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嗣音的手劲儿大,精力也足,今晚像是有些恼了,所以平日里仅存的温柔也是半分都没有。
沈清寒难得听话了一回,乖乖配合,看见嬴嗣音的肩膀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时候,还张着嘴用力的咬了上去。
嬴嗣音是喜欢这样的,至少这样比平时沈清寒一动也不动的跟个死人一样更让他(O(∩_∩)O嘿嘿嘿),沈清寒咬的满嘴都是血腥味儿也没听见对方喊声疼,最后还是自己先受不住,眼神迷离看不清东西,怎么睡过去的都不记得了。
嬴景文吐了血,不知道是不是受刺激受的太严重,所以最近犯病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太医们进进出出,拎着药箱子前仆后继的一个赶着一个上来诊脉,嬴景文喝药从不磨蹭,他是从小到大的药罐子,苦也是苦习惯了,除非嬴嗣音在跟前他会嘟囔几句,皱个眉头,撒个娇之类。
平时自己一个人在的时候,什么都能自己一个人扛着。
而那个人在的时候,自己就仿佛变成了一个残废,然后什么也做不了。
见嬴景文服了药,韵锦公公立马来着绢儿来替他拭去嘴角残留的药渍,“圣上好生保重身子,服了药便早些休息吧,近日天气转凉,这褥子当是薄了,奴才再去拿一床厚些的来。”
嬴景文只是道,“嬴嗣音还没过来看过我吗?”
韵锦公公劝道,“圣上今日说了那般多的话,估计这会儿那沈公子且闹着呢,孝文侯就算想来,怕是也抽不开身。”
嬴景文道,“胡说,他嬴嗣音要是想来,谁能拦得住?”
韵锦公公道,“圣上,咱们送出去的帖子已经有好几家传了回信,大家阵线一致,都愿意协同圣上一起除了孝文侯这个祸患,现在正是关键时期,您可别又念着往日的情分,对侯爷心软了才是。”
嬴景文道,“你何时见朕对旁人心软过?”
当真是比起心狠来,嬴嗣音还当不得嬴景文的十分之一。
嬴景文道,“朕只是不满他在爱过朕之后心里还能再放下旁的人,朕要让他嬴嗣音知道,他那颗心,朕要了,旁人就再也得不到,他嬴嗣音就算是死,也绝不能去爱别人。”
韵锦公公忙忙低头道,“圣上说的是,那沈清寒算个什么东西,区区叛将之子,如何能有资格和圣上争男人?”
几句话哄的嬴景文高兴了,这才肯乖乖躺下休息,韵锦公公灭了屋内的灯,小心翼翼的退出了寝殿门内。
出门的时候吩咐守卫好生守着,自己便就离开了。
晨起。
沈清寒是被宫殿屋檐上挂着的铃铛声给惊醒的,昨日嬴嗣音进门前便已是瞧着了这些东西,本是想吩咐顾则笑去拆掉,谁知道自己一晃悠便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叮铃’的一声脆响,沈清寒在睡梦中被吓的一个激灵,正条件反射的打算坐起身来时,便被嬴嗣音伸过来的大手直直给捂住了这只耳朵。
嬴嗣音小声道,“别怕,是铃铛声。”
沈清寒拉开他的手道,“我知道是铃铛。”
睡意也没了,眼睛睁得大大的,沈清寒抬头看嬴嗣音这似笑非笑的表情,想着这厮怕是早就醒了,能就这么嘴角含着笑意就这么看着自己睡觉,也真不知道得是有多无聊才能做的出来这事儿。
肩膀上的痕迹格外明显,一口血牙印儿。
见沈清寒目光的落地点到了自己的肩上,嬴嗣音又低下头,他凑近了些道,“本侯不疼。”
沈清寒侧开脸去。
嬴嗣音道,“饿了吗?本侯唤人去拿东西给你吃。”
沈清寒起身,在床脚摸到自己的衣服,便默默的往自己身上披。
嬴嗣音跟着他坐起来,昨天不高兴所以说话难听,今天起床看到外头阳光那么好,心情跟着不错了几分,所以又有了耐心,想着来哄人了。
从背后抱住沈清寒的肩膀,强行把人家拿着衣服的手给按了下去,嬴嗣音道,“还在生气?侯爷给你道歉好不好?对不起。”
沈清寒无语的笑了一声,他道,“你又疯了?”
嬴嗣音把自己的下巴放在沈清寒的肩头,像是人家身上有什么好闻的味道一样,“侯爷怕你生气啊。”
沈清寒开始笑,他笑的眼睛都跟着有些酸涩,他是真想问问嬴嗣音,是怎么做到能声音都不抖的把这些话给说出来的。
说什么怕他疼,怕他饿,怕他生气?
嬴嗣音怕过他吗?
