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风华身子向后一倾,懒散地靠在梨木软椅上,悠闲地欣赏着壁上的字画,“这些都是你一人收藏的?”
太守看了一眼字画,谄笑道,“实不相瞒,王爷,这些大多都是别人送的。我听说王爷您对这字画也感兴趣,您瞧瞧哪个中眼,我立刻派人给您送到府上去。”
许风华端起一旁的茶杯,品了一口放得温凉的茶,“本王对这字画是感兴趣,可本王觉得还是自己得到的才更有意思。”他看着谢墨别有深意道,“谢墨啊,我最近在赵太傅送给我的书中看到这么一番话,说是上有好者,下必有甚者矣。你说这句话应不应景?”
谢墨看了一眼许风华,多少也品到了其中的深意,“我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官阶高的人有喜欢的事物,下面一定会有更喜欢这件事物的人。这么说来,还真是挺应景。”
这两人一唱一和,听得太守脸面发红,但他为官数载,早就学会了圆滑处事。他也不生气,都是做官的,谁没有被明嘲暗讽过,他避重就轻道,“王爷,您的文采可是越来越厉害了,随口都能捻来一句。可是让下官佩服啊!”
许风华没想到他会玩这一招,一肚子里的气憋得自己心闷。
谢墨看到许风华脸色沉了几分,便毫不犹豫地开口道,“你难道没听出来王爷他是从书中提出的一句话吗?”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够粗长了吧!
日常一个么么啾送给可爱? ??们,
(?_?)看着我水汪汪的大眼睛,说:爱我/憋嘴,吻我
什么鬼?!
第一次这么这么长,累脱了,呼呼,我话真多,真怕有人屏蔽哈
我去追剧啦,写了一天啦哈哈咕噜噜噜噜啦啦
第27章 粮价
太守面红耳赤, 但又厚着脸耍了机巧, 打起了一阵官腔, 将话头引向别处,“王爷, 这次您亲临安泰城, 下官有失远迎,还请责罚。”
许风华心里憋着闷气,语气却平平淡淡, 丝毫察觉不到怒气,“本王是被皇兄暗中派来的, 你当然不知晓,还谈何有失远迎?”
太守一面留意着许风华面上的神色, 一面小心问道, “那王爷此番来下官府中是为何事?”
许风华声音低沉了几分,“官粮的事你知道么?”
太守心下一紧,眸子紧缩,神色也慌张了起来。难道是皇上知道此事,专程让淮王来查?
如果此事查明了他与县令都得被罢官, 但如果是他亲自说了, 兴许还能将这一切都尽数推到县令身上。
而且, 县令自午后便一直在他府中呆着,他将县令送回府中不久,淮王就来了,这么短的时间内, 淮王不可能去县令府上问县令。
那么,这主动权还是在他手中的,只要他一口咬定是逼不得已才放任县令任意抬价,他的罪便会降下许多,多半盆的脏水就会泼到县令的官服上。
那时候也怨不得他。
几番权衡下,太守做了选择。他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在许风华面前。苦着一张脸道,“王爷,下官也是为了保这顶乌纱帽啊。官粮下放的前一晚,县令来找下官,说他府中也正缺粮,便同下官商量着他私下想先存一些官粮,以备不时之需。王爷可能不知道,下官是贺中郎举荐的,这县令却是贺中郎的远亲,下官念知遇之恩,不敢违背,只得应了。
又过了几日,县令又来找了下官,他说百姓懒惰贪心,只一味地伸手接受官粮,不知节俭,游手好闲好逸恶劳。再这样下去早晚会坐吃山空。为让百姓勤于耕织,他便提议抬高粮价。下官知道他只是来告知我,让下官帮他隐瞒,而不是与下官打着商量。所以这事真的与下官无关啊!”
许风华一刻也不想多呆,听完后与谢墨使了个眼色,谢墨点头,两人一同出了太守府。
太守的腿跪得早已发了麻,刚一起身就打了趔趄,他大声对着门口站得笔直的侍卫吼道,“眼瞎了,还不快来扶本官!”
许风华和谢墨出了太守府后,一路摸到了县令府上。
县令脸上堆着笑,讨好般地不停地叫着王爷。
进去之后,又是一阵盛情款待,麻酥油卷儿,炒面鱼,熘鱼片,蟹肉羹,紫酥糕点,芙蓉鸭酱汁鸡,一道一道菜布满了大圆桌。
食物的香气四溢,各种香气混杂交织,沁人心脾。
这宏大的排面,是安泰城里的人难以亲眼见到的。许风华却不自觉地想起在良淮家吃的饭,实在难以与之相提并论。
“县令果然是不同常人啊!我记得百姓家吃粮都成困难,没想到县令你倒厉害,整了这么大一桌菜。”许风华起身接过县令递过来的一杯酒悠然道。
谢墨看了一眼许风华,品了一口甜酒,应和道,“王爷,这县令怎么能和百姓比呢?”
