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藏风想要抓住空隙,必须打破这进攻的节奏,他若是一直被压着打,只会被打到一点体力都不剩。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俩的战斗,我知道我的作用在这里是什么。
如果李藏风撑不下去,我得出手。
机会不多,因为我的伤口已经在渗血了。刚刚那个魏朝山的一击害的我不得不出大动作,胸口它不争气,它崩裂了。
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多久的意识清醒时间。
我若要出手,一定要选最合适的时机,挑最关键的一招。
我可以抱住枪尖,我可以让那枪尖刺进我的腰腹、胸膛,或者是别的地方。
总之用我自己的身体卡住这杆枪。
然后如果我还活着,还有力气,就去点薛灵灭的穴。去打他的筋,分他的骨,使薛灵灭先失去战力。李藏风这个人我也知道,他绝不会对一个失去了战斗力的人动手。
这样没人会死,只有我下线。
皆大欢喜,人人满意。
至于李藏风满意不满意,我懒得去想,反正决斗佬得从正常人类的队伍里开除出去。
先得把他的命保住。
其余的都得靠边站。
这两人正斗得如火压风,薛灵灭忽的把枪尖一送,李藏风忽的不拿刀格挡,而是一手抓住枪杆。
薛灵灭挺枪前冲,他就握枪后退,整个人竟向后滑行了数步!
我一惊,他这是想干什么?
薛灵灭眼见无法摆脱,干脆一枪旋转起来,结果枪飞了李藏风仍旧不放枪杆。他像个大风筝似的攀折在枪杆上,可却在半空中调整了姿势,脚尖顺着枪杆往下一踹,脚板正好抵到了薛灵灭持枪的手。
僵持之间,他忽出一刀,急速砍向枪柄!
薛灵灭见状一惊,连忙把枪身往地上一砸,李藏风不得不翻身后跃,还未落稳,薛灵灭又是一枪戳地。
戳的这个地点却是接近李藏风的小腿内侧,他再把枪尖往上一挑,那枪身就擦着李藏风的小腿挑了上去。
这是要把李藏风顶飞的节奏。
那李藏风当然不肯被他飞了。
这人一个鹄旋鹰转,半空中身体翻跃,落地时刚要调整站姿,那一枪尖又是阴魂不散地疾疾送来。
但这次他有准备了。
李藏风一个翻身前行,竟在枪杆上踩了两下。
他低身俯腰,就是一刀。
一刀削向薛灵灭的鼻尖。
还真是和鼻子过不去的男人啊。
薛灵灭惊得把头往后一仰,那刀尖接着往上一挑,徐徐缓缓地斩落一丝半缕。
几根青丝,头顶的黑发,就这么轻飘飘地落了地。
哇。
原来别人的发际线是这么被你斩落的啊。
虽然最终成果没有灭掉薛灵灭的发际线,但是他的头发的确掉了几根,这种威慑远比切个臀或削个鼻要严重。
我看向李藏风的目光,那也是大大的不一样了。
从前只是听说他剃头的神技,如今亲眼见着了,忽然觉得他清奇的面容在我眼中都显得正常了。那五官俊的更俊,英武的更为英武,他真是全天下最帅的发型师了。
薛灵灭盯了那地上的头发几秒,忽怒而瞪目,把枪尖猛地向外一翻,却不出手。
他只把枪尖往地上狠狠一压,枪身像被压到了底部的弹簧一样,金属发出呜呜呼呼的哀鸣,钢制的枪身像被张到了极限的长弓,若是再不松开,下一刻就得崩断。
李藏风见他这架势,目光一凛,大拇指轻而缓地揉了揉刀柄,像摩擦一种上古乐器,即将奏响这世上最美的音乐。
杀人之音。
我心中一紧,我知道这是他要出“炼光神刀”的前奏。
空气几乎凝固成一条细细长长的线,像是医院心跳仪上的一条死线,声响归于死寂,动作静成了永恒,每个人都在等待着那最终一刻的到来。
薛灵灭冷而烈的目光放在了李藏风身上。
倏忽下一刻,他的目光松了。
连枪也松了。
积蓄已久的势一朝爆发,等来的就是惊天动地。
枪杆如生了翅膀一样飞起,从一条被压到极致的曲线,崩出了一条毁天灭地的直线。
这条直线似乎可以刺穿一切,刺穿空气,刺穿山河,刺穿这世间之上的日与月。
但它刺不穿李藏风。
李藏风一刀出,如千万道光凝缩成黑暗中的一个亮点。
