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溅在地上,沈玉蓝疼的轻颤咬了咬唇,面色也瞬间煞白,而后朝门口外走去把下人唤来,下人见沈玉蓝受了一剑,血迹一路从书房滴到门外,也是吓得大骇道:“老爷你怎么受伤了?”
沈玉蓝捂着手臂道:“刚才片刻有贼人闯入我的书房中,划了我一剑便跑掉了,你快去买点伤药回来。”
下人慌慌张张的点头。
沈玉蓝又嘱咐道:“此事切勿声张,不要告诉外面那些官府人士,贼人进了府又逃走了,那群官府人急着交人要是我们说不清楚,难免会抓些无辜者给上面交差。”
下人明白了他的意思,很快镇定下来道:“那我便从后门走。”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下攻的人设
第6章 丹道
沈玉蓝关上房门,解开包扎秦疏伤口的布条,将白瓷瓶中的药粉倒了上去再重新包好,再如法炮制往自己的伤口上药。
他上完药,把人扶上榻后往窗外看去夜色愈浓,已是深夜三更。
他打了个哈欠略觉困意上头,可秦疏这么个受重伤的病者还待在书房,自己也不可能抛下他回寝卧,只能伏在案桌上睡了过去。
秦疏半昏半睡至五更天,朦胧睁开眼发觉天已经微明,东方泛出了一缕浅浅的鱼肚白。
胸口依然发疼,他低头一瞧发现自己伤口被上好了药包扎起来,还披了一层外衫,是沈玉蓝的。
再抬眼看趴在桌案上的沈玉蓝只着一层洁白亵衣,越发勾勒身形单薄。
秦疏屏着呼吸忍着剧痛勉强从榻上起来,走到沈玉蓝身边。
见他偏着头以书作枕头,睫毛犹如蝴蝶羽扇在眼下打了一层忽明忽暗的阴影,秦疏从中瞧出几分脆弱,如一件上好的瓷器,让人生出保护的想法。
秦疏把外衫脱下,轻手蹑脚的披在沈玉蓝的身上,而此时的沈玉蓝因着受了一夜的风寒,在睡梦中拱起鼻子打了个小喷嚏,害得秦疏手上动作一顿,还以为惊扰了他。
虽与沈玉蓝只有几面之缘,在秦疏印象里这个新上任的太傅聪慧锐敏,遇事从容自若,从来是温文尔雅的模样。
没想到还能看见睡梦中的沈玉蓝如此孩子的一面,秦疏这般想着,顺势把外衫给他披上了。
当日沈玉蓝搬入此宅府时,他刚好路过瞧见了便记下了此事,后遭官兵追杀他一路逃到此街道,想都没想藏进了太傅府。
可现如今想来,自己给沈玉蓝带来的麻烦是后患无穷,沈玉蓝在朝中还未站得住跟脚,无法与已是庞然大物的那人抗衡,甚至还有可能被捏的粉身碎骨。
想着沈玉蓝昨夜为了护住自己,丝毫没有犹豫往胳膊上划了一刀,再看他现在受伤的手臂被粗布随意缠绕,微微透出点鲜血,愈发衬得沈玉蓝肌肤冰清玉洁。
秦疏凝视着沈玉蓝恬静似水的睡颜,在心底中无声的问着,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只是素不相识,为何不惜伤害自己?
他忍不住轻抚上沈玉蓝臂膀肌肤,想着昨日为了逃难,明明知道会给沈玉蓝带来无穷祸患,可自己为了活命还是藏在了他的宅府中。
沈玉蓝心思缜密怎么会想不到这一层,为什么还要救自己。
纵使是千般万问沈玉蓝也是丝毫不觉,不谙世事的沉睡着。
秦疏心想昨日错了便错了,现在不能再让沈玉蓝担着个包藏罪人的罪名,他打开窗想从跃窗而去,可不料书房门外传来下人的声音道:“老爷,该用早膳了。”
下人嗓门极大,吓得沈玉蓝蓦地清醒,瞳眸一转见秦疏妄跳窗而离,赶紧爬起来把人的衣袖攥住。
低声道:“秦公子,你这是要去哪儿,官兵昨夜抓不到你的人,今日还不得全城通缉。”
秦疏却轻拂开他的手,拱手行礼道:“昨夜多谢沈太傅相救,下官感恩零涕,铭记在心,只是现如今局势凶险万万不能再拖累太傅了。”
“昨夜秦公子踪迹于此街域消失不见,外头官兵还不得将此地团团围住,此时若是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啊。”沈玉蓝见他还要翻窗,急的一把把人的腰抱住了。
秦疏见他抱着自己的腰部不放手,不免脸上一阵发烫道:“太傅快放手,成何体统。”
门外下人见书房迟迟没有回应,又唤了一声道:“老爷该起来用饭了。”
沈玉蓝仰着脖子道:“我且尚未更衣,把早膳先放在外面。”想了会儿又道:“昨日消食的快,今日早起腹中略觉饥,去东厨再端来一份来。”
下人应声道:“好的老爷,这便去。”
沈玉蓝把秦疏拉至榻上,轻声劝安道:“寒府虽然简陋,但有着太傅府这三个字压镇,除了皇上的旨意其余人皆不可擅闯,你身上还有伤,就算出得了城又能跑个几里?秦公子先在府上安心养伤,不要让在下的血白白流了一场。”
秦疏执意道:“不可,我不能害了太傅。”
沈玉蓝心想这顽固石头怎么这番难劝动,只好苦口婆心道:“秦公子,秦将军,你若是一心束手就擒,何必苦苦逃于官兵追捕半夜藏入我府中,定是有什么冤屈在心中,若是此时出去跟昨夜出去又有什么区别?”