许风华长叹一声,“唔……是不能比。百姓们吃糠咽菜,咱们县令呢,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倒真是高高在上啊!”
县令听到自己被如此抬高,心中一阵慌乱,忙摆摆手,连声道着不敢当。
实在不是因为他谦虚,而是不敢,他若一承认,便会被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淮王能说这话,看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风声。
小心驶得万年船,县令一个老江湖深谙为官之道,对此也算深有体会。他每往上爬一步都要更小心更谨慎,唯恐有人不甘心拉他下去。
此番淮王能无缘无故来到他这里,定是有事要问,他在心里暗暗揣测着许风华的用意。
不过说来,他真是很少见过许风华会管身外事,在他看来,淮王就是个闲散王爷,也没有什么威胁。
不过这该防的还是得小心防着,毕竟世事难料。
许风华喝了一小口酒,细细回味了一番。桃花的香甜酝酿其中,伴着凛冽清酒,将醇香与花香发挥到极致。
他也不再绕弯子,单刀直入地问道,“为何要抬高粮价?”
县令慌了神,难不成淮王是知道了?
他虽然心慌意乱,可面上却一派平静,眼神无意中飘到别处,像是在听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的小事。
许风华庆幸还好自己先去了太守府知道了一切,不然准被县令这个假样子给哄弄过去了。
县令起身笑着端了一杯酒敬许风华。
无论如何,得先灌杯酒通通情理,这是他们为官之人应付贵客的常理。
若这酒是喝了,还不领情面的话,是敌是友,这立场与意图便是很清楚了。
为表敬意,县令抬手将酒一饮而尽,许风华也不想落得县令没面子,仰头喝得滴酒不剩。
总之一码归一码,顺带着喝口县令的小酒也不失为一件快事。
眼见着许风华喝光了杯中酒,县令才开始义正言辞道,“王爷,您是不知道,自打朝廷发粮以来,百姓们便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好吃懒做,一家子就闲散在家中或是酒馆中只等着发粮,这田也没人耕,店也没人管,一个个就靠着官府发的粮存活,长此以往下去,可就败坏了整个安泰城的风气啊!
下官实在是不忍看到这些百姓无所事事,这才提高了粮价逼他们自食其力。下官的良苦用心日月可鉴!”
看着县令一副救世主都快被自己的壮举感动的样子,许风华着实觉得荒唐可笑。
谢墨放下酒杯,一脸真诚道,“大人您的良苦用心可真是感动了我啊!天下若是有您这样的好官,那可真是……”危险了啊!
话只说了大半句,谢墨就编不下去了,这违心得就如同夸一个落魄的失败者英勇无敌武功盖世啊。
许风华也听不下去了,爽快问道,“恐怕县令是别有用意吧?莫不是在为你自己私下克扣官粮擅自抬高粮价找个好借口?”
县令闻言脸色大变,也见许风华已经说得这么透彻了,来他府中的意图也一目了然。似乎他再装下去也无济于事了。
“既然王爷将一切都知道了,那下官也便直接说了。这几年闹饥馑,眼见这人口是越来越少,下官的俸禄也是越来越少,县衙里承差的月令都拖欠了好几月,我不多得些银两,县衙内人人都要受饿。怎么说,下官也有错,王爷想罚便罚吧!”
许风华看了县令一眼,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撒谎。
若是没撒谎的话,倒真让他刮目相看了。这县令虽然老奸巨猾,但看得出还算是有情义。
若是撒了谎,可见其心思沉重,老谋深算。
但目前一时也判断不出来,许风华也不打算花心思去试探县令说的到底是事实还是在哄弄他,因为眼下最重要的事,便是解决百姓的饥馑问题。
他淡然道,“此刻并不是责罚你的时候,首先是要解决百姓的粮食问题才对。”
县令迟疑道,“可是……”他低着头支吾道,“这剩下的官粮怕是不多了。”
谢墨有种要杀了这县令的冲动。
不过许风华却算是冷静,他闷想了片刻,沉吟道,“我有办法。这剩下的粮你先低价分给百姓,至于这缺的粮……本王有办法补齐,只是需要你贴一张布告。”
“好好好,王爷,安泰城的百姓都不会忘了你!”听到还有法子弥补,县令喜从中来。
还不等许风华多说,他便急忙让人备了纸笔拿过来,跑到许风华面前殷勤地递过毛笔,“王爷,你来。”
许风华无奈只得不情不愿放下手中的酒。
好歹让本王再喝一杯啊!