枪尖送到他面前,他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一个前劈、下削。
削断了枪尖,只剩下了一截枪杆。
但薛灵灭抱着必杀之心,即便只剩枪杆,他也毫不犹豫地把枪杆刺了出去。
我看得睚眦目裂,几乎要站起来扑过去。
可李藏风也把刀身一低,刀尖精准而可怕地送了进去。
结果就是,刀送进了薛灵灭的腹部,刀尖留在了里面。
被削了的枪杆笔直往前冲,顶到了李藏风的胸口,把他也给顶飞了。
虽然是枪杆而不是枪尖,但这么一飞也是够呛,李藏风落地以后嘴角溢血,他揉着胸口想起来,却极为艰难,想站也站不起来。
这枪杆子这么一戳,虽无性命之忧,却也伤到他心脉,算是比较重的内伤,再加上他的体力内力也已撑到极限,神仙到这一步也起不来了。
而薛灵灭比他更惨点。这人吐了一大口血,握着插在腹部的刀,半坐半跌了下来。
他看着在不远处躺着的李藏风,双目含了千万恨,可在这一刻却只能归于一声苦叹。
“李藏风,是你赢了。”
李藏风只摇头不说话,我就当了回解说员。
“刚刚那一刀,你完全可以对着薛灵灭的胸口去。可是刀身一低,插到了腹部。虽然流血颇多,但你给他留了生机。你们这一场,的的确确是你赢了。”
薛灵灭看向李藏风:“可这是生死厮杀,你这留手是在瞧不起谁!?”
这个我看得出,刚刚若不是薛灵灭被削断了枪尖,他那一枪绝对会要了李藏风的命。
一方是真心拼命,可是李藏风这方却在最后一刻留手了,这可不符合他的性子。
李藏风只看向薛灵灭道:“你曾经问我,我杀过的人是不是个个都该死。我如今回答你,死的人有死的理由。而我留手放过的那些人,他们也有活的理由!”
薛灵灭:“我从一开始就想要你的命,你却认为我该活?”
似乎是为了回应薛灵灭的问题,李藏风看向了我。
“因昔日的照顾,你便用一杆□□救了他。你是个知恩的人,这就已足够。”
我心中一震,几乎不知如何言语,才能把情绪表达出七分。
不知不觉之间,李藏风已经拿我当做衡量一切的标准了?
这是我想的太多,还是他想的太深?深到我不敢不去想?
薛灵灭苦笑一声,仰头一叹道:“你已经和那么多人拼杀过,你的体力折损,内力消耗……我居然还是杀不了你……我杀不了你……”
话中悲哀悠悠无尽,听得我又是叹息又是心酸。
我和老九他们关系一般般,可是这几个人的确是老薛亲自带出来的新人,就和自己的兄弟一样,手把手带出来,就这么没了,谁心里能过得去?
我左想右想,忍不住劝了他一句。
“命中如此,何必勉强?”
薛灵灭愣了一愣,幽幽笑道:“若一定要勉强,也不是不行。”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又看了看李藏风。
“你如今起不来,我若拖着这伤口去杀你,和你同归于尽,也是做得到的。”
我道:“但是你不会。”
薛灵灭低头叹息,像把狠劲儿和杀气一块儿都放下了。
“一条命被这么被人家绕过,我还没这么不要脸……更何况,我和姓李的若是都死了,只剩你一个重伤的,那你要怎么走出去?”
我明白他的暗示了,心头顿时一紧,忍不住收拾精神,重整身姿,我的伤口虽然厉害,但我的内力还在,我得站起来。我得从李藏风那边把药给掏出来,稳了他的伤势,再给薛灵灭处理伤口。
可还没站呢,林子里却有几个我们都不愿意看见的面孔亮了出来。
刚刚远去的魏朝山,如今又一瘸一拐地回来了。
一旁还跟着元朝花,他额头花了一大截,眼神如同个僵尸,居然也能走动。
他们看着我,看着李藏风,看着薛灵灭,像看着三块摆在午餐盘子上的肉。
魏朝山阴阴一笑:“你们都倒了,就省我事儿了。”
薛灵灭怒道:“魏朝山!我早就让你滚,你还敢留在这儿?”
魏朝山道:“你钉穿了我的脚,这笔账我还没算,怎敢先走?”
薛灵灭笑了:“你想杀了我?你是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还是以为老曹不会找你算账?”
魏朝山也笑了:“杀你的人是李藏风,曹几何怎会找我算账?”
