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与将军解战袍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Rhymmy

作者:Rhymmy  录入:04-09

  再往外,除卞有离营里的人之外,就是明察这些日子收服过来的千数禁军,全副武装地列在外围,刀兵齐备,军容肃整。
  见阮羲和卞有离从殿中出来,除了拿刀剑架着人没办法动,其余所有将领尽数跪下,对石阶最上面的二人齐齐俯首喊道:“见过王上!见过上将军!”
  阮羲仍然怔着,没有动作,也没叫他们起身。
  卞有离等了一会儿,没见阮羲说话,忍不住回头看他。
  感觉到卞有离的目光,阮羲下意识也回头跟他对视,但还是没说话,看起来也不过是本能一般的反应,并不是回过神来了。
  卞有离欲言又止地顿了一下,索性自己对下面的人道:“兄弟们都起来吧,明察,过来。”
  诸将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痛痛快快站起来,仍然直直地扶剑站着,谨慎地守着中间被包围的那群人。
  明察示意旁边人接过自己手里的剑,保持原样架在林忠实脖子上,径直跑上石阶。
  “王上,将军。”
  卞有离点头:“可顺利否?”
  明察拱手道:“将军神机妙算,林忠实果然中招。”
  “倒不是我神机妙算,”卞有离笑道,“只是他太过自负,又心急,觉得自己能做到万无一失,因此不过激上几句,他就不管不顾要去行动。”
  “将军过谦了,”明察笑道,“否则林忠实岂能如此听话,一步不差地按咱们计划的走?”
  卞有离:“他也是气数尽了……你哥和我师兄呢,有消息吗?”
  “很快就能赶过来,城内外叛军都已料理妥当,我后来让禁军过去了一部分,不过他们做事周全,早已弄完了。”
  “这下就都安分了,”卞有离笑着对明察说道,“这些日子辛苦兄弟们,你回去安排一下,好好犒劳。”
  “是,”明察道,“将军,这林忠实如何处理?”
  卞有离沉吟片刻,看向阮羲,轻轻拉了他一下:“王上?”
  “……啊?”
  “这个林忠实,你想怎么处置?”
  阮羲看着底下狼狈不堪的林忠实,忽然觉得一阵恍惚。
  卞有离望了望他的神色,也不再等答复了直接对明察道:“先收押吧,你亲自带人看着,明早再说。”
  明察应声下去,令禁军协同军中的人押着叛军离开。
  大部分人都颓然地被带走了,林忠实却不肯就范,挣扎着不愿走。
  明察抬头看卞有离,见卞有离只是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马上领会,一剑横在林忠实颈间。
  因林忠实挣扎个不停,顿时就见血丝沿着剑身沁出来。
  林忠实纵然有极大的胆子和野心,好在也还知道自己不是神仙,没有不惧刀兵的金刚不坏之体,不过一介血肉之躯,经不住这锐器,而性命是他享受一切的根源,丢不得。
  一见了血,他很快消停下来。
  卞有离淡淡地看着明察把林忠实带走。可跟之前被带走的那些人不同,林忠实虽也注定是阶下之囚,眼神中却并无沮丧。
  他只是不甘,或者说气急败坏。
  倒像是还有别的后路——然而这不可能,在这些日子里,他的人都已经被卞有离和江延等人悄无声息的解决了,能收拢就收拢,能挑拨就挑拨,都不能的就除去。
  卞有离仔细想了想,确定不会有闪失,转过头,笑着看向身旁的人。
  令华殿里透出的光从门中漫出来,描过卞有离的面容,给他如画的眉眼镀上一层淡薄的金色,仿若泛着微光。
  映在如墨的夜色里,仿佛是缥缈的,像天际瞬息而过的流星,美到难以挽留,只能存有刹那的光华。
  阮羲忽然伸手拉住卞有离,倏忽之间却又放开。
  卞有离奇道:“怎么了?”
  阮羲自出门以来,可算说了第一句话:“没事。”
  “那进去吧,”卞有离道,“先让明察看着林忠实,明天再收拾他。”
  殿里灯光太亮,卞有离动手灭了一半的灯,才使光线柔和下来。
  他回身看着尚在不远处站着不动的阮羲,无奈地笑道:“你过来坐下,我跟解释好不好?”
  阮羲迟疑了一下,走到他身边:“为什么还留这么多灯?”
