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倒也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可……………
“总之等他嬴嗣音进了皇都,那这天下又得换人来坐了,这个时候打垮冀北的后方,对咱们来说才是最好的机会。”
“前辈。”莫南风伸手将穆飞云给拦回来,然后客客气气的往前行了一步。
本来是带着穆飞云上了昆仑山,同菥蓂真人那老头儿聊了一整夜的沈清寒后,第二日便是打算下山回家了,不过去漠北之前,穆飞云还是坚持要走一趟‘苍山幽月谷’,莫南风想着也耽误不了多少事儿,便也就同意了,哪知道自己这一来,竟是走不了。
莫南风道,“说句不好听的,这天下不管是嬴嗣音还是嬴景文坐,那也终归是他们嬴家人的东西,兄弟内斗而已,我们漠北实在是不愿意插手此事,何况以嬴嗣音的脾性,他不可能会留冀北一个空壳子在就这么自己大摇大摆的走出来,若是晚辈没猜错,冀北城内一定还有更大陷阱正等着我们的人去跳。”
穆成舟道,“合着你们这些小辈儿一谈起恋爱,便是看着江湖中的事儿就再也不管了?儿女私情于你们来讲更重于家国情怀?嬴嗣音这么个残忍暴戾之人坐了皇帝,那这天下还能有安宁之日吗?”
“爹。”穆飞云找准时机插话道,“不是我们不想管,只是觉着没有管的必要,他们兄弟俩爱怎么斗就怎么斗去,你说我们横插一杠子跑去跟冀北作对,这打赢了还好说,可若是打输了,嬴嗣音还能放过我们吗?就他那斩草除根的性子,说不定一着急一上火就把反对他的势力全部给杀个干净,到那时候,咱们就是再拿一百把剑来都不够给他染色的。”
穆成舟被这俩孩子的一番‘谬论’给气的吹胡子瞪眼,尤其是这穆飞云,以前提到嬴嗣音那恨不得与处置而后快的孩子现在竟然是能站在自己面前,理所当然说了这么一大堆不该管,不该插手的理论。
这还是穆飞云吗?这还是当初那个信誓旦旦一定要打败嬴嗣音为天下除害的孩子吗?
穆成舟就这么瞪着自己的儿子,眼里的疑惑像是看不清面前站着的人究竟是谁。
反倒是庄若临在一旁听着要淡定冷静的多,从知道穆飞云巴巴的追着莫南风一路跑前跑后,看着人家被沈清寒甩了也不离不弃时,虽是以往不齿于嬴嗣音那男女不忌口的作风,可好歹穆飞云这孩子是自己看着从小长大的,所以总是有几分偏爱在。
想着这孩子好归好,可心思不在自家闺女的身上,那纵使强迫两个孩子在一起了,自己的宝贝女儿未来也不会得到幸福,再则退一万步讲,人活一世,能遇着着个喜欢的人也的确是不容易,作为长辈当是该有长辈的模样,不过多去插手晚辈后生的生活,才是该有的修养。
于是庄若临便主动同穆成舟提了这取消婚约的事儿,说道就算孩子们不能走到一起,那你我照样是一辈子的兄弟,‘苍山幽月谷’和‘揽月凌云峰’永远是一家人,任何情况都不能改变。
了结一桩心事,于是再看到莫南风出现的时候,穆成舟接受起来才能够不再像之前那样难。
庄若临按着穆成舟的手背坐下,他打着圆场道,“你们两个孩子也别这么快拒绝,朝堂之上的事情我们江湖中人的的确确不该插手去管,只是这么多年下来,不管他嬴景文是如何用自己的手段去巩固朝堂之上的势力,但从来没对我们江湖中人动过手,可嬴嗣音不一样,他可是一手按着当年波涛汹涌的江湖群侠沉寂下来,仗着自己超群的实力,愣生生的把乌烟瘴气的西鄞国压平成了如今这个形式,能力手段绝不是你我能轻瞧了的。”
看着穆飞云和莫南风坐在原处,乖乖听着自己讲话没再想打断时,庄若临才接着道,“他有这个能力坐上那个最高的位置,江湖中人也无人敢不服,可怕只怕,那人平时懒懒散散不问世事,一旦掌权后却是要摒除一切后患,你们仔细想想,这么多年隐匿下来,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决定出山?他是不是有什么打算?是不是怕冀北养不好沈清寒?是不是想要撑着自己最后一口气,把一切可能会伤害冀北伤害沈清寒的人全部清除干净?是不是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保证自己离开之后,冀北剩余的人能平安无忧的活下去?”
