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悦扭身一看,这门里面竟然也雕刻着鬼神图画,由于是浮雕,显得更加诡异瘆人。
“这些画是什么?”元悦此刻才镇定下来,但不管是墙上的画还是门上的浮雕,都不敢细看,若是看久就好像被吸引了一样,不能自拔。
“这是地狱之相,贫道亲自绘画。”萨道长指了指墙上说道。
元悦感觉眼前的萨道长有着无比的神通,他如何能知道地狱是什么样子?难道他去过?没等元悦问出口,萨道长好像知晓了她的想法,哈哈一笑。
“修行之人总能有些本事,贫道修行几十年,自然能做到与鬼神沟通,神游天际和地狱的事情。”萨道长颇为得意,随后又再次环顾左右,脸上掩饰不住的满意。
“那你是好人么?”元悦猛地一问,倒是让萨道长没有想到。
“自然是,贫道修行只为了度化人间疾苦。”萨道长捋捋长须。
元悦这才松了口气,她还是本能的相信萨道长,从她出生萨道长就时不常的出现在自己身边,帮助她,不曾害过自己。
“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元悦脑中那个奇怪的念头更胜,更加清晰起来。
卫慕隐此刻也睁开眼睛,不解的看着元悦。
“萨道长,你是不是修改过我和公主的记忆?或者说……是给我们添加过记忆?”元悦的话虽然含糊,可意思却表达的很明确,眼前的萨道长曾经对她们二人做过针灸的勾当。
“怎么可能,我一出生就在王府了,也只是在儿童时期才叫萨道长瞧过病。”卫慕隐觉得元悦的话太不可思议,连忙摇头否认说道。5599小说
元悦自然不懂其中的原因,但她和公主有了前一世的记忆,这种有违天道的事儿更加不可思议,相比之下,她更相信萨道长给二人添加记忆。
萨道长微微一笑,指了指墙上画满地狱场景的画,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也许真该让你们想起在那里的情景。”萨道长说道。
而此刻一头雾水的卫慕隐也渐渐明白二人的谈话,心里一句无比的震撼,不住的嘀咕,自己见元悦第一面就认出了她,难道萨道长都能做到预见她们长大样子的事情?
“你们都找到这里了,那贫道也应该把秘密都告诉你们。”萨道长一副如释重负的感觉,随即又细细讲起了所有的事情。
长久以来,宋朝对西夏就十分忌惮,一方面扶持倾宋的卫慕山喜势力,一方面又提防德明王爷是否有逆反之心。
当年萨道长在中原修行便察觉到北方天象异常,西夏国土要生是非,等他来到西夏之时,就听说卫慕府夫人和王后几乎同时有孕,而这两个孩子也会是主导西夏的重要角色。
他与卫慕山喜交好,又曾数次偷偷见过德明王爷和王后,于是他想到了一个能阻止西夏内讧覆灭的办法,但这一切最终要看这两个孩子长大之后会如何应西夏内乱。
萨道长将两个孩子的父母的画像重合,画出孩子长大后的长相,又巧妙的编造了一个王府和卫慕府联姻,卫慕山喜谋反,最后卫慕府灭门等一系列的故事,待到全部完成之后,他就开始静静的等候时机到来。
当卫慕府夫人和王后临近产期,他便偷偷潜入两府,为了卫慕府夫人和王后针灸催眠,之后又摸清胎儿体位,用数寸的长针入腹中,直接为已经发育成熟的胎儿催眠,将自己准备好的故事和记忆统统说于了腹中胎儿。
可令萨道长没想到的是,这两个孩子本就天生不凡,一个生而能言,一个却闭口不语。
听完萨道长一番长谈,卫慕隐二人都沉默起来,互相看了看,心中都有一种被当作棋子的感觉,原来所有的记忆都是假的,都是眼前这个道长编造出来的。
“贫道之所以将记忆互换给你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西夏之难的始作俑者是元昊,他小小年纪就已经有非凡的能力,他长大之后必然会给天下带来无尽的灾难。”萨道长叹了口气,自知做法有悖于论理,可又无可奈何。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谋害西夏皇亲国戚,老道长你既然算出天命,为何不直接告诉长辈,为何要选择我们?你知道长久以来我生活在什么样的仇恨之中么?”卫慕隐气牙痒痒,有种要揪住萨道长的衣领,好好审问他一番的冲动。
可她脑中混乱至极,上一世的记忆一个接一个的冒了出来,自己女扮男装娶了元悦,今生又是反其道行之……一切都处于混乱的状态。
“卫慕府势力巨大,功高盖主之后必然是要取而代之,和他们说完又有什么意义?”萨道长摇摇头回答道。
“强词夺理,你就是个神棍骗子!”卫慕隐刚想走过去,就被元悦拉住手腕。
此时元悦却与卫慕隐不同,她心中早已经料到了答案,只是没想到萨道长针灸的功夫如此高深。
“那现在元昊如此,西夏一切待兴,是道长想要的结果么?”元悦轻声问道。
萨道长一怔,眼前的元悦没有一丁点疑惑和迷茫,反而神情更加郑重。
他一直留意着元悦二人的动向,得知二人相爱成亲,又被元昊阻挠囚禁,他在无数个夜晚扪心问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不是错了?
