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江婉蓉觉得她能嫁给顾大哥其实是一件幸事,农家生活没有侯府奢华,没有外祖家精贵,可是,她很喜欢这种没有勾心斗角的恬静日子。
“舅舅,舅娘。”
李大丫和李二丫怯弱的喊道,又穿了一身旧衣裳,洗得很干净,身量却有一些显小。
顾恒微微皱眉,看了她们一眼没说话。
两个丫头明显有些失望。
“舅舅,舅娘。”周瑾、周瑜大声喊道,几天时间不见,两个小家伙面色红润,身上穿着新衣裳,看得出二姐夫没有亏待他们。
“舅舅,这是我写的大字。”周瑾满含期盼。
“还有我,还有我。”周瑜不甘落后。
两个孩子献宝一样,拿出他们写的大字给舅舅检查。
周铁牛得意道:“唉,我都让他们过年歇歇,两孩子就是不听话,非要每天写十张大字,早上起来还要背书,吵死人了,真麻烦。”
顾恒白他一眼,别以为他看不出,二姐夫口不对心,心里指不定多高兴呢,至于顾二姐,顾二姐就是背景板,回了娘家除了一声小弟一声娘,沉默的缩在一边,那模样看着就来气,顾寡妇都不带搭理她。
周铁牛腆着脸道:“小舅哥,我这两个孩子,往后你可要多照看,他们这心里舅舅比亲爹还亲呢,感激的话我不多说,以后你家有啥事,姐夫我保证没二话,你把我家砸了,我可都没说啥。”
顾恒有些无语,二姐夫也是一个人才,笑着道:“你放心,我家人丁单薄,外甥能有出息,对我来说也是好事,说不定将来他们还能帮衬弟弟一把。”
“是极,是极!”周铁牛高兴起来,主要是顾大姐的孩子也是读书的年龄,他怕小舅哥三心二意,培养顾大姐的孩子,他家孩子可不就得吃亏了。
这点小算计,完全在顾恒眼皮底下。
顾大姐确实有这个心思,连忙把儿子推上前,焦急道:“传根,快叫舅舅,在家你不是还说想舅舅吗。”
李传根道:“舅舅,我也要新衣裳。”
顾大姐面色尴尬,连忙道:“小弟,你别误会,传根是个好孩子,他就是心里羡慕,姐姐都有几身好衣裳,偏他......呜呜呜,都是我这个娘没用。”
顾寡妇破口大骂:“滚滚滚,羡慕啥,大过年的少在我面前嚎丧,老娘还没死呢,自己的娃自己养,少占你弟弟便宜。”
大姐夫面色难看,顾寡妇骂人不留情面。
顾大姐委屈得直掉眼泪,惊慌道:“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咋会占小弟便宜,这不是传根年纪大了吗,我,我想让弟妹帮忙启蒙。”
二妹的两个孩子都会读书认字,她家传根也不能落后。
然而,还不等顾恒拒绝。
顾寡妇还没来得及骂人。
李传根撒泼耍赖:“我不读书,我不读书!”他可是听娘说过,读书就要住在舅舅家,他不喜欢舅舅,也不喜欢读书。
“哼!”顾寡妇撇了撇嘴,嗤笑起来。
大姐夫羞愧的满脸通红,顾大姐气得狠狠拧了孩子一下,李传根一哭,她又心疼的不行,读书启蒙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吃过中午饭,姐姐姐夫告辞离开。
周瑾周瑜是男娃,过年还要走亲戚,周铁牛跟顾恒约好,过了正月十五就送两个孩子过来,读书什么的全听顾恒安排。
李大丫和李二丫留下照顾江婉容。
顾恒思索了一会儿,没有拒绝大姐的好意,正月客人多,婉容现在确实不宜劳累,买下人也要等到正月十五过后,留下两个丫头帮忙,婉容可以轻松不少。
不过,说句实话,顾恒心里挺失望的,大丫二丫回去半个月,又变成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这让他提不起教导的兴致,人先要自救,旁人才能出手相救,她们如果立不起来,顾恒也不会继续多管闲事,正如顾二姐那般,顾恒现在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正月初六,顾恒带婉容去了镇上,大夫诊断江婉容怀有两个月身孕。
顾恒有些飘了,兴奋的情绪难以言喻,哪怕已经猜到婉容可能怀孕了,但是经过大夫确诊以后,他依然激动万分一颗心怦怦直跳。
顾恒觉得他很厉害,刚成亲就正中靶心。
“你走慢点,小心台阶。”顾恒小心翼翼,生怕医馆里人多,会把妻子磕着碰着。
江婉容无奈:“我没那么娇弱,你别瞎担心。”
顾恒紧张道:“小心无大错。”
江婉容瞪他一眼:“大夫说我身体很好,你就别掺和了,还有八个月呢,你紧张,我也会紧张的。”
好吧,顾恒不说话了,回想别人家孕妇,他好像确实有点紧张过度,但是,头一次当爹,他不紧张不行啊!
