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榻栖鸾[古代架空]——BY:桔桔

作者:桔桔  录入:02-28

  夏云泽眼前又开始发黑,一把拽下萧明玥的手,朝来人挤出一个闪闪泛泪光的笑容。
  敲个门是不是会让你少块肉?是不是?
  萧明暄也没想到会撞见这么一幕,不由得挑起眉毛,给他一个“皮又痒了?”的眼神。
  夏云泽从床上出溜下来,陪着笑脸,怂怂地凑上前去,问:“你怎么来了?”
  萧明玥站直身子,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道:“云泽不小心磕了一下,我看看他有没有受伤。”
  萧明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信了他们不是夫妻恩爱而是姐妹情深。
  他向旁边闪开一步,露出身后裹得密不透风的娇小身影,道:“顺妃被禁足了,我带她出来见你一面。”
  那人揭开蒙面的布巾,露出苍白憔悴的一张脸,神情激动难抑。
  萧明玥惊呼一声:“母亲!”
  随即眼圈一红,心中五味杂陈。
  是该怨她一念之差牵连甚众,还是该怜她遇人不淑痴心错付?
  萧明玥低下头掩去满脸愧色,将颤抖的双手背在身后。
  生怕忍不住去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形。
  即使给他带来灭顶之祸,他仍然不忍心责怪她。
  萧明暄早把夏云泽拽了出去,还体贴地关上房门,留给他们母子独处的空间。
  顺妃看儿子这犹豫不决的样子,哪有不明白的?抹了一把眼泪,低语道:“我就是来看看你,你既安好,我也放心了。”
  字里行间透露着诀别之意,彼此心知肚明,母子俩隔着几道宫墙各自坐监牢,以后再见面怕是难如登天。
  萧明玥眼中也泛起泪光,叹了一声:“母亲坐下说话。”
  母子两个相对而坐,半晌无言,最后还是萧明玥打破了沉默,轻声问:“母亲宫里,用度可有短缺?”
  “还好。”顺妃面容愈见枯槁,眼角也有了皱纹,笑容却明朗了许多,不像从前那样一身怨气,看向儿子的目光温柔中带着愧疚。
  皇帝要废太子,自然不会放过顺妃,封宫只是第一步,随即大批宫人被裁撤,锦衣玉食变成粗茶淡饭,处处捉襟见肘,平时还要自己缝衣制鞋,短短几日仿佛老了十岁。
  境况虽窘迫,内心却宁静平和,如释重负。
  她这一生就是个笑话,早有了以命相偿的觉悟,唯独割舍不下她心爱的儿子。
  “玥儿,是母亲对不住你。”她看着萧明玥,俊逸无瑕的容貌,清风朗月的气度,温润如玉,天仙化人。
  “母亲不要这么说。”萧明玥倒了杯茶给她,笑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他没办法指责顺妃。
  当年她本来可以选择不生下他。
  有太后帮着遮掩,一剂落胎药下去,再无后顾之忧。
  她为他偷来这二十多年的人世浮沉,让他细品个中滋味,尝尽冷暖酸甜。
  还遇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爱恨交织的老冤家。
  如今从云端跌落到泥里,做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倒也没觉得失落。
  看来进了一趟诏狱也并非全无益处,竟让他生死看淡,宠辱不惊。
  “母亲不必忧心我。”萧明玥反过来安慰她,“我如今无事一身轻,心里倒舒畅了许多。”
  “你长大了。”顺妃欣慰地看着他,又忍不住叹息,“可是你还这么年轻。”
  这么年轻,却要在高墙里圈禁一生。
  皇帝给她儿子摆出的三条路,每一条都是绝路。
  “公主是个有主意的,端王爷也明里暗里护着你。”她怎能看着儿子在这四方监牢里幽囚至死?“将来若有机会……你就逃出去吧,不必再为了赫连氏而自缚手脚。”
  “母亲?”萧明玥不解地皱眉。
  从他记事起,所受的教育就是自身荣辱与赫连氏的强弱休戚相关,赫连氏,甚至整个部落,既是他的靠山,也是他的责任。
  顺妃饮尽了杯中茶,站起身来,柔声道:“我已经为这个姓氏付出了代价,我的儿子不必再做赫连氏的活祭品。”
  如果没有在垂髫之年被送进宫来,她的人生该是另外一番模样。
  明玥不该再走这条布满血泪荆棘的路了。
  她了解这个儿子,温雅的表相下是被强压着的倔强与疯狂。
  他该是自由的,像一只白鹤,飞上云霄,一去不回头。
  她走到萧明玥面前,轻抚他的长发,眼神慈爱而温暖,道:“以后的路,随心所欲地走吧。”
  屋内依依惜别,屋外难分难舍,夏云泽与小叔子并肩坐在廊下,偏过脸来问:“你几时动身?”
