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有病[古代架空]——BY:馒头大大

作者:馒头大大  录入:04-17

  凌燃低吼:“既然你都要承担责任了,为什么不能再多承担一会?你怎么知道我不明白你的心情?我知道,我太知道了……”
  凌燃当然明白。他的身上担着“西苗教”这个担子,过去那些年,是这个担子让他抑制住伤心与后悔,继续活在没有安宁的世上。凌燃曾经想过,等他找到继承人,卸下了教主的担子,他就可以去找安宁,只是不知道安宁还在不在地下等着他。一天又一天,每天都是煎熬,每天都是忍耐。这种日子,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凌燃说:“安宁,我们都盼望着你好。难道这世上真的就没有让你留恋的人?没有让你留恋的东西?”
  杨安宁说:“有。我曾经有许多愿望,小的时候,我看着老庄主和那些庄里的叔叔伯伯们,很想和他们一起去混江湖,但是我爹不许我去。后来,我便想,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去江湖里走一遭。可惜,这个愿望大概是实现不了了。”
  凌燃说:“你想去江湖,我随时可以带你去!”
  杨安宁摇摇头:“没有必要了。我真的活的够久了,欠了那么多人命,我总是要还的。”
  凌燃瞪大眼睛,问:“欠了人命?你欠了谁的命?”
  杨安宁重新给自己到了一杯茶,双手握住茶杯,说:“其实不是我欠的,是我娘……我是他儿子,她欠的东西,我总是要还的。”
  凌燃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杨安宁喝一口茶,眼神迷蒙,杨安宁说:“我以前不知道我爹和我娘做的事情,我知道的时候,那些事情的发生……已经不可避免了。爹和娘做错了,无论为了什么,都不该抛下自己的责任,尤其后来还害了那么多人命……我娘的职责我已经还回去了,可那些人命我却没有办法还,大概只能……以命抵命了吧……”
  凌燃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说:“所以你不想治病……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西苗教……因为……我?”
  杨安宁没听清他的话,接着说:“我不恨他,如果我是他,可能也会想报复吧……如果他把事实告诉我,我可能也会愿意跟他去做血脉转移……”
  凌燃的心里翻江倒海,他想过杨安宁不愿意医病的原因,他猜到这个原因肯定与自己有关。也许是如安宁说的那样,他活的太累;也许这只是个借口,安宁是被自己伤透了心,没了生的欲望。但是,凌燃万万没想到,安宁是为了还债。
  “你是他儿子,她死了这债难道不该你来还吗?”
  自己说的话,犹如惊雷般响彻耳边。
  杨安宁的话还在继续,杨安宁说:“我只是有些怨,他不爱我,又何必来欺骗我的感情……毕竟,我从未对不起他……”
  杨安宁阖上双眼,眼角的疲惫却轻而易举地显现出来。
  凌燃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再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你遇上一个人,你对他犯了错,你以为错误可以弥补,可是来去到头终成空。你再怎么补救,错误犯了就是犯了,永远不能当做没犯过。
  凌燃瞠目结舌,半天才回过神来。凌燃听着自己发出干涩而无力的声音:“这不是你的错。你从来都没有错。”
  杨安宁不再说话,似乎睡着了。
  凌燃看了他一会,露出苦涩的笑容,将他揽进怀里。
  终是因为自己。安宁所受的苦,都是因为自己。
  
44.
  杨安宁不是圣人。
  如果是十二年前,在他二十三岁的时候知道了他爹娘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用自己的命去赔的。他可能答应去做血脉转移,但他必定会想方设法让自己活下来,之后他不会再让自己和魔教有任何牵连——毕竟这是他爹娘犯的错,有些必须要还的,他会还,但若要求的再多些,他便做不到了,他也不想去做。
  可现在的杨安宁已经不是那时的杨安宁。
  他病了。
  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他的生命在慢慢流逝,他千万次地问自己,为什么自己要遭受这样的对待。他想不通,他不知道答案,他只能从别人身上寻找。最后,他只能想到凌燃说的——这是他欠的债,所以他得到了这样的惩罚。他不知道这个理由是对是错,可只有这个理由能解释他的遭遇,也只有这个理由能让他面对凌燃的欺骗和背叛。一次次的自我拷问,杨安宁把这个想法深深印到自己骨子里。即使后来离开了地牢,逃出十万大山,这个念头仍深入骨髓,无法磨灭。杨安宁对柳三折和凌燃说的话都是认真的,他是真的认为自己早该死了。
  杨安宁并不是软弱的人,可他也不是铁骨铜皮,他的心始终都是肉做的。没有人能够一边感受死亡的降临,一边面对爱人的背叛,肉体与感情的双重折磨,加上地牢里逼仄压抑的坏境,生生逼垮了杨安宁。
  杨安宁有时会觉得,现在活下来的只是一个躯壳,他的精神他的灵魂早就埋在十万大山中了。就像人偶师操纵一个人偶,他不会关心人偶是否生病是否受伤,即使偶尔对人偶进行修补,也只是继续赚钱的需要。杨安宁不关心自己的身体是否已经病入膏肓,之前他会调养,也只不过是为了更好的履行自己的责任,管好折柳山庄。
  无论表现的多么正常,杨安宁始终都是患了疯病的病人。
  张谦说的没错,是病总是祸,杨安宁的心病一直累积着得不到纾解,现在就算他有心调节,也完全无能无力了。
  