许风华被县令拉到书桌边,抬手拿起毛笔,斟酌着字句,县令满眼期待地一边磨着磨一边看着许风华落笔。
然而许风华却是辜负了县令的期待,白花花的宣纸上只留了一个圆墨点。到底是他文采有限,功夫也没到家,憋了半天愣是一句话没写成。
他只好找了谢墨,将要写的话洋洋洒洒地告诉谢墨。
不多久,宣纸上便多了几行秀气飘逸的字迹。一人说一人写,整个过程中两人配合的还算完美。
离开县衙时已经是夜晚了。月色依旧明朗清亮。两个影子一高一低,并肩而行。
路上,谢墨终是按奈不住心里的好奇,拉着许风华的衣袖停了下来,低头眨着眼看着他,执着问道,“你先停下。我想知道为何你还要让县令发布告提高粮价?我这一路上都没想清楚你这是何意?”
许风华停下脚步,“真的想知道?”
谢墨认真地点头,不耐烦地催促道,“你就别卖关子了,直接告诉我吧!”自从打县衙出来后他就一人冥思苦想,纠结于此,怎么也想不通许风华为何要这样做。
许风华还想再逗逗他,“那你把我背回去我再告诉你,如何?”
谢墨继续缠着他,果断拒绝了许风华的提议,道,“不行,你必须现下就告诉我,我得到答案后就背你回去。”
许风华奸计得逞,心情大好,“好,这可是你说的。本王记住了。那我问你,可曾听过范仲淹?”
谢墨凝神想了想,“恩,生于北宋,苏州人氏,后被贬青州。那和他有何干系?”
许风华并不直接告诉他两者之间的联系,而是慢慢引导他,“那你再好好想想他在青州做过何事?”许风华相信自己都知道的事,谢墨也一定会知道,只是他最近才看过记载范仲淹在青州任职时的书,印象自然比谢墨更深一些。
谢墨很费劲地才回忆起范仲淹在青州做过什么,他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提高粮价是为了吸引更多外城商人来安泰城出售粮食,在他们来的这段时间里,官府再出售更低价的官粮,更会吸引百姓。而商人为谋更多私利,便会降低粮价,届时外城粮食纷纷进入安泰城,便可彻底解决饥馑问题。”
许风华朗然一笑,“这便叫知行合一。好了,你说过要背本王的,本王累了,走不动了。”说罢,许风华便死皮赖脸地抓着谢墨的胳膊让他背自己,大有不同意就不撒手的架势。
谢墨甩了几次胳膊都没能甩掉抓着他的许风华,眉宇之间却无半分怒气,倒是稍带些哭笑不得的无奈。
他低头望着像只四时好一样不停地用脸蹭他衣袖的人,眼里多了份别样的情愫。
怎么办?好想摸……
右手像是失去了控制般慢慢抬起,眼见离许风华的头很近了,谢墨最后还是靠着顽强的意志强行忍住了想摸摸许风华的动作。
谢墨特意蹲下身子,怕许风华够不着自己。
谢墨能感觉到在他背部紧贴着的温热的胸膛,还有吹在在他耳后淡淡的桃花香气,不时撩人心魄。谢墨唉声叹气,摇了摇头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不知不觉间,便到了良淮家。
良淮家烛火通明。小院外的短木桩上还拴了一头小驴。驴的旁边有一个小石桌,石桌上有一团白花花的东西用荷叶托着。
碧绿和嫩白,两者形成鲜明的对比,格外引人注意。
许风华走近一看,才看清荷叶上的东西。原是放了一块块被切得方方正正的雪白豆腐。
两人踏进了屋子,右手边里屋处有女人的声音传来,“淮儿,你东街上的婶子托娘给你带了你爱吃的豆腐,高兴吗?”
脆生生的声音道,“高兴!孩儿今日不但吃了饴糖蜜饯,还有得豆腐吃!”
屋内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女人又问道,“是你爷爷给你买的吗?”
“不是,是方才那个被娘撵出去的哥哥。娘,你们把他们找回来吗?我很想和他们一起玩,真的很开心。”
许风华与谢墨听到冥七和许风清被撵了出去,两人对视了一眼,抬脚欲出门去寻找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