薛灵灭一下就明白了,李藏风冷冷道:“杀他的人若是我,那杀我的人是谁?”
魏朝山笑得更厉害:“杀你的人自然是我。而且得慢慢杀,让你尝尝脑袋一点点开花的滋味。”
他在手中得意地甩了甩金瓜,像轻轻松松地摆弄着两位绝世高手的性命。
然后他看向我,微微一笑道:“差点忘了你,老七。”
“我把你也杀了,人人都欢天喜地。”
他得意地看着我,得意地走过来。
然后他的笑容忽然止住。
因为我慢慢地站了起来,我顶着伤口的剧痛站了起来。
老七的匕首回到了我的右手,老八的断剑就在我的左手。
我看了一眼李藏风与薛灵灭,我再转头,对着姓魏的和姓元的这两个人形垃圾慢慢地说。
“想杀我?可以。”
“想杀他们?也可以。”
“但你得先死!死之前做场梦,你做梦才能要了他们的命!”
第50章 生机留给你自由交给我
我叫方即云,我认为不管在古代还是现代,垃圾都得分好类。
比如眼前这两个人形垃圾,我认为他们的最终归宿就是悬崖。
这要是放在平时,我是得给他们挖个坑的。但是现在情况特殊的,我这胸口的伤如火烤冰扎一般忽冷忽热的,毒也那儿起了劲儿地骂我呢。
所以得利用一下地形,把这俩人快递到悬崖下边。
李藏风心力耗尽,被那一枪杆震得起不来,薛灵灭腹部重伤,再挪动挪动这条命也交代了。如今只有我能护住他们,自然也只有我能清理这些垃圾。
可是垃圾们不服气啊,它们想造反啊。
这两个还不是普通垃圾,是重度生化垃圾。属于隔壁组织的头号人物。而我呢?
重伤至此,中毒如此,按理说连站起来都困难,走几步说不定伤口就裂了。打着打着可能我就先下线了。
可是七哥的威名,不能折在我手里。
我活是七哥的人,我死是七哥的死人。
魏垃圾笑了,指着我说:“你?你一个重伤快死的人,对付我们两个?”
我瞥了一眼这垃圾,道:“你一个没脚掌的,他一个没脑子的,我对付你们不正好?”
魏垃圾笑容一收,拿手中链子甩了个圆弧,那链条有规有律的声响,还有他这张半笑不笑的脸,都露出一种不服垃圾分类制度的败类气息。
“老七,你全盛时曾为第一,这个我认。只是再强再横的人都有走到尽头时。今时今日这一刻,你的伤会让你抬不动手指,你的毒会叫你心丧神失。你站起来维护他们,就是你最大的催命符!”
魏垃圾昂首向前,结果一伸手,却是指挥着元垃圾朝我攻去。
元垃圾,算了我因为他长得比较俊,我还是叫他元朝花吧,这家伙刚刚被我削了脑壳以后就和没了神志似的,如今不知怎的站了起来。
不能让他一直甩链子。
七哥约等于远程白痴,我近战才能有生机。
他这手上一甩,我就丢了断剑,闪电般伸手前抓。我五指攥紧了这拇指粗的链条,手上一发力,无视胸口的钝痛眼前的发黑,我硬生生地靠蛮力把这人给扯了过来。
这里有个问题。
把元垃圾扯过来做什么呢?手撕分类吗?
不,是为了打包扔掉。
我一手扯着链子,一边前跃翻身,在地上滚了一滚,拉着链子在他身上绕了一圈,趁他被那链子缠得立足不稳,我一个勾踢勾他的下盘!
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但是那魏朝山居然朝我打了一瓜。
他这一金链半空中打出,坠在尾部的金瓜十足十地撞在我后背,撞得我一个踉跄前冲,险些没一脑袋撞上元朝花的膝盖。
回头我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李藏风,我敢保证自己的眼神一定是怨念无比。
你说你当时为啥死要面子,留这姓魏的一命?
元朝花这个垃圾我在重伤时都能干掉,只有姓魏的不行。
作为隔壁组织的头号杀手,他正面不行,耍阴招倒胜过我们许多。
如今我也觉得气血逆流,后背烧如滚金软银,新伤和旧伤加在一起咬我。
魏朝山虽是垃圾,但这垃圾有一句话说得不错。
伤到如此,毒到这一点,普通人到这一步早就交代了。为什么我还能撑下去?
因为我绝不能丢了七哥的面儿。
在这儿丢面儿,就等于丢了李藏风和薛灵灭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