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古代架空]——BY:王孙何许

作者:王孙何许  录入:04-04

  半晌,段西泠磕磕巴巴地说:“哦……那个,没事的其实,我……我也有这个毛病,多喝点热红糖水,少吃凉的就行了。”
  任歌行啊了一声:“你也有这个毛病?”他又转向杨晏初,“喝红糖水有用吗?”
  听着怎么跟坐月子似的,靠谱吗,任歌行想道。
  杨晏初:“……”
  他这是喜欢了个什么玩意儿啊!
  那边儿李霑已经快不行了,捂着脸吭吭吭笑得直拍大腿,杨晏初现在不仅心脏疼,还他娘的非常蛋疼,他对任歌行虚弱地翻了个白眼,干巴巴地转过去对段西泠说:“段姑娘,我是心脉不足,一月之间偶尔会发作一次。”
  段西泠还是很茫然,很迷惑,她和杨晏初对视了一眼,很状况外地说:“啊……哦,那是该吃药调理一下。”
  任歌行才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声儿都劈叉了。
  然后没绷住,笑出了声:“对,他那个……他是心脉不足之症,喝红糖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管用。”
  杨晏初崩溃地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任歌行还在那儿咧着大嘴丫子傻笑,哎呦了一声,又往杨晏初的碗里夹了块排骨:“吃肉,吃肉。”
  段西泠也有点尴尬:“任大侠你真是……”
  “我?”任歌行说,“我没说错什么啊,不是,段姑娘,你打第一次见他就把他认成是个姑娘,他哪儿像姑娘啊,这喉结比我还……哦没我大,那也不至于认成是姑娘啊,哎呦,”任歌行搓了搓脸,“乐死我了。”
  段西泠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尬笑。用过晚饭,段西泠就回自己房里歇息去了,任歌行把她留下的改好的衣服拿了出来,一想起刚才的事儿还是想笑,对着衣服一通乐:“真是……”
  杨晏初无奈地看着任歌行,一边嫌弃他一边迷恋他,心想这人皮相真是上上等的,都笑成盆儿了,那张脸还是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输给他了简直。
  就在这时,任歌行抖开了一件衣裳,夹在中间的一张手帕飘然而落。任歌行和杨晏初大眼瞪小眼,任歌行笑容僵在脸上,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他余光看见那手帕上有字。
  他笑容渐渐消失,弯下腰把那张手帕捡了起来,杨晏初在旁边猝然开口:“上面绣了什么?”
  “啊,”任歌行装作无事发生一样把帕子找了个旮旯塞了进去,“没事儿,一首,那个,一首诗。”
  杨晏初直接走过去把那帕子抽出来抖开。
  段西泠绣工很好,字绣得很娟秀,情意也缱绻。
  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
  何处结同心,西泠松柏下。
  是苏小小的《同心歌》。
  杨晏初沉默半晌,心想段西泠大概不是她自己口中“混街面”的,至少从前不是。只是后来天涯沦落,也是个苦命人。
  “也是个苦命人。”任歌行道。
  杨晏初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又道:“但是你答应过我的……”
  “我记得的,”任歌行靠在窗边,翘着二郎腿喝茶,用碗盖撇去浮沫,淡淡道,“在我想清楚之前,不看别人。”
  这话当着李霑的面就这么说出来了,一点也不遮着掩着,李霑万万想不到任歌行和杨晏初出去那一会儿是去说这个事的,有种错过了整个世界的感觉,他呆滞了一会儿:“你们……你们俩……”
  他把眼神转向杨晏初。
  杨晏初对他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李霑:“……您真是我杨大哥。”
  “去你的,”任歌行又喝了口茶,用茶碗遮住了脸,“大人的事儿,小孩别管。”
  “别啊,”李霑本来在躺着消食,骨碌一下坐了起来,“别想了啊任大哥,小杨哥哥多好啊,你还犹豫什么呀,你就不怕过了这村没这店了吗?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有的是你后悔的,你得抓紧啊任大哥。”
  “没关系的,”杨晏初接过了话头,笑道,“过了这个村还有下个村,柳暗花明又一村,每一个村我都开店。”
  他说:“我一直等你。”
  李霑一口血都要吐出来了,哐地一声又躺了下去,脸冲着墙,一言不发地盖上了被子。
  没救了这俩人,他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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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那日段西泠把手帕藏在衣服里,第二天就十分忐忑,百般试探,任歌行最后干脆避开了杨晏初和李霑,把帕子有字的那一面叠在里面还给了段西泠,后退了半步,低声道:“万金心意,任某愧不敢收。”
  段西泠没什么大的反应,苦笑道:“我早就知道了……唉,任大侠,只是不送这帕子,我总不甘心。”
  任歌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杵在那里赔笑,段西泠看起来像快哭了,努努力又憋了回去,笑道:“好吧,那个……任大侠,行李里的衣服我都差不多洗干净了,春秋和夏天的衣服放在那个小箱子里,冬天的衣服在大箱子里,腰带之类细小容易丢的东西放在大箱子的暗格里了,我知道任大侠你看不上我这样的女子,只是你一个人天南海北地走,身边总要有个女人照顾你的……”
  “段姑娘兰心蕙质,不必如此妄自菲薄,而且这些事也不必非要女子来做,我自己来也可以,”任歌行笑了笑,“没有哪个姑娘生下来就是要照顾别人的,我就是有点糙,以后学着细致利索些就是了。”
  “任大哥!你过来一下嘛。”李霑叫道。
  “哎,”任歌行应了一声,对段西泠笑道,“那我先过去了。”
  “嘛事儿啊?”任歌行晃晃悠悠地走过来。
  李霑在那儿无所事事地薅树叶子:“没什么事,就是我想你了。”
  杨晏初踢了他一脚,瞪他:“小李子!”
