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封景荣神色有些无奈,拿少年没有法子,“还真是和以前一般,学什么都废寝忘食的。”
到了晚上,洛华已将老师布置的完成,自行开始温书认字,巧则红在旁边陪研磨侍奉着。
封景荣的事务也是繁多,如今他身处朝中重位,日理万机,有太多的事等着他去处理。批注完手上的奏折,封景荣搁下笔,方察觉时辰已是不早了。
简单盥洗完后,封景荣回到屋中,谁想少年却不在此处。
“小公子,今儿是在自己屋歇下了?”封景荣瞧了眼空空的床榻发问道。
“主子,小公子他……他还在用功学习,屋里的烛火尚未熄灭。”在外服侍的侍从打听了一下,进来答道。
“这都几时了?还在学?”封景荣不由蹙起了眉,朝屋外走去,“当真是胡闹。”
夜已深了,侍从找了灯赶忙在前面领路,莲里苑的大门已经上了锁,然而在飒飒竹影之间,封景荣还是能看见那亮着的烛光。
“将门打开。”封景荣冷冷说道。
“是。”侍从连忙去敲门,从老嬷嬷手里寻来了钥匙开锁。
门一开,封景荣就大步朝那屋子里走去。
“主子。”巧红见封景荣突然赶来,原本脑中的困倦一下就清醒,她刚欲推一下趴在桌子上的少年,却被男人阻止了。
“你就让他睡在这?”男人的声音低哑。
“回主子的话,小公子他前一刻还在临摹字迹,或是太困了,方才阖了眼。”巧红不敢大声辩驳,也只能吞声说道。
封景荣望向趴在桌子上的少年,只见对方的右手还握着毛笔,沾着墨的鼻尖已经晕染在了白宣纸上。
而桌面已有几十张写得满满当当的纸张。
“今儿在学堂,可有人说些什么闲言碎语?”男人弯下腰,将少年手中的取了下来。
“不曾,除了徐宗正外,不曾有其他人同小公子说话。”巧红不敢隐瞒如实说道。
墨绿色的眸子垂了下来,男人伸出有力的手臂,直接将少年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去准备盥洗的水来。”
“是。”巧红连忙起身去准备。
封景荣将少年抱向屋里的床榻,走到一半时,少年悠悠转醒了。
“荣……荣。”少年开在男人怀里,眼睛半眯着,那慵懒毫无防备的样子让封景荣的喉头不由一紧。
“不小心将你吵醒了,等会儿盥洗完躺在床榻上好好睡。”封景荣悄声道,像是怕惊醒什么一样。
“不,不行,我还要练字。”少年的小脸皱了起来,举着手似是要起来。
封景荣叹了口气,握着少年的手腕,将人锁在了怀里,“这事不是一蹴而就的,先睡觉,好好休息,养足精神,练字什么等明日再开始。”
“可……我、我已经比别人差好多了。”少年蜷缩在男人怀里,声音带了点不甘,“我不想比他们差。”
“洛儿,天赋异禀,哪里是他们能比的。”封景荣轻声哄道,“不出一年,洛儿肯定能远远赶超他们。”
“真的吗?他们好厉害,能背很多书。一年后,我也能背那么多诗句文章吗?”少年有些疑惑地问道。
“当然。”过往之中,他怀里这人就最是争强好胜的,在太学的时候,样样都恨不得得个头筹,如今种种都记不得了,这人却也是个不甘服输的性子。
就在这时,巧红端着水来了,封景荣将汗巾枕干,给少年擦了手脸,又递来茶盏供少年漱口,伺候完之后,将少年放在了柔软的床榻上,盖上被子。
“荣荣。”床上的人软软唤了一声。
“怎么了?”封景荣停下了脚步,走回了床边。
“你、你……还没有讲故事。”
封景荣叹了口气,他身旁的少年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竟然还要他来讲故事。
“洛儿困了。明天再讲,好吗?”
“不、不好。你不准走。”少年竟然罕见得闹起了脾气,“荣荣说话不算数,答应说我要陪着我的。”
“这——”封景荣望着拽着自己的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我要荣荣,荣荣说以后都要陪着我一起睡的。”少年缠着太紧,封景荣没办法,半推半就地也躺在了床榻上。
一躺下来,那小脑袋就钻进了他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惹,期末有一点忙,得空会加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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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好暖和。”
这小家伙敢情是喊他来这榻上暖床的。
封景荣身上有点烦热,可他意志惊人,素来也忍耐惯了,纵是心猿意马,也能面色如常。
“乖,快些睡吧。”封景荣轻拍着少年的后背说道。
“讲故事。”少年不依不饶道。
“那洛儿想听什么?”