这种被人当宠物养着玩的感觉,沈清寒是真的太讨厌了,人家高兴了就抱抱你,揉揉你,顺顺你身上的毛,人家不高兴了,就随意伤害你身边的人,耍狠威胁,想要你的时候你就必须得留下,不想要你的时候,或许你连活在这世上的权利都不可能再有了。
多过分啊,多过分的爱啊,多过分的嬴嗣音啊。
☆、第53章
嬴景文早上起床的时候心口仍旧是难受的厉害,跟着吸了口气都扯的自己差点儿没又咳出一口血来。
想起那年为了救落进冰河里的嬴嗣音,他从小娇生惯养的身子就这么在冰窟窿里浸着,冻得疼,冻得这一身治不好的病,可是换来了那么一个从今往后目光都不会从自己身上移开的嬴嗣音,嬴景文觉得还是值得的。
那时候的嬴嗣音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在宫里进进出出都遭人白眼的,而嬴景文却不一样,因为母妃受宠,所以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一大帮子奴才跟着,应和着。
嬴嗣音不受宠,却从没觉得自己低人一等,那家伙从小到大的头都是高高扬起的,像是天生骄傲,所以根本不知道低贱这两个字是如何写的,就连嬴景文为救他而高烧不退的那天夜里,他都是亮着自己一双如浩瀚星辰的双眸来敲开了对方的窗户。
嬴景文迷迷糊糊还爬起来给他开窗,那窗户有些高,所以嬴景文还搬来了一只木椅子。
因为印象太深了,所以嬴景文至今还能记得那个挂在树枝上的少年,以及少年背后的那一轮明月。
月亮很大,很亮,像是伸手就能摸到。
嬴嗣音就这么自带光环的出现了,然后他伸手拽着嬴景文的手指头就说,“听说你是我四哥,早上你救了我,我是特地来道谢的,我母亲告诉我说我排行老七,你可以叫我七弟,也可以叫我嗣音,今天谢谢你了,你好些了吗?”
那时候的嬴嗣音声音还是明朗清亮的,他的眸子里还能闪着纯净的光,他会道谢,还会笑。
嬴景文只觉得这个弟弟长得很好看,笑的也很好看,于是点点头后,便又咳嗽了两声。
明明两个人是一起落进冰窟窿里的,可是人家嬴嗣音却一点儿毛病都没有,当天晚上便是活蹦乱跳,能跑能爬能上树。
而嬴景文一病便是病了大半辈子,便是病到现在,想到那个人的时候,心口都牵的一阵一阵的发疼。
“圣上起了,方才有奴才来禀报说,瞧见孝文侯爷一个人在冷宫附近走动,当年的清池还留着,怕是侯爷想起了往事,所以一直站在那池边发呆呢。”韵锦公公一进寝殿,便同嬴景文汇报了这件事儿。
自己这头正想着,谁知那头便有人说嬴嗣音应当也是在想着。
嬴景文心头突然一软,便问道,“一个人?他未带沈清寒?”
韵锦公公道,“禀圣上,孝文侯爷是一个人。”
嬴景文皱眉,大手一挥便起身道,“摆驾。”
嬴嗣音确实是一个人在冷宫待着,自从先皇驾崩之后,这冷宫里的女人便也全部被清理出去陪葬了,嬴景文虽是也有皇后,不过大抵是因为怕嬴嗣音不满意,所以偌大的后宫便也只养着那么一个女人。
如今冷宫才能算是真正的冷宫,清清冷冷的,一个人也没有。
这地方看着也是令人感慨万千,太多的回忆在,好的不好的,终归都是自己的。
嬴嗣音甚至会想,当年若是自己不落下这片清池,不让嬴景文伸手来救,不对那位哥哥起了些不该起的心思的话,那么自己现在,会不会无忧无虑的更好过一点?
嬴景文的脚步声靠近自己百余步远时,嬴嗣音便也就听到了,不是没想过会在这宫中单独遇见,只是经过这么多年岁月的沉淀,当年轰轰烈烈的一段情,如今给嬴嗣音留下的只剩一片重压,一块压住自己呼吸都觉得困难的大石头。
分明是想留却留不住,想扔又扔不掉。
嬴景文行至嬴嗣音的背后,抬手轻轻从身后环住了对方的腰身,嬴景文从小吃的就比嬴嗣音好,可不知为什么,这男人在冷宫里竟然也能养出这么强健的一具身体来。
个子是当年宫内皇子间最高的,力气也是宫内皇子间最大的。
甚至于如今,嬴景文都要矮他出半个头的距离。
脸侧紧紧的贴着嬴嗣音的背脊,嬴景文问道,“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嬴嗣音只是站着,不回应也不拒绝,他望着那片池子,道,“清寒不愿意下床,我便自己来了。”
嬴景文道,“还想拿他来刺激我?别骗人了,昨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都不放手,嗣音,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想什么,真当我不知道吗?”
