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难听的话他说不出口,我却知道他想说我意图谋反,不由痛心道:“兄弟,我求求你清醒点,燕王给你下药了吗?咱们七岁相识,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再说我并无子嗣,何故篡位呀?”
这根本是无稽之谈。我地位已是崇高,又无子嗣,即便篡位也不会比现在得到更多,且百年后还不是得把江山还给赵家?白白落个骂名,对我有何好处?
我说的可谓有理有据,无懈可击,相信只要他没被洗脑,便不会再信那种鬼话。
但他只用轻飘飘一句话,便将我的无懈可击,打得粉碎。我再无法反驳,甚至深深认同,他说的是:
“阿现,我也姓赵。”
对呀,他也姓赵,我怎忘了?
这江山是他们赵家的,谁敢保证我真的无意皇权?倘若夏人没打来,我又篡位了该怎办?作为世子,他的确担不起这责任。
人心真是复杂。
我们分明是好兄弟,若我有难,他仍会抛弃性命救我,但他就是铁了心与我划清界限,理由合情合理,我没有资格置疑。
他这人看着风流纨绔,谦和温文,像个登徒浪子,但我知道,温和的背后是冷酷的决绝,他决定的事便不会回头。于是我慢腾腾地把手挪向茶杯,将那愁绪,和着甘甜苦涩的茶汤,咽入肚肠,将伞塞进他手中,笑吟吟道:“你说的对。我尊重你,外面雨大,当心着凉,祝你官运亨通。”
他淡然接过伞,忽然问道:“对了,你不是会看相吗?可看过我的结局?”
他的结局?
左丞相赵广寒是我亲手提拔,至死都关系不错,许是我擅自改变燕王、赵兴的结局才有了如此结局,我也只好摇头苦笑,答道:“你赤心一片,将照亮青史,千载后,仍有英雄为你落泪。”
“那你呢?”
“我?嘿嘿,我当然是比你还有名啊!”
他释然地点头,收起折扇,轻声道那便好,于是告辞,头也不回地离开,没再看我一眼,走得绝然洒脱。
政见不合,分道扬镳,再正常不过。
我感到周围有数不清的灼热视线集中到我身上,忙讪讪地坐下,心里直骂赵广寒混蛋,我跟他客气客气,他倒真把伞拿走了,让我怎么回去?
我被大雨困在茶馆,只得独自呆坐着喝茶,焦灼地等雨势转小。
天色渐暗,楼中茶客三三两两地离开,二楼只剩下我自己,那雨仍没有要停的趋势,我暗叹一口气,看来只能冒雨回家了。走到门口楼檐下时,却见手下终于找来,神色匆匆,口中大声叫着相爷不好了。
我淋了雨,又被风吹了一下午,头疼得要命,迷迷瞪瞪的,随口笑道相爷好着呢。
他惶急道:不好了,相爷!刚收到消息,就在昨夜,夏帝以梁国寻衅掳掠为由,派宰相邬文远带五万大军将樊州围住。吉尔格勒还下令,说,说要五年内灭亡大梁。
我听后,异常平静地望向苍茫夜空,却见风雨咆哮,电闪雷鸣,仿佛轰然间劈入灵魂,心里胡乱想着,到底是谁掳掠谁?吉尔格勒也太不要脸了,我们耕田的去挑衅游牧的?亏他说得出口。
回头却觑见手下面色如土,两股战战,好像天塌了似的。
我不禁失笑,想斥责说:慌什么?还有本官呢。
但刚张开口,却吐出大口鲜血,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昏迷中,我眼前不断闪过群臣攻击的言辞,挚友决绝的背影,百姓的不理解,早已知晓的命运……这世上的桩桩琐事,带着碾碎天地的力量汹涌扑来,欲将我摧毁。若我就此屈服,我将化为尘埃,湮没在历史长河中。
但来自亲人无条件的爱,却将我握在手中长期战斗的刀重新磨得无比锋利,让它足以支撑着我面对这一切压力,继续追赶我心中理想。
那么在输赢还未分晓前,我将与他战斗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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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提示:天选之子向你发起挑战,请问您是否应战?
我醒来时,接连下了几日的雨总算停了,窗外虹销雨霁,碧空如洗,一阵秋风拂过,单薄的衣衫不胜寒凉。
我坐起身,以掌根揉着脑袋,哑声问婢女小少爷呢?
她说昨晚我急火攻心,陷入昏迷,凌墨一直陪着我,给我喂了些汤药,清早便匆匆上朝了。
我想起那事,脑中闪过一万句脏话,不是还有两年吗?怎么招呼都不打,说提前就提前?李将军也提前病逝,这他妈怎么打?
喂,110吗?这里有人胡乱开挂,能不能管管?