少年“嗯”了几声,似是一时半会儿也无特别想听的。
“只要是荣荣讲得什么都可以。”
封景荣思索了几许,也是为难了这位位高权重的丞相大人,这一时半会儿,他手上没有之前搜罗的话本,只能绞尽脑汁现想一个出来。
“那今儿……就讲一只狼和羊的故事。”封景荣抿了抿唇,说得有干巴,“咳,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座丛林里有一只黑狼,因为毛色特别,所以被狼群抛弃,只能自己一个人在丛林边缘觅食。”
“它好可怜啊!”少年窝在被子里说。
“嗯,因为没有同伴,它形影单只很难抓到猎物,它已经饿了很多天,而幸运的是今日它在片草地上碰见了一只羔羊。”
“那只羊正在吃草,它的有着卷卷的绒毛,看起来很美味,而且它丝毫没有发觉黑狼已经注意到了它。于是黑狼嚎叫了两声,它——”
讲到这封景荣才倏地发现自己编的好像就是个简单的狼吃羊的故事,如果就这么收尾怕是无聊的很,如此一想就卡了壳。
“它是去和那只羊交朋友了吗?”谁想少年些按捺不住开了口。
“它——”封景荣的脸色僵了僵,“它大抵是去和那只羊交朋友了。”
望着少年期待的眼神,封景荣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讲这个没头没脑的故事。
“咳,那只羊羔发现了冲出来的黑狼,很是害怕,于是黑狼告诉羊羔它是来和做朋友的,不是来吃它。”
“然后它们就成为了朋友,羊把食物分给了黑狼,是不是?”少年追问道。
“可是——”封景荣迟疑了下说道,“洛儿,黑狼不吃草。”
“啊,这样啊!那它吃什么呢?它们两个是一起去找食物了吗?”对于这些常识的事,少年还很是缺失,但他很快又有了新的想法。
“这个——”封景荣被难住了,莫非真的要一只狼和一只羊合伙捕猎吗?
这个故事未免太难继续下去了。
“或许,那只黑狼也是能吃点草的。”于是,封景荣昧着良心如此说道,而谁料他陡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很有意义的结尾。
“嗯,黑狼太孤单了,它想和羊羔成为好友,但是狼是羊的天敌,它们不能成为友人。”
“于是,为了和羊羔亲近,黑狼就尝试去吃草,想和羊羔变得一样,这样它们就能成为好友。”
“羊羔很感动,觉得这头黑狼是真心的,于是,它就答应了下成为黑狼的朋友。”
“然而,随着时间慢慢过去,黑狼慢慢撑不住了,草并不能满足它的食欲,它越来越渴望血肉的滋味,终于有一天,它终于忍不住了自己的兽性,将毫无防备的羔羊吃掉了。”封景荣顿了顿,语重心长道,“这个故事就是说不要随便相信外面的人,纵使它们一开始会将一切隐藏的很好,但到最后它们做出还是会伤害他人的事。”
“所以,洛儿以后在外面不能——”
封景荣正说到自认为的关键,谁想却被少年打断了。
“那……那只黑狼最后怎么样了?”
“那只黑狼它……”封景荣被问愣住了,他自然不知道那只狼会怎么样,或许填饱肚子就离开了,或许是回到狼群去了。
这故事本就于常理不合,他也只是想让少年以后不要随便相信别人,最好只相信他一个人就好了。
“它肯定很痛苦、很内疚吧,明明好不容易成为好友,以为不用再一个人了,结、结果,……”少年吸了吸鼻子,似是感同身受,声音有些哽咽,“它们好可怜,为什么要这样?”