秦疏听完久久不语,倒是沉静下来,沈玉蓝见他低眉思索暗自舒了一口气。
过了半晌道:“太傅字字珠玑,我有上百条人命背负在身,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去死。”
沈玉蓝见他神情变得漠然冰冷,定定的看着墙上的一副花鸟画,犹豫着道:“有什么在下能帮的上忙的地方吗?”
秦疏回过神摇了摇头道:“太傅已经是帮了大忙了。”
而之后沈玉蓝见门外无人,便把放在地上的早膳拿进书房放在桌案上道:“秦公子,用饭吧。”
早膳是两碗馎饦,汤面上撒着香菜,虽然看起来清淡却十分有食欲。
沈玉蓝的确是饿了,右臂还在泛疼几乎动不了,他只能左手执筷小口吹着面汤,慢条斯理的吞咽。
秦疏是久经沙场之人吃相粗犷,也不顾馎饦热烫便迅速吃完了。
沈玉蓝吃完后又再次嘱咐秦疏留在此地,他去给太子上课时便把书房锁上。
秦疏知晓其中利害,神色认真颔首,沈玉蓝才放心离府。
这段时日沈玉蓝与姚潋相处熟悉许多,不再互相托着虚礼,沈玉蓝在课上为姚潋解读《国本》,姚潋端坐细问,提问言之有物注重民为本,颇有一代明君之风。
沈玉蓝此次下山任务本就是为真主匡扶大圭,见姚潋年岁不大却隐约可见真龙之气,于是更加悉心竭力去教导姚潋。
早课时,一名太监突然闯入道:“太子殿下,皇上请您去道殿一趟。”
道殿乃老皇帝为寻求长生的炼丹之所,左相为皇帝寻了一名江湖异士为其炼丹深得皇帝宠信。
英雄迟暮,乃人生第一大伤心事,可若是紧抓着长生不放,这英雄便会活得越来越糊涂,大圭皇帝年轻时治国有方百姓称赞,到了迟暮年纪,却越发撒手朝政沉迷炼丹美色。
太子听完道:“太傅还请在书房多等学生片刻,学生去去就来。”
沈玉蓝习得《周礼》暗通玄道,长生乃是无稽之谈长寿倒有术修。
可千百年来,长生就如五石散一般对于世人具有极大的诱惑,江湖神棍便打着长生着旗号来装摸作样的骗取财物。
那些服丹吃的重病而死的皇帝不占少数,可在这些前车之鉴前,老皇帝还是不知悔改,趋之如骛炼丹以求长生。
沈玉蓝道:“我与成壁一同去吧,正好瞧瞧那炼丹之术可真有那番玄乎?”
姚潋对着他轻笑了一下,那笑里含着讽刺居多,显然是对这乌烟瘴气的炼丹是无比嫌恶的。
“那太傅便与我一起去吧。”
道殿奢豪阔达占地极大,殿内丹炉炉火正旺烟雾缭绕,一圈道童围绕炉火诵经,楼台下摆着法坛、供品、香炉,而一个身穿道服的道人拿着桃木剑左晃右跳,口中念念有术。
而道殿内除了皇帝还有皇后在侧,皇帝一心扑在能让他飞升成仙的丹炉中,目不转睛,未曾发现姚潋和沈玉蓝的到来。
倒是皇后先看见了姚潋,下了楼台道:“潋儿来了,咦,沈太傅也在。”
“见过皇祖母。”“见过皇后。”
只听道炉中一声巨响,那拿着桃木剑的道人大喝一声,开始画符念咒,燃烧符箓,小道童们往炉中倾倒珠宝字画,火红的炉火突然变成了紫炎,道人高声道:“陛下天机已成,只差一味引子!”
老皇帝激动的快站不住,扶着小太监的手颤颤巍巍青筋暴涨,双目赤红道:“天师快说,是要何宝物?朕一定弄来。”
道人口诵经文,桃木剑蓦地指向楼台下的姚潋道:“这枚药引极为特殊,正是需要陛下的血亲之血!”
殿上人目光皆是灼灼望向姚潋。
老皇帝仿佛被一盆冷水浇头,彻底清醒过来道:“陈天师,这药引是要朕孙儿之血?”