  任歌行扑哧一声笑了,对杨晏初说:“你让他叫的?你直接叫我不就行了吗。”
  杨晏初斜了他一眼,用脚尖轻轻勾了他一下,小声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我也想你了。”
  李霑:“……”
  任歌行:“……嗨呀。”
  李霑眼看着他任大哥的一张脸从颧骨红到耳朵再红到脖子根儿,还挺有意思的。
  任歌行整个人原地红成了一个刚出锅的大闸蟹,背过身走了,一抬腿直顺拐,李霑在他身后,用肩膀撞了杨晏初一下,杨晏初也笑,对李霑眨了眨眼。
  任歌行:“……哎呀别嘻嘻哈哈的,赶紧走!”
  三两日匆匆而过,转眼间一行人已经行至兰陵。任歌行三人将段西泠送到城门口,就此别过。段西泠站在车下,背着自己的一个小小的包裹,仰着脸跟他们三人告别,任歌行对她抱了抱拳:“段姑娘,后会有期。”
  段西泠浅浅地笑,那眼神万语千言,却终究什么也没说。段西泠对三人深深一礼,转身一步一步离开了。
  他们一直目送着她,直到兰陵的风尘将她渐远的背影淹没。
  天已薄暮,天地间浮动着一层淡蓝的烟,任歌行自马上回头,晚风削弱了他面容中过于锋利的俊美,那回眸的轮廓几乎有些难以言喻的温柔,他道:“走吧,我们也找个地方休整一下,明天还要赶路。”
  世间此时有一种浅海一样的静谧沉默,杨晏初手撑着车帘,无言地盯着他的侧脸发怔。几个月朝夕相对天天都看这张脸,偶尔还是会被任歌行惊艳一下,时时心动不已,任歌行看杨晏初一直盯着他发呆,问道:“怎么了?”
  杨晏初不好意思直说他每天像中邪了一样,眼珠子粘在人家身上扒都扒不下来,只好道:“无事。”
  任歌行笑着摇了摇头,信马由缰地走,想找家客栈落脚,却慢慢地皱起了眉。
  他低声道:“不对。”
  杨晏初接道:“太静了,是吗?”
  任歌行点了点头。兰陵城内此时本应华灯初上,夜市也该开起来了,可是此时别说街市,路上的行人都是寥寥,夜幕下竟显得阴森森的像座鬼城,任歌行感到一丝不详,杨晏初道:“早知如此,便不让段姑娘那么早就一个人离开了,这城里看着不太平。”
  任歌行叹道:“这世道哪里还有太平呢——小羊,依你看,是因为什么?”
  杨晏初道:“嗯……征徭,匪患,瘟疫,”他笑了笑,“要么就是闹鬼。”
  果不其然,找到一家客栈歇脚的时候,那跑堂的嘴碎,一边帮他们挑行李一边就问道:“客官这是探亲啊,游玩啊?”
  任歌行笑道:“赶路。”
  跑堂的说:“呦,要是赶路的话就赶紧走吧,这兰陵城里闹瘟疫呢,晚上大家伙都不敢出门,客官您要是半夜听到什么响动,千万别出声,大被蒙过头睡一宿就完事了。”
  任歌行挑了挑眉,道:“瘟疫?”又道,“为何是晚上?”