江婉容有些甜蜜的烦恼,轻轻笑道:“你放心吧,我会小心。”这个孩子也是她的宝贝。
走出医馆,江婉容道:“我们去成衣铺子看看吧,大丫二丫的衣裳要换了。”
顾恒表情淡淡的,换了衣裳也保不住,还不如不换。
大丫二丫的情况,又和四娃五娃不同,她们是心甘情愿把衣裳给娘,只因为李传根不高兴,姐姐有几身新衣裳他没有,于是,两个丫头片子而已,穿啥新衣裳,顾恒买给她们的东西,除了绣架,绣线,全部被顾大姐收走。
江婉容道:“你别生气,她们还小呢,这两丫头知道错了,最近一直战战兢兢,生怕舅舅不管她们。”
顾恒笑了笑:“行,听你的。”
对于两个孩子,顾恒没那么冷心肠,这几天两个丫头抢着干活顾恒看在眼里,只是,怎么说呢,心里有点不舒服吧,买给她们的东西,全让她们拿去讨好娘,总觉得有点白眼狼。
特别是那几身衣裳,全是婉容亲手做的,顾恒都舍不得她辛苦,两个丫头倒是好,舅娘做的衣裳,直接被她们拿给娘,然后又被顾大姐拿去做人情。
“嗤!”顾恒嗤之以鼻。
江婉容面含浅笑,其实,她也有点生气的,因此,她才会提议买衣裳,要不然,做几身衣裳而已,家里布料现成的费不了什么事,她只是不想亲自动手,不过,到底是顾大哥的外甥女,看她们小心翼翼的讨好,江婉容心里有些柔软,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看在顾大哥的面子上,她也会对这两个丫头好,当然,如果实在教不过来,她也不会勉强,就当是请了两个小丫鬟,她们照顾自己确实辛苦,买些衣裳也是应该的。
江婉容心里自有一本帐,她会做到自己该做的,却不会毫无底线。
关于这一点,不得不说他们两口子很相像。
下午,回到家。
“舅舅,舅娘。”两个小丫头连忙出门迎接。
顾寡妇迫不及待的问道:“咋样,怀了没?”
顾恒没好气的白她一眼,还以为顾寡妇不着急呢,没确诊就到处宣扬。
江婉容轻抚小腹,含笑道:“有了,两个月。”
顾寡妇喜上眉梢,心花怒放道:“好,我就知道肯定是有了,你这是头一胎,可要好好养着,给我添个大胖孙子。”
李大丫讨好的笑道:“舅娘,我要有弟弟了吗?”
李二丫眨巴着眼睛:“舅娘,我会好好照顾弟弟。”
顾寡妇难得没对丫头摆脸色,叮嘱道:“你们两个勤快点,仔细照顾舅娘知道吗,儿媳妇既然喜欢你们,没事多陪她说话,哄她高兴,怀孕的女人可不能伤神。”
人逢喜事精神爽,顾家恢复了往日的欢闹,或许是几件新衣裳起了作用,也或许是顾寡妇的叮嘱,两个丫头胆子变大了,不再那么小心翼翼。
顾寡妇最新心情好,也不再随意骂人。
江婉容的日子很悠闲,或者说闲得发慌,什么事都不让干,反而让她有些不自在,闲着没事,干脆教导两个女孩习字女红,无论如何,她还是希望她们能识字明理将来嫁个好人家。.
☆、第28章 第 28 章
时间过得飞快。
正月十五过后,周铁牛送来两个儿子,这一回两个小家伙没想娘,顾恒记得他们去年刚刚住在自己家,周瑾周瑜还泪眼汪汪舍不得顾二姐呢。
当娘当成这样,顾二姐也是绝了。
“舅娘,送给弟弟的。”周瑾害羞的拿出一个小木雕。
江婉蓉惊讶,见他手上还有几道伤痕,一颗心顿时软成一团,眉开眼笑地抱住周瑾:“真好看,舅娘谢谢你啦,你咋就这么可人疼呢,真是乖孩子。”
周瑾不好意思道:“我跟三爷爷学的,做的不好,以后我会送给弟弟更好的。”
“舅娘,我也送给弟弟。”周瑜恋恋不舍的拿出一个草蚱蜢。
江婉蓉笑逐颜开,一手揽住一个孩子:“都乖,都是好孩子,弟弟现在还小,看不见你们的心意,等到弟弟出生后,你们再送他礼物好不好。”
“好!”