莫南风皱了皱眉,此前倒是也听说过不少嬴嗣音练邪功遭反噬,或是成了一个空有一身武力却无法施展的废人,只是上次交手时明显没发现他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所以自己也未曾多想,可从苏河镇出来之后遇着的人,又是一个接着一个的讲着这件事儿,嬴嗣音他,到底是怎么了?
“庄叔叔,嬴嗣音今年还不到四十呢,他这…………”穆飞云举起自己的手指头,试探着问道,“就算您说的是真,他为沈清寒和冀北其余人的铺路倒也是理所当然,只是提前这么久?说的好像他立马就要死了一样。”
“他确实活不长了。”
“什么?”穆飞云和莫南风几乎是同时喊出声来的。
庄若临回头瞧瞧穆成舟,穆成舟点头之后,他才解释道,“揽月凌云峰多年为皇都城进贡珍贵的丹药和异宝,从嬴景文登基坐皇帝的第一天开始,便是已经接洽我方替他调制能够压制内力的药物,起初虽是不知道他拿这东西是做什么的,可毕竟是上头给下来的命令,我们也没办法拒绝,所以这药就一直这么调了下去,直到后来我听说嬴嗣音从回冀北之后,皇都城也是日日派人盯着他服药…………而三月前,我们揽月凌云峰终于制出了一颗不需日日服用也能压制内力的药丸,做过无数实验,内力低的家伙在服药之后一旦强行运功,便是会立即经脉自爆而死,而嬴嗣音,即便是拥有通天的本事,他也是遭不住自己功力这般反噬的,这么再打下去,我估计他,大抵活不过一年了。”
莫南风张了张嘴,“……………”
穆飞云眼底也多了些惊慌失措,倒不是担心嬴嗣音会怎样,只是回头看了莫南风一眼,便是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他想着,‘若是嬴嗣音死了,那沈清寒可怎么办呀?’
沈清寒一定,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吧。
☆、第125章
莫南风冲出苍山幽月谷的时候, 因为跑的太快所以脚底下还打了好几个晃子,他甚至都来不及站稳, 便已经随手扯了一匹马, 翻身而上后, 一扯缰绳直直想往外冲去。
穆飞云在这个时候出现的突兀又及时,只是伸开双臂往那马前一挡, 也不管马蹄扬的比自己脑袋还高。
莫南风虽是心急如焚, 可终究还是念着不能伤到对方,于是手中一用力,马儿被勒的嘶鸣一声, 前蹄高扬, 莫南风便是被一道强劲给甩到了地上去。
“莫南风。”穆飞云这才一路快跑过去伸手扶他。
“飞云。”莫南风急的不行,他满脸认真的把对方的手指往自己的手心里一抓, 便是张口喊道,“清寒是我师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做后悔的事儿。”
“我知道,可是你这么去也拦不住他们进皇都啊。”
“清寒要是知道嬴嗣音为了让他报仇, 为了让他后半辈子能安安稳稳的度过,而就这么白白搭上自己的一条命的话, 那要让他以后自己一个人怎么活?”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我们去又能怎么样呢?冀北现在几乎是完全靠着嬴嗣音在死撑啊,司马卫侯和宁嘉容这些人再厉害,可江湖上的人当真一围上去, 双拳难敌四手,他们的处境便是完全被动,何况嬴嗣音他一定也是知道自己的情况了,所以这才会带着人杀进皇都,他要坐上那个位置,他要把所有危害冀北的后患全部除掉,这样以后就算他死了,那也没人能动的了沈清寒。”
“可是他不陪着,清寒一个人要怎么办?”
“……………”穆飞云倒是一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莫南风抓他抓的紧,几番犹豫之后才道,“这个问题该是嬴嗣音去考虑,而不是你,反倒我们该担心的,是嬴嗣音有没有把我们视为能够威胁到沈清寒的对象,如果对他来说我们苍山幽月谷也是祸患的话,那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为了给沈清寒扫清前路,一切有危险的存在,嬴嗣音必然一个也不会留下。
莫南风的手指尖微微有些发抖,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或者是能做什么。
在昆仑山和菥蓂真人聊天的时候,他们的师父也一直在讲说,清寒这孩子从小过的太苦了,敏感的让人不敢去关心他,照顾他,生怕哪里做的不合适了,会刺伤到他,会让那孩子乱想。
‘就算没有追到全天下最好的沈清寒,可他也依旧是你的师弟,就算是看在我这个老头子的份上,你们两个也一定不能自相残杀啊。’
那晚菥蓂真人说的话他分明是答应了,可现在遇见了不好的结局,莫南风却也无力去阻止。
穆飞云说的对啊,就算他还是沈清寒的师兄,可是那又如何呢?这些事儿,该是嬴嗣音担心考虑的,自己根本就没有插手的资格。
何况嬴嗣音这法子,站到人家的角度去看的话,倒是也没什么毛病,自己活不长了,而自己一旦出事儿,整个冀北上下都有可能被江湖中人视作眼中钉而一举铲除,为了保护自己的兄弟,保护自己的爱人,所以他宁愿用一种对自己损伤最大的方式,护着他们,扫清一切前路,让天下间再没有人能伤害他们,这样就算自己死了,剩下的人也都能好好活。
剩下的人都能好好活。
多好啊。
可是莫南风知道,沈清寒好不了……………
那个从小冷冷淡淡,谁也不信谁也不理的沈清寒,好不容易敞开心扉接纳了一个人,信任了一个人,努力去爱了一个人,可为什么偏偏是这样的结局呢?