  “大军整装完备,明日一早启程。”萧明暄点了点他红通通的鼻头,笑问:“还疼吗?”
  夏云泽借机耍赖皮:“萧郎给吹吹就不疼了。”
  萧明暄倾过身来,不仅吹了吹,还亲了亲。
  夏云泽顺势搂住他的脖子,身子一拧坐到他腿上,在他耳边发出气声:“你可真是我的心肝宝贝。”
  虽然他是个魔法师,但是受过海量两三个人就能演完的电影洗礼,精神上可是个老司机。
  在确定彼此的心意之后,老司机完全不扭捏,只凭着本能,见了男朋友就想摸摸抱抱再啃啃。
  即使仍有顾虑,不过如果对方强烈要求的话,他也可以硬着头皮为爱做0。
  萧明暄搂住他的腰,尽情消受小皇嫂这缠人的热情。
  “乖乖地等我回来。”他揉过夏云泽劲瘦的腰身,眼神又辣又野又带劲,“看我怎么收拾你。”
  夏云泽软成一块刚出锅的年糕,整个人黏乎在他身上,低笑道:“怕死不当教练。”
  事实证明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临行之前小皇嫂信誓旦旦,言犹在耳,结果转身就联合萧明玥给他来了个釜底抽薪。
  寒冬腊月,几场大雪阻了书信,战事也陷入胶着状态。
  皇帝身体状况愈差,终于没熬过个异常寒冷的季节,于腊月初十殡天。
  朝廷一时陷入权力真空。
  呼延凛亲率一支铁骑奇袭京城,在赫连氏接应之下,一路杀进皇宫大内,撕毁遗诏,亲手将萧明玥从东宫接出,抱到紫辰殿的御座之上。
  随后闭锁城门,一只飞鸟也不让放出。
  待到信使顶风冒雪东躲西藏,艰难跋涉到萧明暄帐中的时候,萧明玥已经登基半个多月了。
  两军暂时休战,营地上热火朝天,正要过年呢。


第97章 过河先拆桥
  萧明暄离开第一天,夏云泽没时间想他。
  他忙成了狗,比上辈子做社畜还累。
  萧明暄给他留下了陈鱼以及百余名身手卓绝的暗卫,夏云泽干脆给人分了组,暗中派到文武百官府上搞潜伏,刺探情报,记录言行,宛如一个山寨的粘杆处。
  他还要晨昏定省去皇帝宫里问疾,宸妃因儿子上了战场整天寝食难安需要配些滋补的药材,顺妃宫里要送些过冬的棉花木炭,太医院奉上的脉案也要抓紧时间看一看。
  后宫的事忙完了,赶场子似地去京畿卫戍营指导训练,同时送上新的火柴棍小人图册,训练难度进阶。
  萧明暄临走留给他一枚鱼符,另一枚在陈鱼手里,卫戍营中诸人见符如见端王,尽皆听从调遣。
  今年冬天比往年要寒冷,比起忙得两脚不沾地的夏云泽,萧明玥每天饱食终于无所用心,天天锻炼身体,不再那么畏寒,取暖的炭火倒用得比去年少了。
  他到入冬都没咳嗽一声,下了大雪还到院子里扫雪堆雪人,颇让教练喜出望外。
  呼延凛送来的大巫还寓居京中,怕是乐不思蜀,他得过人家的教诲,也不能忘了送些过冬的物料,略尽地主之谊。
  白天的事忙完了,晚上还要一边听陈鱼汇报诸臣家的私密隐事一边帮着皇帝批奏折。
  也不知道萧明暄是怎么向皇帝吹的风,军机大事竟然绕过群臣,交予他一介“妇人”之手。
  晚饭都没顾上吃,夏云泽一手提着朱笔批批注注,一手抓过点心填肚子,太医院又派人来送脉案。
  这皇帝当得也是无奈,沉疴难起,又不敢让朝臣知道他时日无多,可不就得让儿媳妇代劳了?