“这——”封景荣愣住了,少年的反应让他手粗无措,这时他才发觉情况的槽糕,“这只是个故事,都是假的,狼和羊,它们本就不会成为朋友。”
“可它、它……们就是想成为朋友了,为什么非要将另一个吃掉呢?这样也太让人难过了。”
显然,少年相当不满意这样的结局,封景荣一边忙在旁哄着,一边想着法子补救。
“其实这个故事还没讲完。”封景荣只能如此说道,果然闻言情难自已的少年很快安静了下来,眨巴着红红的眼睛望了过来。
“嗯……黑狼从食欲里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杀了小羊很是难过,于是懊悔得流泪。”封景荣蹙着眉,轻拍着少年的背,“这时,一个会法术的道士经过,知道了黑狼的遭遇很是可怜,于是他用法术将小羊复活了。”
“然后呢?”
“然后……它们就好好生活在了一起。”
“那、那万一黑狼肚子又饿了怎么办?他还会吃小羊吗?”少年闷声问道。
“不会!”封景荣很坚定地说道,“黑狼让神仙将自己的獠牙拔了,它绝对不会再吃了。”
“那它……不会饿吗?”少年弱弱的问。
“不会,送佛送上西,那道士会帮它的。”封景荣决定将一切交给那位道士解决。
“这样啊。”
见少年沉默了下来,终于没有疑问,封景荣心里头一次有了松了口气的感觉,他琢磨着这个故事应该可以翻篇了。
经一事,长一智,封景荣想着空下之余,还是多记下几个故事为妙。
“好了,故事也说完了,快些睡吧。”封景荣轻声说道,“明日你还要去学堂,不是吗?”
少年轻轻“嗯”了一声,阖上眼睛,瞧着很是乖巧。
封景荣眼神缓和了下来,然而没一会儿,少年又睁着一双眸子望着他。
“洛儿,怎么还不睡?”
“荣荣。”少年的声音顿了下,“如果我是黑狼,我就是饿死,也绝对不会吃你的。”
封景荣一愣,有些哭笑不得,他真是不知少年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
“应该是我这么说,无论怎么看,洛儿都比较像小羊吧。”
“嗯……”少年想了想,似是觉得封景荣说得也有道理,“那要是有一天我被荣荣吃掉了,我也不会怪荣荣的。”
“为、为什么?”封景荣不由怔住。
“荣荣是我最重要的人,如果能让荣荣吃了我能活下去,我想我也不会难过的。”洛华想了想,在他成人以前就在封景荣的左右。
又或许,他的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陪伴对方。
确实,没有荣荣的存在也是洛华无法去想的。
“别瞎想这些。”封景荣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快点睡吧,我保证,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我们会一起好好活在这世上。”
男人的声音像是弹拨的古琴,洛华的神志渐渐放松,沉浸在了睡意之中。
自从去了徐宗正那上了学堂,洛华每日都变得充实了起来,不知不觉间,他也在学堂内呆了小半个月的时间了。
天气也慢慢步入深秋。
“你说那个姓洛的小子到底是什么人啊?”坐在前面的人掉过头来,对着王子凌低声说道,“你有没有见过他的样子?”
“鬼知道。”王子凌懒懒说道,知晓对方是个大男人后,他就对这个故弄玄虚的洛公子没什么兴趣了。
“你怎么不去偷偷瞄一眼?你不说他是美人吗?”前桌人调笑道。
像是踩到了尾巴的猫,王子凌一下子就炸了,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周围人皆是一滞,王子凌也发现自己太过激动,干咳了几声,“打只虫子,打只虫子。”
随后坐了下来,拉着前面人的后襟低声说道:“什么美人!不就是一个男人吗!他有的老子一样都不缺,美什么美!”
“你拽着我做什么?这些话不是你说得吗?”前面的人抱怨道,“自己说得话,你自己还不认了!有本事在这发狠,你有本事去瞧瞧那洛公子的庐山真面目啊!”
“娘的,屁大点事。我就去看看,他还能拿我怎么样?”王子凌自是不服输的,和前桌的狐朋狗友强行打下输家买酒的赌后,就松了手站起身,朝着那顶白纱帐走去。
王子凌的这番举动无疑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就连一向心无旁骛的徐之清也停下默念,轻飘飘扫了一眼。
“这位公子,你有什么事吗?”洛华正坐在那抄书,并未发现王子凌的靠近,倒是站在一边服侍的巧红先察觉到了。
“在下王子凌,家父当朝太仓令,与老师旧识,故能来此学堂。”王子凌倒还算有礼,朝着帐内人作了一揖,接着说道:“有幸能与洛公子同堂念书,不知洛公子是何籍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