“陛下放心,不过是需要太子殿下的些许精血罢了,只需太子殿下站在炉前滴下精血待炉火之色变为翠青,便是大功告成。”道人道。
老皇帝仿佛觉得并非凶险之事,长舒了一口气。
何为精血,精乃阴中之阳,血乃阴中之阴,哪里是能轻易滴取出来的,而紫火变为翠绿,还不是这道人暗箱操作的障眼法。
沈玉蓝没想到这老皇帝黄昏成了这样,为了长生连宠爱的继承人性命都不顾了,他定下心思思考万全之策时听到姚潋声色温和道:“儿臣愿为皇祖父的解忧。”便要走上了楼台。
第7章 假物
沈玉蓝攥住他的手腕,眼神郑重道:“殿下不可去,这道人安得不知是何居心。”
姚潋吃了一惊,桃花眸中一丝道不明的光闪过,而后把手覆到沈玉蓝的手上。
太傅的手是一双文臣的手,清瘦而又修长,姚潋低敛着眉目,将晦暗不明的神色隐藏道:“太傅放心。”便推开沈玉蓝的手,提着袍榻上玉阶,来至火烫的炼丹炉前。
炉鼎开启一股热浪瘴气扑面而来,将姚潋的头发衣袖吹起,衣袂飘飞,墨发凌乱,宛若羽化飞仙并非尘世中人。
小道童递上一把锋利匕首,姚潋从容拿起抚上冰冷的刀面,蓦地偏头对那陈天师翩然一笑,如粉红多情道:“天师,皇祖父血亲除我之外还有三叔五叔,他们更是皇祖父的直系亲子,怎么偏偏挑上了我呢?”
姚潋的目光如炬,陈天师冷汗直流不敢抬头。
姚潋冷哼了一声,将衣袖卷起露出手臂划了一刀,让站在楼台下的沈玉蓝看的右臂伤口一疼。
鲜血滴到炼丹炉中,娇嫩的皮肤被火浪烫红冒出几个硕大的血泡,沈玉蓝却看他面色不改,眉头也不皱一下。
而再瞧站在一旁的皇帝,老皇帝看皇孙的眼神仿佛垂死之人,发现了能医活人生白骨的神药般要吞之入骨。
而皇后依旧是端庄持重,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沈玉蓝看着这祖父祖母二人,对着孙儿受苦一个是冷漠以对,一个恨不得再把人往火坑里推一把,心想这皇家亲情果然是凉薄如斯,让人心寒得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姚潋面色愈加苍白,少年身形摇摇欲坠,沈玉蓝明白此时若是再不喊停,姚潋就要流血致死了。
他急中生智向那陈天师高喊道:“陈天师,药引之血已经够多了,为何这火焰未变色,等到太子殿下被活活耗死,这丹药估计都融化了。”
道人抚摸胡须开口道:“沈太傅有所不知,我这丹药乃是集千年铁水与万年寒冰所药成,普通炉火是无法融化的。”
沈玉蓝又道:“陈天师,这可是供陛下长生的宝药,还是谨慎些为妙,既然是此等神药无法被炉火融化,倒是拿出来让陛下品鉴为好。”
道人有些恼怒道:“太傅莫要胡闹,此时乃集天地人和灵气之时,哪里是可以随意半途拿出的。”
沈玉蓝不答,却向老皇帝拱手道:“陛下,臣师从仙山道人也曾亲眼瞧过家师炼丹,家师炼丹时分三时查看炉中情况,根据丹药色泽品相来调整炉火火候,从未见过像陈天师这样不看炉中情况就知丹成者。”
仙山道人乃能人异士,博学多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卜算卦象又精通炼丹锦囊,当初老皇帝也是动过心思请仙山道人下山为他炼丹,可惜仙山道人云游不定,寻不得住所所在。
老皇帝犹豫道:“这也许是,各个天师所成丹的方式有所不同呢。”
沈玉蓝知老皇帝动摇了,于是又向那天师道:“陈天师,只要紫火变为翠绿之火便是代表丹成吧。”
那道人觉得沈玉蓝话里有话,可想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个所以然,只能硬着头皮道:“自是如此。”
沈玉蓝向老皇帝拱手道:“臣有一法子让这丹成,可否请陛下让人带些食盐上殿。”
老皇帝一听丹成有望,连忙招手让人准备食盐上来。
食盐如小山般堆在盘中,沈玉蓝端起食盐走向高台,姚潋整个手臂都被火浪烫得血淋,仍在咬牙坚持。
而在模糊的疼痛中隐约看见沈玉蓝站在他旁边,恍惚道:“太傅怎么上来了。”
沈玉蓝见他汗如雨下黑发湿濡,疼的面如冬雪,低声道:“臣来救您了,请太子殿下再坚持一会儿。”
江湖神棍经常用食盐作障眼法,因此道人看他手里的食盐猜了个大概,惊恐大喊道:“你,你要做什么。陛下万万不可啊,这丹炉中若是容了其余杂物便不成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