两个小孩异口同声。
顾恒唇角上扬,心情十分愉悦,谁都喜欢懂得感恩的孩子,没白疼他们。
李大丫一脸懊恼,她怎么就没想到呢,让那两个马屁精占了便宜。
李二丫满脸后悔,舅舅舅娘对她这么好,她就没有想过要送礼物。
接下来几天,两个女孩偷偷忙活,李大丫绣了一条百福手绢送给弟弟,李二丫每天在厨房学做菜,她认为舅娘怀了弟弟一定要吃好吃的,这样弟弟生下来才会白白胖胖。
面对孩子们的心意,江婉蓉全部给予赞扬,不管她们是争宠也好,还是真心实意疼爱弟弟,两个丫头的举动虽然有些拾人牙慧,不过,她们能想到这一点,能学会讨好长辈,将来嫁了人,总能跟婆家处得好。
这也算是教会了她们人情世故。
江婉蓉心情舒畅,日子过得格外滋润,几个孩子想方设法哄她开心,她心里唯一只不满,肚子里的胎儿还没生呢,因为顾寡妇的影响,满口乖孙叫得亲热,大家一致认同她怀的是个儿子,江婉蓉感觉有些压力大。
过完元宵节没几天,牙行开市,顾恒买了几个下人回来,五男四女,其中有一对男女是夫妻,还有他们的两儿一女,另外还有一对母女和一对父子。
九个人全是大户人家的下人,懂规矩,会手艺,不用重新教导。
顾恒仔细询问过,夫妻曾是夫人的陪嫁,只可惜,他们伺候的是先夫人,继妻上位以后,直接把他们打发到庄子上,什么苦活累活都要干,因此,顾恒才会买下他们,不怕他们眼高手低瞧不起农户。
至于那对母女,她们在府城杨家做事,母亲在灶上帮工,女儿在绣房里干活,她们之所以被发卖,牵扯到内宅阴私,主家一个受宠小妾小产了,明明是夫人干的事,偏偏要下人背黑锅,李翠娘就是替罪羊,女儿为了给娘求情也被发卖。
顾恒看中她们的手艺,又因为母女两不想分开,这才捡了便宜买到她们。
剩下那对父子,父亲曾经是管事,儿子也认识几个字,身上没有什么劣迹,主家犯了事他们才跟着倒霉。
顾恒眼神灵敏,仔细观察过他们的表情,对于卖去农家他们脸上没有任何不满,也没有大户人家那种瞧不起泥腿子的傲慢,心里这才放心下来,真正打算买下他们。
拿到卖身契,顾恒先去官府登记。
“老爷!”
“给老爷请安。”
几个人立刻改口,大人恭恭敬敬行礼,几个小孩显得有点慌张。
对于卖去农家,他们不是不怕,但是,相比起一家人分开,他们更宁愿干农活,苦点累点都没关系,这时候他们心里想象的是农户人家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艰苦生活。
特别是来到顾家村以后,越往山上走,他们心里越不安。
然而,当他们走到半山腰,看见的却是一大一小两座整齐的青砖瓦房。
“大宝啊,他们是谁?”顾寡妇有点惊喜,还有一点惊疑不定,她怕自己猜错了。
顾恒也没隐瞒,淡淡道:“开春家里事情多,买几个下人帮手。”
顾寡妇又惊又喜:“我有丫鬟伺候了。”
顾恒白她一眼道:“你想得美。”
顾寡妇不高兴道:“为啥呀,我是你娘。”
顾寡妇心里认为儿子现在有本事,买了下人,不就是伺候娘的吗,她觉得自己的日子要是再有两个丫鬟伺候,比起镇上的贵夫人也差不到哪去了,她还想摆摆贵夫人的派头呢,儿子凭啥不给她丫鬟。
顾恒也不跟她讲道理,只说想要丫鬟可以,费用从她月钱里扣,毕竟,人家专门伺候她一个人,可不得让她掏钱吗。
顾寡妇立刻不吭声了。
江婉蓉浅笑盈盈,仔细打量几个下人,满意的点点头,顾大哥很会看人,这几个人眼神清明,一看就不会偷奸耍滑,至于两个小男孩,正好可以配给外甥当小厮。
顾恒道:“她是夫人。”
几个下人很有眼色,连忙请安行礼。
“见过夫人。
”
“见过老夫人。”
顾寡妇一听,立刻高兴起来,她是老夫人了。
江婉蓉淡淡道:“都起来吧!”
“谢夫人。”
作为大户人家培养的下人,他们很会察言观色,新主家的老夫人看起来和普通农妇无异,但是,男主人和女主人怎么看怎么觉得有气势,一点也不像是乡下泥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