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不服[古代架空]——BY:天堂放逐者

作者:天堂放逐者  录入:04-02

  墨鲤只在书上读过类似机关,亭柱中空冬天能烧火炭加温的铜亭,纵是风雪交加,亭内温暖如春。眼前却是完全相反的设置,亭柱也是空的,只是填了冰块等物,再加源源不绝的流水,顿时将燥热之气阻隔在外。
  “这等巧技,不想能在这里得见。”墨鲤十分意外。
  无论是冰块还是火炭,耗费皆巨,多是王府或世家所用。闰县只是个小地方,这家甘泉汤池外面亦是平平无奇,怎地有这样大的手笔?
  “公子有所不知,如今不是陈朝年间了,好物好食只有权贵才能享的,现在天下最有钱的当属淮扬一带的盐商。除此之外,各地商行亦可称金银满屋,用之不尽。奈何他们富归富,钱财却是身外之物,守不住啊,可不就使劲花销?”
  墨鲤闻言一愣,随即明白伙计的言外之意。
  世道不太平,单单有钱是不行的。
  钱能请来护院,能让小鬼推磨,然而对上真正的权贵跟高手,别说钱了,连命都保不住。
  伙计满脸堆笑地说:“咱家也就弄个样子揽客,比之真正的流水亭差远了,听说江南那边的能容纳十数人,夜晚灯火通明,彩绣辉煌,据说还有个名头,叫‘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
  说罢,又有几个小厮敲门进来,送来应季的瓜果凉糕茶水。
  招呼之周到,让墨鲤怀疑风行阁想要这种方法招揽自己。
  ——大概从搜罗的情报里看到墨鲤孟戚一路都“清苦”得很,没吃没穿。
  墨鲤拒了吹拉弹唱的人,又拒了敲背揉肩的汤池师傅跟学口技逗乐的小厮,把人全部打发出去之后,盯着流水亭看了半晌,忍不住撩开幔帐,迈进庭院。
  只见庭院密密种了竹子,极目远眺,能看见另外几处院墙,听得见那边的水声。
  说隐蔽也隐蔽,可真要有人跑来窥看,穿林翻墙毫不费事。
  汤池没有女客,无需严密布置。建在屋外的池子,即透气又能赏月,还可附庸风雅。
  即使有那等担心自己安全的,只消吩咐护院家丁在竹林外候命即可。
  墨鲤只身一人,却也不怕风行阁的人来生事。这竹林栽得极密,纵是轻功卓绝的高手,也休想瞒过他的耳目,只是刀客有点麻烦。
  放在屋子里,怕里面有暗道,刀客被人劫走。
  ——墨鲤觉得秋景可能不会这么做,此人虽是女子,却颇有江湖巨鳄的气概,是言出必行的人物,可架不住她手下众多,万一有人想着表功擅自行事呢?
  至于搁在池子旁边,谁洗澡的时候让不相干的人看着?
  墨鲤看一阵池子,再转头看一会儿刀客。
  刀客知道墨鲤在纠结什么,但他乐得看热闹,甚至巴不得这会儿风行阁的人搞鬼。
  可惜他没有高兴多久,整个布袋就被人提了起来。
  刀客傻眼地看着墨鲤单手拎起房间内的竹榻,直接搁在了通往庭院的小门处。
  幔帐牢牢地罩住了竹榻,墨鲤解了布袋把人放在上面,脸冲着屋内。
  这般抬眼就能看到,想劫走都难。
  刀客:“……”
  这什么神医?没有觉得这个架势不对吗?
  墨鲤完全没有觉得。
  下水对他来说又不是洗澡。
  池水乃是活泉,底下不止有泉眼,水还能从石头间隙里流走,故而无论何时都保持着清亮见底的模样。若非如此,也不会引得墨鲤意动。
  人泡在池水里,能感觉到细微的水流不断地冲刷着肢体。
  除了没有灵气,简直再好不过。
  墨鲤将头发松开,遗憾不能变回原形,他闭着眼睛,任由水流慢慢浸透每一寸肌肤。
  若是别人能看到,必定感到惊骇,因为墨鲤的身形已经完全没入池中,连头都不露,像是根本不需要呼吸一般。
  远处隐隐传来丝竹弹唱之音,婉转动听。
  伴随着亭子四周的流水声,让人不由自主地犯困。
  水中是墨鲤最熟悉、最放松的环境,难免受到了一些影响。虽未睡过去,但是精神微微松懈,错失了察觉到异样的机会。
  ——竹林微微起伏,像是被一阵风吹过。
  来者与四周气息融为一体,仿佛是流水清风的一部分。
  孟戚原本是奔着丝竹喧哗之地去的,途径这座小亭的时候,却猛然顿了一下,迟疑着转过身。
  皎洁的月光下,泉池里隐约有道阴影。
  水波摇晃,似一面摄人心魂的鬼镜。
  孟戚情不自禁地靠近了一些。
  “什么人?”