45.
  杨安宁醒的时候天已经昏暗,他身上披着凌燃的外衫,靠在凌燃的怀里。
  杨安宁挣开他的怀抱站起来。杨安宁一起身,凌燃的衣服便滑到地上。杨安宁弯腰想把衣服捡起来,没料到与凌燃对了个正脸。凌燃拉住他的手,把他拉坐在石椅上。杨安宁的手有几分凉。
  凌燃看着他的眼睛,说:“安宁,你听我说。”
  凌燃的眼中有血丝,自责与悔恨不必特意分辨就能在他脸上看出来。杨安宁想起睡着之前他们说的话,低下头说:“不必说了。”
  凌燃单手扶托住他的脸,让他抬起头来,说:“听我说安宁,之前你说的那些都不是你的错,你没亏欠任何人,就算有人该为那些死去的人负责,那个人也不是你。”
  杨安宁有些恍惚,凌燃的话犹如一颗石头投入他的心湖,最初湖面没什么反应,后来涟漪却越扩越大。
  不是我的错?那是谁的错呢?对,是我爹娘的错。可他们死了,所以,还是我的错吧?
  面前凌燃似乎分裂成两个。一个年轻,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他在杨安宁耳边说:“当然是你的错,谁让你是苗珊珊的儿子!”另一个成熟,小心翼翼温柔内敛,他在杨安宁的面前说:“不,不是你的错,你不该为这些负责。”
  杨安宁捂住头,弯下腰,发出轻声的悲鸣。杨安宁低吼着:“我不想听!你们滚,都滚!”
  凌燃手足无措地抱住他,杨安宁的身体颤抖的就像秋风中的残叶。
  凌燃将下巴轻轻搁在他的头顶,说:“你的命可以是你的,甚至可以是折柳山庄的,但是你的命绝对不是那些死人的。他们早就死了,杀死他们的人不是你,他们根本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安宁,放过自己……”
  杨安宁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再抬起头,他的双目却已赤红。他瞪着凌燃,说:“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是谁?”
  凌燃的全身瞬间变得冰凉。他看着杨安宁,嗫喏着说不出话。
  杨安宁逼问他:“你究竟是谁?”
  凌燃侧开头,低声承认说:“是我。”
  话音未落,杨安宁就一把推开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狠狠撞在凉亭的柱子上。杨安宁大口喘息着,手心不由自主地冒出冷汗。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恐惧,神色也有些扭曲。杨安宁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想干什么?”
  凌燃一动也不敢动,杨安宁的反应他已经预料到了,可他不想再继续欺瞒他。装作“阿燃”固然是可以待在安宁的身边,可这不是凌燃想要的。“阿燃”不是他,他想和安宁在一起,以凌燃的身份,真真正正的在一起。
  杨安宁继续问:“阿燃呢?你把他弄哪去了?”
  杨安宁神色一转,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的声音不稳,恶狠狠地看着凌燃,问:“难道,一直都是你?”
  凌燃的指甲几乎要掐到手心里,他慢慢地承认:“一直……都是我。”
  杨安宁倒抽一口凉气,几乎想要落荒而逃。他的右手向后反抱住柱子,整个身体都靠在上面,若没有东西依靠,他现在怕是已经瘫坐在地上。杨安宁几次试着想说话,可发出的都是嘶嘶的气音。
  凌燃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与杨安宁的距离。凌燃的话中满是苦涩,他说:“我不会上前,你别怕。”
  杨安宁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挺起腰,站直身子:“我早该知道……你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赶走……都是我自欺欺人。”
  凌燃用力闭上双眼又立刻睁开,他想借此压住眼睛的酸涩,凌燃说:“安宁,我真的没有恶意,我是来赔罪的,我想补偿你,你相信我……”
  杨安宁发出刺耳的笑声,那笑声饱含自嘲与讽刺,杨安宁说:“相信你?你装成‘阿燃’骗我,还让我相信你?凌教主,我是贱,可是我不傻。还是说,你觉得逗一个疯子,看着我被你耍的团团转是件很有意思的事?过了这么多年,我竟然还能娱乐到凌教主,真是让我不胜荣幸。”
  凌燃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杨安宁看,让杨安宁明白自己是真心想要追回他,可是没有用,他不会相信。凌燃说:“我不想骗你,可若我不是‘阿燃’,你根本就不会让我留在你身边……安宁,我们重逢这么久,我做的事情,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的真心吗?”
  杨安宁冷笑着:“真心?你的真心,就是前日花前月下、山盟海誓,转日就能要人命!凌教主,你的真心值多少钱?你总是有很多理由,错的都是我……”
  “不!”凌燃打断他:“是我的错。我不求你的原谅,只想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杨安宁眯眼打量着他,这个凌燃对他来说太陌生。阿燃也好,阿宁也好,他们都是骄傲的,眼前这个几乎把自己埋到泥土里的人,他从未见过。杨安宁舔舔干涩的嘴唇,说:“凌教主,我不知道这次你想做什么。可是,如果你真的想要补偿,就请你离开,我们没有必要再见面了。”
  凌燃扯扯嘴角,说:“安宁,除了这个,别的我都能答应你。我要跟你在一起,从现在开始,每一天每一年,我不会再离开你。”
  杨安宁说:“你这是……逼我?”
  凌燃摇头:“我不是逼你。你可以无视我,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我绝对不会让你再离开我。安宁,没有你的日子,我已经受够了,你只能在我身边。”
  杨安宁问:“如果我不答应呢?”
  凌燃说:“你没有不答应的余地。安宁,你必须留在我身边。”
  杨安宁脸色铁青:“你没逼我,你只是威胁我。凌燃,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变。如果我不答应,你就要对付折柳山庄吗?”
  凌燃垂下头,掩住自己的表情,说:“如果你要这么想……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其他的我都随你。”
  杨安宁的拳头握紧又松开,他的胸口急剧地起伏着。杨安宁抹去了所有表情,说:“好,好,我答应你。你要留便留,可是如果让我发现你对折柳山庄不利,别怪我跟你鱼死网破!”
  凌燃闭上双眼,说:“我不会的。安宁,你要好好看病吃药。”
  杨安宁冷声说:“这也是条件?”
  凌燃点点头。
  杨安宁说:“好,我吃药。你别忘了你的承诺。”
  