  好在草原上的女人都很彪悍,巾帼不让须眉,在皇帝眼里燕老将军的外孙女儿自然是文武双全的。
  他觉得吧,跟萧明暄那档子事,皇帝八成是知道了。
  原本叔嫂偷情是皇帝心中大忌,可是这俩人歪打正着偷了一个肥水不流外人田,倒让他没办法横加阻拦了。
  还暗暗生出一种天道好轮回的畅快感,只差没直说偷得好偷得妙了。
  他亏欠幼子太多,公主既然与慎之情投意合,就随他们去吧。
  本来岐国就有兄死叔继嫂的习俗,堂堂公主可不能便宜了那个冒牌货。
  只等慎之回来,消除朝中肘腋之患,再顺理成章地抱得美人归。
  只要运作得当,这种在岐国司空见惯的事不会有人说闲话,连御史都懒得张嘴。
  皇帝已经起草了废长立幼的遗诏,每日用虎狼之药强撑着病体,竭力想撑到幼子归来。
  第一场大雪降下之后,皇帝又开始咯血不止,每日里昏迷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汤药都灌不下去了,只能由太医施针吊命。
  夏云泽一翻脉案就知道情况不好,沉吟片刻,转头吩咐陈鱼:“事不宜迟,速传信与端王。”
  信鸽一到冬天就全趴窝了,只能靠信使长途跋涉,只是天气莫测,能不能及时送到就不敢保证了。
  他起身推开窗子,望着庭院中积了寸许深的白雪,再抬头看看飞絮飘舞的夜空,喃喃自语:“就怕这雪下起来没完没了。”
  好的不灵坏的灵,作为一个资深乌鸦嘴,夏云泽第二天推开门就被雪粒子呛得打了个喷嚏,绝望地发现天空依旧阴云密布,丝毫没有放晴的迹象。
  户部又上书陈情一夜风雪压垮了数间民宅,吹翻了几处穹庐,要求拨银修缮。
  夏云泽直接打了个红叉。
  户部尚书赫连英可是萧明玥的外公,腰杆子硬实得很,以前因着与太子的关系,户部的预算向来年年有余,肥得快滴出油来仍不知足,还是遇到一点屁事都张嘴要钱,恨不得把国库搬空。
  前线战事吃紧,处处要银子,哪有余财去填他们的小金库?
  夏云泽一想起先前征收粮草的时候赫连氏暗中使的绊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赫连氏确实是太膨胀了,难道以为他和太子有夫妻之名,就得无条件地对他们宽容忍让?
  真是死到临头犹不自知。
  不过现在最愁的还是皇帝的病情,这一日日熬下去,眼看着就要油尽灯枯了。
  古代又没有ICU,太医几轮会诊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得一再暗示他早做准备。
  这一下雪,驿道不通,书信断绝,不知道前线战况如何。
  实在不行也只能把萧明暄急召回来了。
  好在朝中稳定压倒一切,赫连氏虽张狂,手头却没有什么武装力量,待到大局已定,相信他们翻不出什么风浪。
  他千算万算,唯独漏算了萧明玥那个疯比前男友。
  由于早有准备,皇帝殡天之后夏云泽果断决定秘不发丧,等着萧明暄回来灵前继位。
  反正天寒地冻的,火盆一撤窗户一开,尸体放十天半个月也不会臭。
  皇帝身边的心腹太监都让他敲打过了,知道兹事体大,指天誓日守口如瓶。
  所以呼延凛与赫连氏里应外合杀进皇宫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懵逼了!
  先是冲天的火光被积雪反射,映得天空一片通红,随即杀声四起,一路向东宫而去。
  夏云泽暗叫一声不好,不顾宫人劝阻,顺手抓起一把剑就往萧明玥的住处跑。
  一颗心怦怦乱跳,险些跳出腔子,生怕晚到一步他的娇花学员惨遭不测。
  谁料到一进院门,就见呼延凛那个千杀刀的抱着萧明玥走出屋子,嚣张得如入无人之境。
  萧明玥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被呼延凛用狐裘裹住,从绒毛间露出一张比他还要懵逼的脸。
  夏云泽牙根发酸,阴阳怪气地讽道:“睿王贵为国宾,如此大动干戈深夜驾临,究竟有何贵干啊?”
  呼延凛眉毛都没动一下,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沉声道:“太子妃若不是来迎太子登基的,就请让开吧。”
  夏云泽冷笑一声,挥剑指向呼延凛:“你他妈是来逼宫的?”
  呼延凛一张狗脸总算有了点表情,眉毛一皱,道:“小姑娘怎能满口污言秽语?”
  小姑娘你个羊驼!信不信老子一剑直取中路让你变成个大姑娘?
  “呼延!”萧明玥总算回过神来,挣扎道:“你放开我!”
  “不放。”呼延凛充分发挥控制狂本色,收紧了怀抱,“我既然答应过你,就不会食言。”
  他低头看向萧明玥错愕的脸,轻声道:“明玥想要什么,给他就是了。”
  信不信他现在最想拧下你的狗头?!
  夏云泽咬牙切齿,寸步不让,一副“想出门先踩过老子尸体”的气势。
  萧明玥也头疼得紧,轻扯住前男友的衣襟,无奈地叹道:“你先放开,萧家的事轮不到你管,我并无继……”
  他话还未说完,突然听见院门口跪了一片,为首的正是他外祖父赫连英,几位舅舅跪在旁边,佩刀上都染了浓稠的腥血。
  “先皇殡天,臣等恭迎陛下登基!”
  夏云泽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去,火光明灭,映着他惊诧难言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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