我烦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针扎似得疼,唤婢女按摩,边听手下汇报情况。
原来夏人袭击的消息传来,朝中态度分两派,一派认为夏梁长期作战,围城之举也曾有过,如今只是故摆疑阵,况樊州三面环水,易守难攻,不足为惧,另一派则希望我亲自出征。
上书的奏折有十几本,都是催我上阵的。
由于我昏迷不醒,小皇帝不敢擅自决定,但他不愿我走,于是凌墨自请去前线时他立马答应了……
我挥手叫停,嫌弃地让她倒茶。
活太差,比凌墨差远了。
我倒真被他骗过去了。原来他早已猜出我决定亲自上阵督战,每回都问,又不追问是他的老套路了,声东击西,让我提心又吊胆,以为自己瞒得很好,他则决定替我出征。
手下接着讲道,调遣的将领尚未赶到,巧的是,恰逢副宰相远行访友,危机关头暂代守将指挥作战,抵挡敌军。
我本严肃地喝着茶,气氛凝重,闻言噗得一声全喷了出来,呛得直咳,边咳还边笑。
有他在我便放心了,参政是出了名的硬骨头,就是打到只剩一人也不会投降的。
而且这小子常在朝上骂我专权独断,骄奢淫逸,我因抓不到他把柄只能忍着,一想到他在受苦,我就好开心啊。
又听闻心腹今夜便回来,我心情舒畅,吩咐婢女在府上设宴,请刘钧做客,再让她备些点心,便独坐桌前琢磨着。
吉尔格勒派兵围城在过去也有不少次,均没产生太大危机。加之东,西路也有战场,在兵力分配上捉襟见肘,因此在摸不透他的意图的情况下,谁也不敢调走全部兵力救援中路。
东路中路西路,哪路都得守,哪路都不能破。
现今能调去的兵力算上老弱病残也就五六万,凌墨的黑羽军有一万,素质高点,夏人那边还有骑兵源源不断地赶来增援。
我手指敲击桌面,正焦躁地想着,刘钧到了。
我虽瞧不起他,表面却称兄道弟,极为热情。眼下危难当头,我须巩固感情,离开前确保这货不会临时叛变,便堆满笑容,殷勤地请他坐下喝酒,酒过三巡,与他说道:“刘兄先前多报军饷,不过小事罢了,不值得提。以兄长惊世之才,小弟也认为朝廷那点俸禄实在不够。”
他信以为真,受宠若惊,连连道还是多谢丞相。
我笑道:“你我兄弟相称即可,小弟已向圣上汇报兄长功绩,圣上龙颜大悦,赏赐这对玉麒麟,及珠宝给兄长,盼望兄长能为大梁再立战功。”
他看着那满箱的金银财宝,满面惊诧,呆呆问道:“这,这是圣上赏的?”
我说那还有假?
话刚说完,却见一个五大三粗,雄壮魁梧的汉子,竟涕泗横流,望东含泪而拜,哽咽道谢陛下隆恩。
太夸张了吧。
我对猛男落泪毫无波动,既不梨花带雨,也不凄艳动人,便假惺惺地安慰说圣上其实很重视刘将军,对将军寄予厚望云云,他感动非常,声泪俱下,发誓为国尽忠,死而后已。
三杯两盏过后,我们便兴致勃勃地去了男人之间巩固友谊的重要场所——妓院。
并不是我想去,只是为了应酬不得不去。
男人嘛,一起喝过酒并不能说明什么,只有一起嫖过妓,才会产生一种微妙的惺惺相惜之感,真心把彼此当兄弟看。
刘钧还好,但我自戴上贞操锁后,对着百花楼的莺莺燕燕已是有心无力,只能逼着自己硬嫖。
我先看向瑞娘那半开半露、高耸丰满的酥/胸,再看向她淡紫色薄纱下不盈一握的腰肢,雪白诱人的大腿,纤巧迷人的玉足,眼都直了,拼命地咽着口水,下/体硬得几乎要冲破障碍,却只能被牢牢限制在冰冷的铁笼中,连勃/起都做不到。
许是我的眼神太过露骨,瑞娘掩唇媚笑道:“相爷,好久不见,当心眼珠子掉出来。”
声若莺啼,娇柔婉转,我听后下/身越发涨得发疼,忙挪开视线不敢再看,胡乱指着旁边婷婷袅袅地抽着烟,不那么性/感的潘老板厉声喝道:“你来陪我!马上,慢一步本官砍了你的脑袋!”
她面上愕然,没明白我发什么疯,随后脸上露出促狭笑意,恭恭敬敬地屈身拱手,娇声笑道:“是,大人。”
第20章 梦想
我拉着不那么性/感的潘老板进了房间,紧张地转身阖门,坐到圆木桌对面,倒了杯冷水,一口气咽下,将那股邪火压下,这才觉得好受许多。
她见我这狼狈模样,便问怎么回事?