46.
  杨安宁的身体在一天天好转,不用别人说,他自己有最直接的感受。原本容易疲劳、天气改变必然会生病的身体,在张谦的调养下,已变得比之前硬朗很多。
  凌燃从他的房间搬了出去,搬到他的隔壁。
  杨安宁无法忍受和凌燃睡在一张床上,不要说睡在一张床上,只要凌燃在他身边,他就会身体紧绷、精神紧张,他只能想方设法把注意力转移到阿宁身上。明明是同一张脸,阿宁能带给他平静与安慰,而凌燃只能让他恐惧害怕。
  杨安宁后来回想,凌燃两次出现,阿宁都给了他提示。第一次错认凌燃的时候,阿宁就要赶他走;第二次错认凌燃,阿宁说阿燃和他不一样。在把话摊开之前,杨安宁其实已经有所发觉了,他只是没有仔细往下思考。
  从本质上来说,杨安宁和阿宁是一个人。阿宁是杨安宁臆想出的人,是杨安宁记忆中去到十万大山之前的凌燃,是杨安宁最珍惜的爱人。阿宁不会欺骗他,除了是对凌燃背叛的逃避,自然也是因为杨安宁自己绝对不会欺骗自己。
  在杨安宁的心底,他是孑然一身的孤家寡人,所以他只有阿宁。可阿宁再怎么好,始终都不是真的,杨安宁自己也清楚这一点,阿宁是他用来逃避那段痛苦经历、逃避凌燃的幌子。
  因为他从未真正走出十万大山,阿宁才会一直陪着他。阿宁察觉到凌燃的存在,未尝不是杨安宁自己察觉到了,他只是不愿去相信。或许在杨安宁没有发觉的内心最深处,他始终保留着对凌燃的期盼,他渴望见到凌燃,但他又怕见到凌燃,所以在阿宁明明白白地对他发出警示的时候,他选择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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