  “很多吗?”卞有离打量了一下殿里,想了想,道,“也是,我本来是怕咱们在里头活动被看出来,用光遮一遮。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不在外面也行,我们去里间吧。”
  内殿没有点灯,所以可供说话的地方自然不是桌边。
  两个人像出去之前那样子躺在床上,卞有离沉默了一下,低声跟阮羲讲起这些天的事情。
  从在路上被林忠实拦住,到洛风那天到令华殿来看他,发现林忠实做的手脚……说到后来的步步为营,直至今天晚上,尘埃落定。
  他说话时,语气平和安然,用词简明扼要,叙述也尽量在追求把事情说得波澜不惊,对一些过程,往往几个字就揭过去。
  可阮羲知道,肯定不止这些。
  他跟林忠实抗衡多时,知道林忠实是一个怎样的人——多疑,狡猾,狠毒。
  而卞有离涉世未久,更不像自己从小接触官员政斗,宦海人心。
  一定有更多的为难,没有言明。
  “……林忠实让我灌醉你,他好逼宫,我本来也想灌醉你,呃,”卞有离有点犹豫地说道,“后来觉得,什么都不让你知道,也不大合适。”
  阮羲静静地看着他,一丝月光隐约能看出人的脸,不很清晰,但也不妨碍。
  卞有离停了停,继续道:“我之前也想过告诉你的,但是那天太傅他……后来我就想,不如等结束了再跟你说明。”
  所幸,终于圆满地走到了这一步。
  结束……了?
  阮羲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心里重复这句话。
  ……结束。
  刚才他从外面走回来的时候,本来也是高兴的,可是不经意间,突然想到一件事。
  当时他怕连累卞有离,虽然不舍得,可还是说过让卞有离离开的话。
  那时候卞有离曾道,要等了结完林忠实的事情再说。
  所以……他这样费心竭力,是为了早日离开吗?
  所谓结束,是一切都不再有下文的意思吗?
  卞有离说完事件始末,见阮羲仍然没有开口,不由奇怪地对他道:“你怎么愣了似的,心头大患解决掉,你不应该高兴?”
  是我的心头之患,阮羲想道,那是不是你的呢?
  若是真的,我要放手吗?
  明明当日就是为了防备林忠实才把卞有离留在宫里,那时为对付林忠实,他简直不惜代价。
  可是此刻,阮羲竟然有个疯狂的念头——希望林忠实的余孽还没有清除干净,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地留住卞有离。
  阮羲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一下回过神来,恨不得给自己一下子。
  他看着卞有离,勉强一笑:“我自然高兴,只是在想事情,有点恍惚。”
  卞有离突然靠过来,脸上没有一丝睡意,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泽安,你在想什么?”
  “也没什么……浮青。”
  “嗯,你说。”
  阮羲抿了抿唇,缓慢地开口,仿佛顶着无尽压力:“你,你……”
  “我什么?”
  阮羲看着卞有离近在咫尺的脸,突然像想起来初见那天。
  活了许多年,宫中朝中也有佳丽无数,可他从未见过有人能美成那样子,像不曾沾染凡尘的仙人。
  这样的人,本该纯粹一生,却进了权谋的漩涡。
  都是因为我,阮羲心中蓦然浮起一股悲哀——那我还有什么资格要留住他,让他同继续我挣扎在这种日子里呢?
  “你因为此事,一定受了不少苦。”
  卞有离坦诚地眨了眨眼:“特别苦。”
  阮羲一下顿住,没想到卞有离这么直率,一时没接上话,想了想才道:“那,那该如何?”
  卞有离笑起来,眼里几乎要发光了:“我之前听说洛郡有个日北节,很有趣的。”
  阮羲了然一般,微微笑道:“好,我知道了。”
  卞有离似乎难以置信:“你答应了?”
  阮羲似是无奈,又仿佛带着不舍:“答应了。”
  看着卞有离兴奋不已的神色,阮羲只能尽力做出一样的高兴。可他又如何不知,远行游玩,大概只是为离宫寻一个由头罢了。
  有些离别实在不好直接说出口,只能以去而不回的形式,画一个潦草的结局。
  “你这么轻易就答应,”卞有离想了想,还是有些疑虑,“太傅和江延他们不会说什么吗?”
  阮羲不解道:“与他们有何关系?”
  “你陪我去那处玩,”卞有离理所当然道,“他们肯定要监国,平白多了这么些麻烦,难道不会有意见?”
  阮羲沉默地回味了半晌他这句话,道:“我……陪你?”
  卞有离震惊道:“莫非要反悔不成,你方才答应了的!”