  那跑堂的咂了咂嘴:“谁知道呢?好像说是这边闹了个什么病,还传染呢,这得了病的人啊,一到半夜就发疯,跑到街上咬人,我们一到晚上都不敢出去呢。”
  任歌行怪道:“这儿没有人管吗?”
  跑堂的摇了摇头:“谁愿意管啊……哦,对了,有一家,城南的严家一到晚上就到处逮人呢,把染了瘟疫的人都逮走,不知道逮到哪儿去了。”
  “严家?”任歌行疑惑道,“原来这儿的霍家呢?”
  “您问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这些练武的大家子可不是咱们这种人能议论的呦,”说话间已经走到楼上,跑堂的把箱子放进屋里,说,“东西给您放这儿了啊。”
  任歌行点头道谢,关了门之后轻轻皱了皱眉,杨晏初道:“此地人间看来已经天地翻覆了。”
  任歌行颔首道:“确实。这个严家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霍枫桥呢?”
  “霍枫桥?”
  “我在此地的一个老相识。原来这一方他是可以说得上话的,怎么这次来没有他的消息了,明天我去找找他……再说了,好好的怎么闹起瘟疫来了?”
  杨晏初道:“是啊,兰陵一不靠海二没旱涝,还没入夏,这个时节北地怎么会闹瘟疫,周围也没听说有瘟疫传染过来,而且这个症状……半夜咬人,狂犬之症么?”
  “狂犬之症不是这症状啊,”任歌行想起来他小时候那条世界上最丧的黄色土狗,撇了撇嘴,“狂犬哪儿是半夜咬人啊,狂犬大白天也逮谁咬谁,特狂。”
  杨晏初:“……你被疯狗咬过?”
  “我?”任歌行嗤道,“我能让狗咬吗?我没咬狗就很不错了。”
  杨晏初无言以对,只好对任歌行抱了抱拳。
  任歌行走到窗边支开了窗子,道:“没见过这么邪门的瘟疫,唉,兰陵一带的鲁菜做得相当不错,青州都没有这儿做得好,本来还想带你们尝尝呢。”
  杨晏初走到窗户边看了一眼,说:“对面不就有家馆子么?”
  李霑往榻上一躺,哀嚎道:“别吧,别了吧任大哥,我不想下去了,累死我了,你和小杨哥哥想吃你俩就去吃吧,能给我打包带回来点就更好了。”
  “懒死你算了,”任歌行转向杨晏初,“饿么?想下楼么?”
  杨晏初说:“饿了,陪我去尝尝吧。”
  他其实不是很饿,但是他怕任歌行饿,这人是到了晚上一定要吃点夜宵的,看着那么高挑清瘦的一个人,不知道怎么能吃那么多,早中晚三顿,动不动吃点零食,再来顿夜宵,那食量叫声饭桶饭桶都得跳起来打人。
  任歌行想了想,道:“算了,不折腾你了。”他对杨晏初挤了挤眼睛,“看着啊。”
  他坐了下来,清了一下嗓子,然后低声道:“四喜丸子,加四个馒头,送到对面客栈二楼东边第三个房间,多谢。”
  杨晏初:“……所以这个菜是你念咒变出来的是吗。”
  “你听嘛。”任歌行说。
  对面馆子的小二突然把窗户打开了,响亮地应了一声:“好嘞!四喜丸子!”
  李霑捧场地鼓掌:“哇,传音入密啊,好厉害啊。”
  ……别人用传音入密传递秘辛,他用这个点外卖。杨晏初又陷入了日常的“我到底喜欢了个什么玩意”的自我怀疑中,但是看着眼前这个四喜丸子还挺得意的样子,他总不好扫他的兴,只好用一种赞叹得恰到好处的语气说:“好高深的功夫。”
  李霑:“武功高强的男人!”
  杨晏初:“常人不可望其项背!”
  任歌行:“……可以了可以了,再说就有点浮夸了。”
  “客官!客官!四喜丸子那个客官!”
  三人正说话间,对面馆子里的店小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激情嚎叫起来,杨晏初忍不住笑,用胳膊肘怼他:“四喜丸子,叫你呢。”
  任歌行:“……怎么了?”
  “给您送不了啦!又开始闹瘟疫啦!出不去门儿啦!您在客栈里自己点点儿什么吃吧!”
  任歌行眉间一紧,直起身朝窗外望去。
  兰陵城里灯火寥寥,从前金吾不禁的繁华气象早已不复,夜静如死,户户噤若寒蝉紧闭门窗,夜色中,远方有人影在向这边缓缓移动,浓黑的天幕下只能露出一群绰绰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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