  泉池骤然掀起波澜,水珠抛飞,淋了孟戚一头一脸。
  孟戚不是没法躲开,是愣住了。
  “墨、墨……大夫?大夫为何会在这处?”
  “我在水里不是寻常?”墨鲤反问。
  孟戚张了张嘴,脑子里嗡嗡作响,眼睛却只盯着墨鲤身上看。
  方才隐隐见着有黑色的鳞片出现在墨鲤胸腹跟手臂处,随着水珠滑落又迅速消失了,换成别人一定以为是错觉,孟戚却见过墨鲤脸颊脖颈出现鳞片的异状,知晓是怎么回事。
  他努力地吞了一下口水,指尖微微颤抖。
  墨鲤没穿衣服。
  其实墨鲤赤。裸上身的模样,孟戚也见过,那时的感觉远没有这样明显。
  ——气血直冲头顶,如果不是孟戚竭力控制,怕是当场就有不雅的变化。
  白皙修长的躯体,黝黑乌亮的鳞片,非人的妖异。
  鳞片出现的那一刻,充沛的灵气随之浮动,其下的躯体是造化所钟,世间极致。
  直教人恨不得一口吞下去。
  孟戚恍然,这就跟他看山色画卷觉得美不胜收一般,墨鲤正常人的模样绝不会令自己失去控制,需得有鳞片。
  孟戚魂飞天外,墨鲤发现他神色不对,凝神查看时发现孟戚身上竟有一些未曾消散的煞气。
  方才也正是这股煞气惊动了墨鲤。
  “你杀人了?”墨鲤表情变了,担心孟戚旧疾复发。
  “呃,嗯,唔。”
  孟戚含糊应声,他脑子里一片混沌,满心都是墨鲤刚才的模样。
  墨鲤一看这不行,必须要喝药。
  当下来不及找衣服披上了,就靠着池边准备诊脉。
  “手。”
  孟戚本能地伸出手,然后墨大夫一挑眉,面无表情地看孟戚。
  孟戚回望。
  又过了一会儿,孟戚猛地醒悟过来,闪电般缩回了手,心里痛骂自己猪脑子。
  既动了心思,怎么还敢把手伸给大夫?
  这算什么?
  直白地告诉墨鲤,想要鱼水之欢?
  墨鲤没有自己面上那样镇定。
  他虽没穿衣裳,但人还在池子里呢,孟戚又不是外人,平日里换衣的时候偶尔也会见着。
  除了两人初次坦言那回,孟戚平日里并无异样。墨鲤一直以为龙脉跟世俗中的凡人不同,天生欲。望淡薄,对那些事不大急切。
  墨鲤自己就是这样,便认为孟戚亦然。
  现在看来,显然是自己弄错了。
  墨鲤绞尽脑汁地想着自己刚才有哪些地方与平日不同,怎地刺激到孟戚了?
  他这一思考,加上没有多余表情的脸,让孟戚心里发慌。
  “大夫怎地在此处?我听飘萍阁的人说,这处汤池是他们的分舵,这才找了来。”
  “嗯?这里是风行阁的地方,如何成了……等等,你抓到了几个杀手?”
  墨鲤下意识地转向孟戚,后者其实知道自己逼问出的口供可能有问题,不过是顺带来看看,反正跟大夫约在闰县碰面,没想到闹出了这一处尴尬事。
  “不错,追到了他们藏匿的地点,又发现他们都是恶贯满盈的江湖凶徒,不知怎地,我病症发作……”
  孟戚准备装病,只要能把大夫糊弄过去,苦药汁就苦药汁吧。
  墨鲤眼皮一掀,忽然说:“初至雍州在野集那晚,你也是假托犯病,硬说自己走火入魔,其实是想跟我度春。宵。”
  孟戚差点咬到自己腮帮子。
  “你方才究竟见了什么,为何忽然激动?”墨鲤盘根究底,毫不放松。
  孟戚面色忽红忽白,费劲地想着说辞,同时左顾右盼,期望能够找到转移话题的机会。
  就在这时,他猛地发现泉池边的还有一张榻,帐幔低垂,上面依稀躺着一人。
  想起墨鲤提到这里是风行阁的地方,孟戚勃然大怒。
  “风行阁安敢辱我?遣人伺候枕席?”
  他怒而出招,连墨鲤绝不可能容人偷摸爬床的事都忘了。
  无形锐气瞬间撕碎幔帐,推得榻上的人滚了两圈,差点摔下地。
  墨鲤见势不妙,出手化去孟戚的掌劲,否则四肢关节错位的刀客就要因为这一摔彻底残废了。
  刀客一点都不领情,盯着孟戚想要大骂,又被孟戚墨鲤二人刚才“惊世骇俗”的话语刺得面皮抽搐。
  ——伺候个屁枕席?