为什么,命运不能再对他好一点呢?
穆飞云用力的将莫南风从地上拽起来,心里没觉得有不痛快,他也不是什么扭扭捏捏的性子,不至于抓着这些把柄吃醋闹脾气,奇怪的是竟然还异常的心疼起了沈清寒来,像是莫南风的师弟,也是自己的师弟那样心疼。
“一起想主意吧,我说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脾气?你急冲冲的跑过去能起什么作用?你跑去告诉沈清寒,你再往皇都走人家嬴嗣音可能就活不过一年了,这么打乱人家的计划,沈清寒不报仇也不去皇都城了,天下人都知道嬴嗣音调用内力会遭反噬,你这是救他们吗?你这不是更提前好几个月的想害死嬴嗣音吗?”
“那我们要怎么办?”
“先回去再想吧,只要嬴嗣音不杀我们,我倒是觉得他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人家比你更清楚要怎么保护沈清寒,你瞎操心什么呢,他一个活了快四十年的男人还能没你考虑的多?”
于是莫南风被穆飞云给强行架回了自己的房间。
分析出嬴嗣音这么做的理由之后,穆成舟和庄若临倒是也思考起了要不要动手的这件事儿,要说嬴嗣音现在去皇都城完全是孤注一掷的做法,他是下定了决心要铲除后患才来的,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儿惹毛了人家,说不定还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可别人冀北和江湖中人斗个两败俱伤,到最后还便宜嬴景文了。
穆飞云拜托过两位长辈先别把这事儿给说出去,要是实在不行,给嬴嗣音示个好,表明自家对沈清寒没什么坏心思,对冀北更没什么坏心思,只要没有威胁,说不定还能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劫,嬴嗣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是没看见过他们。
可是其余不知道实情的人们,那却是一轮接着一轮的往嬴嗣音面前去送人头。
仿佛又回到了以往的状态,嬴嗣音近日注意力恢复了不少,许是刻意有在关心周遭的动静,沈清寒能感觉到对方的警惕性又回来了许多,尤其他还在休息着的时候,便能听见嬴嗣音郑重无比的撩开车帘子冲着外头的顾则笑道。
“则笑,你去告诉司马哥哥,右前方七百米有三十六个人埋伏在树上,让他立刻带人去解决了,就地挖坑掩埋吧,不用留活口。”
“是,侯爷。”
沈清寒能感受到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冒芽,可是碍于自己从小就爱胡思乱想的脾性,所以他只当是老毛病又犯了,便强压心底的思虑不再去想。
“则笑,你去告诉嘉容哥哥,正前方应该有三百人以上的队伍在后山埋伏,让他带人去处理吧,人太多就不挖坑了,放把火烧了便是。”
“是,侯爷。”
………………
“则笑,嘉容哥哥回来了吗?”
“回来了,和司马哥哥在前头聊天儿呢。”
“这条路是不是要经过清风阁?”
“大概还有一里路就能到清风阁。”
“让他们俩一起去处理吧,一个也别留。”
“…………”顾则笑先是奇怪的偏了偏头,随后还是顺从道,“是,侯爷。”
于是这么一路朝皇都走,沈清寒是一个麻烦也没遇见过,回回宁嘉容和司马卫侯都弄的浑身是血的回来,嬴嗣音的车架也不等人,人家还得自己找条河把自己洗干净,换上干净衣裳,这才再追上来。
虽是奇怪,但是沈清寒没办法多问,嬴嗣音最近也没能好好睡觉,整个人完全处于高度紧张和紧绷的状态,回回夜里休息的时候,沈清寒都能感受到有一双温热的大手,就这么在自己的发间穿插,很温柔的手法,带着许多许多怜惜,也带着许多许多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