我简单道最近不能嫖,别的妓/女太性/感了,怕把持不住,只好找她作掩护。
烟雾袅袅飘散,潘老板挑着烟杆的手却顿在半空。她望向我,脸上表情有些许古怪,美目中波光流转,一字一句问道:“我不性/感?”
我没往心里去,摆摆手道不说这个了,火枪进展如何?
她怏怏地将烟掐灭,不耐烦道:“相爷,您给那点钱根本不够,况且六十丈已够用,把钱砸在提高射程上,枪手能保证精准度吗?我看还不如这样。”附在我耳边低语几句。
我不太懂枪,连射击游戏都没玩过,考虑过后,果断点头,紧握着她的手诚恳道:“那便交由你来做,我会争取时间,我可是将身家性命都托在你身上了,至于钱嘛,嘿嘿,你看我卖身能卖多少?”
她嗤之以鼻,用烟杆敲开我的手,嫌弃道:“你?倒贴都没人要。罢了,钱的事不用你操心,算我借你的。不过你和那位凌将军到底是何关系?四个月前,他便下令任何妓院不得收留你,你若敢来嫖妓也须上报给他,否则便让我们开不下去。”
“什么?”
这哪是将军?分明是个兵痞。
说起来,我这外甥哪哪儿都好,温柔体贴,人美心善,百依百顺,唯的一缺点就是太爱吃醋,就是没醋也要找醋硬吃。别看他平时性冷淡,在床上收拾我时简直像换了个人,心狠手辣,残忍无情,不把我虐哭绝不停手。
前几日,我见新来的小婢女白净可爱,忍不住出言调戏了一下,被他听到了,直接将我揪回房,用我最怕的戒尺狠狠打我屁股,边打边听我求饶,屁股都打肿了,还要跪在地上反省自己哪里错了。
光是想想我便不寒而栗,然而没等我反应过来,却见潘老板砰得关门,落了锁,娇媚的声音隔着门柔柔响起。
“对不住了相爷,您还是回家跪搓衣板吧,谁让奴家也不是那么性/感呢。”
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我终于意识到说错话了,拍着门耐心哄道:“胡说!你最性/感了,潘潘,凤儿,听话,快开门,我给你一个发财的主意。”
她爱财如命,忙问什么主意?
我认真道:“就是先前与你说的西洋的摇滚乐,搞成演唱会形式,再请几位歌妓坐镇,保证你发大财……喂喂,我给你钱还不行吗?你也太势利了吧?你完了,你给我记住!”
潘老板无情地抛弃了我。我想来想去,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便推开窗户,沿着窗台爬了出去。
这间屋子在二楼,但我身手敏捷,如一条壁虎般紧贴岩壁,并无太大困难,然而刚要得意,快着地时却一脚踏空,跌落下去。
我吓得心跳骤停,以为完了,要摔断腿了,要坐轮椅打仗了,却听耳旁风声呼啸,有道艳红昳丽的身影出现在身后,有力地攥紧我的手臂,稳稳扶住了我,熟悉的气息瞬间将我包围。
我本能地抬头看去,却见那人身姿笔挺,四肢修长,眉目疏朗,眼眸里寒光四射,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我见了他,想也不想,转身便跑。
他冷哼一声,却听身后破风声袭来,不知是什么东西打在右膝窝,我右腿一软,错不及防地跌倒在地,回头见他缓缓逼近,挣扎着还想逃,便被按住肩膀,摁跪在地。
他已很久没恐吓过我,加上我们搞过很多回,男人对自己床伴总是很纵容,我也被他惯得胆子大了,自知跑不掉,便干笑道:“小英雄,咱俩什么关系,有话不能好好……”
“嘘。”
低沉如鬼魅般的声音自身后飘出。旦听锵然声响,一把杀气腾腾的匕首横在颈前,离喉咙不及两寸,刀刃在月光下闪着森寒银光。他柔声笑道:“我平生最恨有人冤枉我。相爷,猜猜我会怎么对你?”
说着在我耳畔轻吹了一口气,吹起的发丝擦过刀锋,即刻断作两截,我眼睛骤然睁大,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割断我喉咙,颤声道:“我我我,我不知道,我是被逼的,求求你放了我……”
“还敢撒谎?嗯?”
那匕首又靠近了几分,紧贴着脖颈,冰凉的触感令我遍体生寒,汗毛倒立,吓得两腿发软,牙齿打战,若非被他掐住腰肢勒在怀中,早瘫倒在地。
但头脑却转得飞快。我其实早已猜出是凌墨干的了,我也不明白以他的性格,既然想将秦溪炎赶出京城,当初一剑捅死不就好了,何必绕这么大弯子?这番心思却不能说出,只能他手底瑟瑟发抖,嘴唇发白,哆嗦着求道:“我,我发誓,我真的不知情,你饶我一命,我什么都答应你,行,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