也曾无数次的想象,终究有一天会告诉卫慕隐和元悦把所有的实情,二人是什么样子,什么态度。
但此刻看到元悦没有震惊、没有无措,唯有坚定的神情,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对的,为了西夏的太平安宁,选择了一个优秀坚定的战士。
“是。”一声肯定,萨道长终于如释重负,多年以来的心结犹如大石头一样压得自己喘不上气,而此刻倍感轻松。
“那就好。”元悦点点头,微微一笑,然后转身看向卫慕隐。
“你作何这样问,难道你觉得他是对的?”卫慕隐气急败坏的说道,小脸记得泛红,让元悦看了更添了几分怜爱。
“如果有下一辈子,我希望能保留这一世的记忆,再去找你,我们就是三世在一起了。”元悦无比温柔的说道。
卫慕隐没想到元悦这样的心思,她听罢,鼻子猛地发酸,眼眶潮了起来,是啊……不管上一世的记忆是真是假,这一世她与元悦相识、相知、相爱、厮守,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你可要好好记住我的模样。”卫慕隐咬着嘴唇,苦笑了一声。
萨道长听着二人的表白,干咳了几声。
“贫道还有一事费解,还得和你们说清楚。”萨道长不识趣的插口说道。
“何事?”卫慕隐现在一听到萨道长说话心里都急躁。
“按理说贫道给你二人催眠的故事是断断续续的,但令贫道费解的是,你们为何对彼此的生活那样熟悉,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们真的是重生之人。”萨道长一席话说罢,看着卫慕隐和元悦都瞪大了双眼。
第90章
卫慕伸手拍了拍元悦的胳膊, 低声轻语道。
“随我出来。”卫慕隐说罢, 就先行出了房门, 刚踏出的第一步,卫慕隐就感觉一阵凉风袭来, 屋中压抑的图画使得她心口憋闷, 她大口呼吸了好几下, 才觉得稍微缓解。
“何事?”元悦也紧随她出来, 急切的问道。
卫慕隐看着她同样是一副深呼吸的模样, 知道她也不好受, 莞尔一笑,随即思量片刻。
“你信他说的话么?”卫慕隐问道。
元悦挑起剑眉, 挠了挠下巴, 一时踌躇起来,但心里明白,自己和卫慕隐的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唯有萨道长这一套说辞解释的通,那为何不信呢?
“他说修行到能通天知地的本事, 我不信,可他的针灸秘术, 我信。”元悦打定主意,她不愿意在后半生还要追寻一个永远未知的问题。
“可是就是想不通,我脑子一片混乱, 小时候我就想报仇, 长大了我就盼望着西夏国泰民安, 遇到你之后,就想着你,想要和你厮守白头,而现在……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了什么而出生,以后的路又该怎么走?“卫慕隐低下头,手中揉搓着衣角,不见平日里跋扈的样子,像是一个小媳妇,说的说的声音哽咽起来。
“也许我们就是为彼此而生。”元悦摸着卫慕隐的脸庞,看到她眼眶红了,不住的心疼。
卫慕隐伸手抱住元悦,趴在她的肩膀上,感受她温暖的体温。
“莫要给自己徒增烦恼,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元昊。”元悦说罢指了指元昊正在熟睡的屋子方向。
卫慕隐揉了揉哭的酸疼的眼睛,心里明白,此刻要顾全大局,能一切稳妥之后,在捉拿萨道长这个臭道士问个清楚。
等元悦重见到萨道长的时候,只字不再提起自己和卫慕隐的身世,而是郑重其事的请求萨道长能够伸出援手,催眠了元昊,让他禅让皇位于太子。
萨道长听完元悦的计划之后,满口答应下来,他这举动倒是让元悦二人十分感动。
“后日之后是初七,子时贫道就助你完成大业。”萨道长掐指一算日子,说道。
元悦点点头,心想此事一定要尽快办,免得夜长梦多,生了变故。
不过令元悦安慰的是,萨道长一副大包大揽的样子,说是任何事儿都不用她们操心,只管安心在道观住下,若是待得烦闷,这道关周围的的景色尚可,可以四处游玩一番。
卫慕隐见他如此态度,心中稍微好受些。
“那还得有劳道长找个干净的房间,长公主千金之躯,不可怠慢。”元悦说道。
