多添两瓣蒜的那种。
那么生崽后的叶笙就俨然是个霁月清风的翩翩公子,走在路上能引得年轻姑娘频频侧目。
“今天回来这么早?”陆铭远仍是原来的姿势,舒舒服服地半躺在竹制的躺椅上,只不过目光要就全放在了叶笙身上。
叶笙莞尔,“这两天来看病的人少,有一个人在就足够,掌柜就让我先早点回来。”
四年前,叶笙忽然对医术感兴趣,就去了镇上有名的一家医馆当学徒。所幸他在这方面颇有天赋,且下了工夫研读医书,研究病例。几年下来,医术渐精,已经能独自给大部分病人诊治抓药,在镇上还有了一定的名气。
不过,陆铭远认为,叶笙这名气有一半得归功于他的颜值。
镇上医术好的大夫不少,但像叶笙这么年轻又清俊的,可再没有了。不管什么时代,人们都更喜欢关注长的好看的人。
不仅学了医术,叶笙在其它方面也成长不少。褪去了少年时的不谙世事,如今的叶笙可以把自家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
平日里酒楼和缎庄如果有事,都是已经由叶笙来处理。只有偶尔的时候,遇到比较难决定或者事关重大的问题,叶笙才会过来请教他,由他拿主意。
陆铭远有时想,按现在的情形看,他似乎是由叶笙在养着了。
也确实,自从叶笙学了医,对他的健康就变得很注意。所以他平常的生活,从一日三餐的搭配,到各种茶水的泡制,叶笙都开始有所操心。
虽然不用夫郎操心,他陆铭远也绝对可以说是身强体健。可是有了这样的叶笙在,这日子终究是过得更惬意讲究了些。
尤其是喝茶方面,他不知道叶笙对茶叶的了解是来自医术还是自己又特意去学了,但他泡的茶确实好喝,连泡茶的动作也是优雅好看,气质卓然。
他的夫郎,真的是长大了哪!
如今,叶笙的每一天是比较忙的。他去医馆并不是一整天,而是只去一下午。即便如此,加上酒楼缎庄的事和家里的事也够他忙活的。
陆铭远曾问过他,这样累不累?
叶笙的回答是,不累,他喜欢现在这样。他想要在生活中有不同的尝试。
他知道,这是从前只爱依赖他的少年想要成长了。
既然他想,那他就支持。
在叶笙想学医的时候,他便替他搜罗各种医书。在他对生意上的事好奇的时候,他也细心的教他运营手段,人情世故。
由他看着,一天一天的,有了如今的叶笙,很美,很优秀。
相比起来,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的他就很悠闲了。这是因为儿子陆知行的缘故。
小家伙一出生,他就为他思虑良多。
儿子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人品性格是否要从小培养?如果以后上学,是否遇到一个迂腐顽固的夫子?如果交到不学无术的朋友呢?
儿子是否会被教坏?
思来想去,陆铭远认为,为了儿子长大以后不被环境所影响,不被人带偏。他要从小亲自照看儿子,先给他树立好正确的三观。
毕竟,他对于这个古代世界的一些人们的普遍思想是不认同的。他可不希望以后儿子变得迂腐顽固,跟他三观不合。
所以,在家带娃这个任务最终由他承包。而让他没想到是,他这个儿子聪明伶俐又懂事,以至于让他在家就如此的悠闲自在。
叶笙看到儿子手里的纸张,笑道:“功课做完了没有?”
“做完了,爹爹可以检查。”陆知行将手里写满自己字的纸递给叶笙。
陆铭远盯着长久以来一直听话懂事的儿子,沉思半刻,从袖中掏出一个钱袋,递给儿子,温声道:“明天带你出去玩,想去哪,想买什么,都由你自己决定。”
绕是陆知行少年老成,听到这话也顿时一惊,愣愣问道:“都听我的吗?”
他父亲一向冷淡严格,对他约束甚多,怎么今天突然……突然要给他这么大的自由?
“对,都听你的。”陆铭远肯定道:“就这一袋钱,该怎么花销都由你来分配。”
“那我收拾一下,想想明天去哪。”陆知行抱起书本,接过钱袋,兴致勃勃地回房间去。这么多钱,他要好好计划一下。
等他离开后,叶笙站在陆铭远身边,笑吟吟道:“你还挺纵着他。”
儿子刚出生那会儿,陆铭远也看不出来有多么高兴,他还一度担心他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孩子,毕竟他之前就表示过,孩子是可有可无的。
到后来,谁都能看得出,陆铭远虽然表面端得冷淡,但其实是放了很多心思在这个孩子身上。
也正是陆铭远在儿子身上花的心思多,居然让他产生了一种被晾在一边的感觉。
“怎么不见你带我出去?”叶笙在他身边坐下,一字一句道。
陆铭远失笑:“这听起来怎么有点酸呢?”
叶笙垂眸,默然移开视线。
“你不是每天都出去,还用得着我带?”他道。
这倒是。可是……
“可是,你怎么也不问我在外面怎么样,都做了什么?”
“那我问问。”陆铭远哭笑不得,那会儿他还想叶笙现在长大了,现在一转眼,怎么又跟个小孩子似的。“今天,西街那位卖豆腐的小寡妇又来找你没?”
叶笙脸上闪过一抹气恼,又尽量平静道:“没有,她知道我已经成亲,已经很久没来了。”
“哦,她没来,你就气了?”
叶笙不理会他的逗弄,自顾道:“今天,潘大夫的小孙子满月,他给我们医馆的每个人都送了红鸡蛋。回来的时候看到街上来了伙耍杂技的人,待会儿出去,或许还能看到。”
“嗯。”陆铭远轻轻应了声。
“还有,酒楼里新招的那个小伙计偷吃东西,我就把他辞退了。”
“记得上次你说,有人偷吃,掌柜要辞退,你看他可怜还拦下了。”陆铭远回忆道。
“是一个人,上次他哭的可怜,还发誓说保证以后不再犯。没想到这么快就就又犯了。”
“还有……”叶笙看向他道,“这个月我给酒楼的伙计们涨了些工钱。你以前是按每个月利润给掌柜的加奖金,其实我觉得如果生意好的话,下面的伙计们也可以给点奖励。你认为呢?”
“挺好。”他轻笑道。
“温棚还要在扩大一些,工人就从村子里招,怎么样?”
“你决定就行。”他漫不经心道。
叶笙轻叹:“你是真的要当甩手掌柜了么。”他拿手指一下一下地挠他手心,得了趣似的不肯停手,笑道:“那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
陆铭远勾唇不语,反手握住叶笙的手,稍一用力将他拉近自己。
叶笙也就由着他,眉目如画,带着温和而自若的浅浅笑意,任看,任调戏。
“今天这件衣服挺好看。”良久,陆铭远出声道。
“是么……”叶笙低头看去,呢喃道。
然后,他就被突然站起的男人突然抱起。
本来兴冲冲地过来想要送东西给爹爹玩的陆知行小朋友,看着自家的两位大人以一个抱一个的姿势进了屋,凝神深思一瞬后,果断原路返回自己的房间。
一路上摇头叹息,看来又要等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