嬴嗣音,“……”
嬴景文道,“从你五岁,我们第一次见面,到你七岁,在大桃花树下说喜欢我,再到如今的三十六岁,有这么多年情义在,你说的谎话,骗的了谁也骗不了我啊。”
嬴嗣音看着那片清池,因为还未到冬天,所以池面并未结冰,但就这么眼睁睁的瞧着,似乎也能看见那年小小的嬴景文,牵着自己的手指头,在这池中扑腾挣扎的模样。
嬴景文道,“杀了沈清寒,我们回到之前的时光好不好?”
嬴嗣音动了动眼眸,他轻声笑了笑道,“这场面,倒是有几分诡异的熟悉,你这样的话说出来,我是不是一回头就该瞧见沈清寒的身影?”
嬴景文道,“我说的是真心话,你当我想给你设局?”
嬴嗣音道,“旁的不敢说,不过设沈清寒的局倒是你白费功夫了,今日不论他来还是不来,看见什么或是没看见什么,本侯的好坏,也乱不了他的心。”
这一点嬴嗣音倒是看得透彻。
嬴景文的身子僵了僵,嬴嗣音顺势拉开了他的手指头,回身的时候后退一步,两个人拉出一段安全的距离来。
嬴嗣音道,“这池子,麻烦你找人填了吧,省得往后还有运气差的孩子,再往里掉一回。”
嬴景文道,“我们之间的过往,你只当是自己运气不好碰着的?”
嬴嗣音道,“以前的事儿越美好,现在想起来反倒是越恶心人了,景文,当年我是怎么对你的,你不会忘记了吧。”
嬴嗣音语气温和,像是在提醒嬴景文些什么,“你总说我欠着你一条命,我以前也想着就算自己这辈子粉身碎骨,五马分尸也一定要护得你一生周全,可是,嬴景文,我的真心,全被你拿去喂了狗啊。”
嬴景文道,“我有我的难处,继位之前你的名声在整个西鄞就已经臭到不像话了,我若是还一直同你你牵牵扯扯,你知道这对我坐稳这个位置是有多大的隐患吗?这个位置我能坐稳,你知道有多难吗?”
嬴嗣音道,“你只嫌我名声不好,却忘记了我的名声是如何臭的吗?你忘记我是为谁变成这样的吗?为了让你坐稳,我都能自愿退回冀北,乖乖听话让你喂了六年压制内力的毒物,到如今还不够?”
嬴景文道,“就算够了,那这也不是你能去找别人的理由。”
嬴嗣音盯着嬴景文看了一会儿,随即像是自嘲,便冷笑了一声道,“哼!”
嬴景文想去拉嬴嗣音的手,被嬴嗣音侧身躲开。
嬴嗣音道,“景文,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的手段我再清楚不过了,今天怕是你想找沈清寒过来看看,不过那个家伙向来懒得动弹所以没搭理过你吧,从小到大都是本侯追着你跑,你何时回过头来看过我?今日这般主动,其中定是有诈吧。”
定是有诈。
只是沈清寒不愿意配合所以不肯过来罢了。
所以这场戏算是白演了?
不,等等,若是白演,嬴景文又何必?
嬴嗣音眼色突变,他精准的捕捉到了嬴景文眼底那一抹狡黠的微光,伸手一把拽过了对方的衣襟,嬴嗣音咬牙切齿道,“嬴景文,你不要一次又一次挑战本侯的忍耐底线。”
嬴景文只是笑,苍白的笑,无力的笑,绝望的笑。
总归是达到了目地,所以不管是伤心还是难过,他终究得笑。
嬴嗣音匆匆赶到沈清寒休息的宫殿时,只是远远便瞧见那烟雾缭绕和殿门前横七竖八的尸身,以及扑鼻而来的血腥气味。
自己还没来得及进去,就看见顾则笑捂着嘴一脸烦躁的从房间内跑了出来。
嬴嗣音正要进去,那报信少年便不知是从什么地方蹿出来,总之是拦下了人,一双眼睛被毒烟呛的止不住流眼泪,报信少年道,“侯爷别进去了,里头全是迷香和毒烟,实在是呛人的厉害,您身子不太好,可别是受了毒气。”
顾则笑见着人,也是眼泪鼻涕满脸的流,他跟来道,“我靠,这也太他妈毒了吧,又放迷香又放毒烟的,这不是迷晕了人连逃都没处逃的吗?”
嬴嗣音怒道,“沈清寒呢?”
顾则笑道,“沈清寒不在屋子里,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屋里屋外找遍了也没看见人,不过他应该没事儿,侯爷你看这门口死了这么多人,我猜是这些不要命的放毒烟把他给惹毛了,所以杀了人就出去透气儿,一会儿铁定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