  “……”阮羲这次是真心实意地笑出来,“不反悔,你放心,他们没有意见。”
  在太傅和江延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这么被赋予了一个重大的使命。
  虽然江延才为了安抚城内百姓和打压城外叛军殚精竭虑,太傅也天天操着操不完的心。
  ——也没能让阮羲王上有哪怕一霎犹豫,这可以说是十分令人嗟叹了。
  刚才还苦闷惆怅的心情一瞬间不翼而飞,阮羲哪里还会顾得其他人是不是愿意——愿不愿意都得做。
  只有身边这个人,才是他此刻,还有以后,要时刻惦念的对象。
  卞有离对他一笑,似乎理解他内心深处隐埋的不安,在两个人贴身躺着的地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阮羲本能一般回握住,然后眸光一闪,忽而向内侧偏了一下。
  卞有离却不依,加了点力气一拽,非要让他看着自己。
  阮羲只得回过头来,对上卞有离灿若星子的眼神。
  卞有离目光灼灼:“你不会后悔吧?”
  “……我只怕你后悔。”
  “我不会。”卞有离笃定地道。
  “浮青……”阮羲一下加重力道,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声音有一丝近乎哽咽的颤抖,“你说过,允诺而不兑现,非君子之道。”
  卞有离眨了眨眼,有点孩子气地笑道:“你放心,我是君子。”
  阮羲定定地凝视他许久,一下拥住他。
  卞有离措手不及,只能伸手回抱。
  一个见惯别离,害怕牵连对方于是尽力隐忍;一个初涉尘世,不晓人间情事因此懵懵懂懂。
  即便如此,竟然还是未能抗拒这份不知道从哪一时刻滋生出的,互通心意的欢喜。
  从此,这条路上所有的苦乐悲喜,都有人同担同享,不再孤寂。
  幸甚。
  ——正文完——
  番外(二)
  阮羲处置了林忠实一干人之后, 果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算撂开国事,陪着卞有离出去游玩。
  去江府交代此事的时候,江延的伤已经看不出什么大碍, 面色极佳, 情绪也很高, 听闻二人要离宫去玩,很赞同地笑道:“去便去, 国内让义父给你看着就是。”
  阮羲奇道:“你不留下?”
  江延奇道:“我要留下?”
  阮羲被他反问得一滞, 想了想, 觉得江延这话好像也很有道理, 反正林忠实已除, 如今国内本就没什么不太平的事情,太傅一人足以应对了。
  几个人正说着话, 洛风从外头推门进来, 端了一些精致的糕点汤水, 香气四溢,飘着一丝似有若无的药味儿。
  他把东西放在江延面前, 放好汤匙, 把筷子塞到江延手里,才看着卞有离和阮羲问道:“你们想去何处?”
  “想去师兄的家乡,”卞有离道, “我听说日北节快到了,应该挺有意思。”
  洛风点点头:“日北节的确有趣,你们去看看也很好。不过, 离儿……你想不想,回谷中看看?”
  “……”卞有离一呆,不可思议道,“师兄,你说什么?”
  “我说,你想不想回谷中去看看?”
  卞有离被这问话深深震住,他张了张口,一下竟发不出声音来。
  如何不想呢?
  那是他记忆里最美好的一片净土,承载了他人生里最开始的十几载年华,从来没给过他半分痛苦或黑暗。
  全都是美的,好的,值得珍惜的,一点一滴无不令人向往和铭记的快乐。
  可是出谷那时,他回头看着谷口,心里也知道,回去的可能性,寥寥无几。
  那次离开,在他看来,已是诀别。
  所以此刻听到洛风这句话,让他怎么能平静处之?
  “师兄,”卞有离盯着他,缓慢道,“你这是何意?”
  洛风:“师父交代的事情,我都已经做完,我们可以回谷看看了。”
  “可我……”卞有离又惊又喜地愣了片刻,语无伦次道,“我不知道怎么回去啊!”
  洛风笑道:“这倒不用担心,你和王上是刚从早朝回来吗?”
  这个答案自然是显而易见的,因为阮羲跟卞有离身上都还穿着朝服。
  一下早朝就来江府,而且连卞有离都去上了一回早朝,足可以见得这俩人出去玩的心情有多迫切。
  卞有离随意点了一下头,急急追问道:“我怎么回去?”
  洛风好笑地打量了他一会儿,目光定格在他腰间那枚玉佩上。
  这枚玉佩是之前阮羲所赠,因嫌将军朝服例制的红玉不衬卞有离,故选了这枚洁白无暇的玉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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