  ——这都他妈的什么人?关他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墨鲤: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必须得找出来啊。思考jpg胖鼠:qaq


第223章 呜呼
  竹榻上的人满脸疤痕, 丑若厉鬼。
  安排这样的人来伺候枕席, 除非风行阁的管事得了失心疯。
  孟戚说不出话了。
  之前远远地隔着幔帐, 只模糊地见着一个裸着上身的影子, 脸又没朝着池子这边,谁知道长什么样?隔壁在吹拉弹唱,这边人都安排上了,恰逢孟戚急得“上火”,见此情形岂能不怒?
  怒完了, 发现压根不是这么回事,孟戚巴不得原地有个洞让他钻进去定神静心。
  大夫这般坦然, 自己却是满脑子的邪念——脸皮再厚也撑不住了。
  再仔细一想,刀客的身份也昭然若揭。除了那个蒙头遮脸的飘萍阁杀手, 又有谁需要墨鲤这样看紧?
  孟戚扯动嘴角,想要说句话把这尴尬的情况圆过去, 然而脑中再次浮现出水珠争先恐后地从墨鲤修长白皙的胸膛上滑落、水面之下的阴影里隐约可见一块块鳞片的画面。
  急忙伸手捂住鼻子,孟戚迅速将涌出的一缕血丝偷偷拭去。
  心火旺盛,灵气翻腾,直接在奇经八脉里造。反了。
  就算是内家高手,在这种情形下也只能选择控制住下面, 还是上面。
  ——还用选?口鼻能捂鼻血能擦, 丹田三寸之下的地儿……用手捂一个试试?
  国师不要面子吗?
  墨鲤更莫名了,孟戚躲躲闪闪不肯再把手伸过来,他只能揣度。
  “咳,大夫你已经抓住人了?”孟戚硬着头皮, 竭力不去看墨鲤探究的目光。
  一转身,把恶狠狠瞪着这边的刀客推了半圈。
  被迫进床底的刀客:“……”
  不就是怕他偷看么?谁稀罕?
  诚然,墨鲤身上带几块鳞片直接令太京龙脉心神动摇无法自控,然而在别人看来绝不是这么回事。鳞片啥的刀客没见着,就算看到了也只会为妖怪惊骇,没鳞片?那就是一个男人,长得好看也是男人,还能怎么着?
  刀客嗤之以鼻。
  他心里有气,忍不住重重地哼了一声。
  满以为这样会得到孟戚的冷嘲热讽,甚至挨上几脚,然而孟戚只顾着跟墨鲤解释。
  ——传音入密的那种,刀客一个字都听不见。
  等了半天没反应,刀客只能再次哼一声以示存在,要杀要剐痛快点,把人塞床底是什么意思?
  刀客眼角余光看到袍角鞋履,那两人已经走到了这边。
  “嘎吱。”
  就这么坐在竹榻上了。
  一件丑得要命的粉色罗袍被丢在地上,刀客的脸彻底青了。
  虽然他只是杀手,但这般也太侮辱人了!
  绝顶高手在江湖上不足十个数,武功练到这个程度,对同样境界的人都有一份敬重,只有走到这一步才知道有多难。跟那些不知山之高海之深的人有什么好谈的,绝顶高手天然就会惺惺相惜。所以青乌老祖会费口舌跟孟戚墨鲤谈抱负谈理想,换成别人想听他那番疯话都不可能。所以刀客对风行阁始终不屑,因为风行阁里根本没有绝顶高手。
  刀客没想跟墨鲤孟戚化敌为友,却还是勉强承认这两人的厉害。可他把别人当回事,别人没把他看在眼里啊。
  就在刀客恼恨万分,想拼着损伤根基也要给这两个羞辱自己的家伙一个教训时,他忽然被一只手拽出床底提了出来。
  眼前并没有任何“荒唐”、“不堪入目”的景象。
  墨鲤衣裳整齐,只头发披散着。
  孟戚换了一件鸦青色的袍子,内衫还绣着鹤纹,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上好的料子。本是汤池的伙计搁在矮几上,给墨鲤备好的替换衣物,被孟戚占了个便宜。
  “是苏绣,如今南货的价格比楚朝时期翻了一倍,风行阁真是舍得。”
  孟戚穿了衣裳也不高兴,风行阁这样讨好墨鲤想做什么?
  从墨鲤这里挖掘自己的秘密?或者更直接点,拐骗墨鲤为他们出力?
  “这就是我们的俘虏?”孟戚刻意加重了声音,想让刀客认清目前的处境。
  谈正事有助于抛掉那些浮想联翩的邪念。
  倒不是孟戚想要压制,而是这地方不好。
  最关键的是,如果墨鲤没来得及褪去的鳞片对自己有奇效,那墨鲤呢?
  ——只能变成沙鼠的龙脉呆滞了。
  他没鳞片啊,只能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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