头一天晚上,卫慕隐就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本想搂着元悦一起就寝,可元悦说这里是道观,供着道家神明,不能同床。
她以为元悦是说笑,没想到入夜之后,元悦真就住在了自己隔壁,别说一个床上睡觉,连一个屋子都不待。
“这床也太硬了。“卫慕隐腾的一下坐了起来,敲了敲床板,自言自语的说道。
屋中一片寂静,外面时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卫慕隐定了定神,可看到屋中只有一支蜡烛,烛光颤巍巍的抖动着,窗户纸上印出外面树的倒影,气氛一下子诡异起来。
“元悦真是讨厌,也不担心自己会不会害怕。”卫慕隐壮着胆子重新躺下,刚闭上眼睛,耳中的声响却更加分明。
卫慕隐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砰砰砰的像是跳到嗓子眼里。
卫慕隐心里越发觉得害怕,她一下子把被子蒙到了头上,这床被子是她一直用的,熟悉感袭来,让她感觉得稍微安心。
时间一点点过去,卫慕隐不不知道多久之后,才感觉昏昏睡着。
“公主,醒醒,该吃早饭了。”卫慕隐半睡半醒间,听到耳边元悦的声音,突然想起昨夜害怕的情景,猛地睁开眼睛,一眼看到元悦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元悦……”卫慕隐几乎是带着哭腔喊了出来。
元悦一头雾水,不明白卫慕隐为何清晨起来就哭,见她一把抱住自己低声抽泣,元悦赶忙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我害怕,你和我住好不好?”卫慕隐眼泪都流到了嘴边,嘟囔的说道。
元悦噗嗤一下笑了,赶忙用力抱了抱卫慕隐。
“没想到你也有怕的时候。”元悦看她哭成了小花猫,又找出绢帕给她擦拭眼泪。
“你就是讨厌,若是琥珀在肯定不会让我一个人睡。”卫慕隐稍微缓和了情绪,捶打了几下元悦的肩旁。
元悦也不反抗,拉起卫慕隐的手放在自己手心之中。
“昨天晚上我也没睡踏实,还惦记着你会不会叫我,没想到你坚持了一晚上。”元悦说罢,指了指端过来的早饭。
“我不吃,你就是想看我出丑。”卫慕隐闹起脾气,索性就不理元悦。
”等下我们出去山里看看,你若不吃法可就走不动了。“元悦也不着急,不紧不慢的说道。
卫慕隐瞪了她一眼,瞟见饭菜就是普通的斋饭,更加没了胃口。
“这山里有何出彩的地方,还要本公主走过去?”卫慕隐平时出入都是坐轿子,此时更不可能走路上山了。
元悦见说不动她,低头一笑,随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那我们再去看看元昊?他现在全无还手之力,我们去报仇?”元悦又出了个搜主意。
卫慕隐心念一动,觉得不能轻易放过元昊。
“那你伺候本公主更衣。”卫慕隐一伸手,等着元悦伺候自己。
“遵长公主令。”元悦见她答应,立刻站起身,故意作揖喊道。
等二人用过早膳,前往元昊所居住的屋子,还未到房前,就听到里面一阵摔打声响,元悦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并没有急的进屋,而是绕过屋门,从窗户缝向里面张望。
屋中元昊已经苏醒,半躺在床榻之上,地上一片狼藉,都是他摔下去的碗盘。
“他醒着呢。”元悦低声说道。
“正好趁他醒了,我们进去羞辱他一番。”卫慕隐狠狠地回了一句,抬腿就要往屋中走去,可刚甩手,就被元悦拉住,耳边就听到里面元昊大喊起来。
“我不吃这些,你们给我肉吃,我要吃肉。”随即元昊竟然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像是几岁的孩童。
二人见此情景皆是一怔。
“他脑子不好使了?”卫慕隐问道。
“没准是装的。”元悦不敢大意,把她拉回到窗边,还是静静的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
“施主,这已经是这里最好的饭菜了,这里没有肉。”一个年迈的道士好声好气的和元昊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