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止墨大方承认:“不错。”
我又问:“倘若你足够精明,就不该收他的钱。”
韩止墨笑问:“你认为我对付不了你们三个?我没命拿这钱?”
我却道:“不止如此。”
“我身边这个人,买个鼻夹就能花一千两,给小二打赏就能给五千两,你认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什么人与我又有何关系?”
我顶着七哥的气势,一脸冷酷地道出这个大方的事实。
“若你能把梁挽给我,你的雇主给多少,李藏风给双倍。”
话音一落地,现场的气氛马上就变得极为诡异起来。
韩止墨看我,我看李藏风,李藏风看我,我俩的交流就朝着一种不太和谐的方向前进。
“你真心认为我该付钱给他?”
“不是我想,是你想。”
“若是我不想呢?”
“你不想没关系,我身上还有你的五千两银票。”
李藏风的眼神顿时不太好看了。
“你知道他‘指魔’的称号是怎么来的么?你知道他杀过多少无辜么?”
“我知道,我不在乎。”
说完我不顾他的眼神,我对着韩止墨道:“我身上现在就有五千两银票,倘若你把他给我,你还可以再得五千两。”
说完我就掏出了五千两银票,那白花花的光芒验证了我诚挚的收买之心,仿佛连韩止墨本人都要信了。
他疑惑道:“你真的打算给我?”
我把银票往地上一摆:“只要你把他让过来,这些就是你的。”
这么一来,李藏风的脸色看上去就更不好了。
眼看着咱俩的火花交流,阿渡这仔子默默地走远了点,但现在这个情况他走太远也不合适,那他就在咱俩周围来回晃悠,晃到后面韩止墨都开始注意到了他。
韩止墨瞧向阿渡,眼神微微眯成一线道:“阁下又是谁?”
我冷笑道:“一个无关的人罢了,你该想想和自己有关的事。”
韩止墨收回目光,看向这些银票。
“你口口声声想要梁挽,莫非你不关心封青衫的死活?”
我反问:“我为什么要关心他?”
韩止墨带着一种讽刺的笑在看我:“因为他曾经阻止你救走梁挽,你就舍得看着他死?”
我淡淡道:“我根本不必救他,又何必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这四个字一落地,场中突生变故。
原本吐血倒地,病气奄奄的封青衫,忽的闪电般出手,一爪抓向韩止墨的脚腕!
七大名捕之一的最弱也是名捕,封青衫最大的特点就是坚韧。这包括了他受伤之后再度跃起的特性。
阿渡是闻出来他醒了,而我是听到他的呼吸过分地均匀有力,产生了怀疑。果然他是装昏,他的伤势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
而当他出手时,我、李藏风、阿渡就朝着三个方向急速飞去 。
我飞向韩止墨,封青衫封死的是他下路,我则在半空中身形一挺,一手拔出了贴在大腿内侧的“金睛刃”,一手将五千两的银票洒得满天飞页。而在这雪花般飘飘扬扬的银票中,我一人飞刺,攻他手臂!
李藏风则飞向梁挽的位置,他好像与我约定好了似的,一个起身就把人给捞了起来,足尖一点,竟似周身重量化零,如青烟一般向后急退!
阿渡则冲向后方,冲向一个低矮的灌木丛,好像在冲向一团空气。可当他冲到那灌木丛半米的位置时,原本无人的地方忽然跃出了两个人,阿渡却微微一笑,拧足转腰,便有一道白光从他的腰间蹿了出去,我隐约看见那是一把飘逸灵动的软剑。
至于这两人是谁,其实阿渡在刚刚已经闻到,我也察觉到了,李藏风大概也能猜到。
韩止墨可是天寂山“三魔”中的“指魔”。他都到了,另外两个“魔”又怎会缺席?
我们都能猜到,所以才会有刚刚那一场银票闹剧,那一场眼神互撕。
戏都演完了,我就对上韩止墨,李藏风救完人,立刻去协助阿渡,他们二人同时对上了这两个黑衣人,对方是无路可逃!
就像两只漏网的蝴蝶往上一飞,却扑向了一张更大的网!
第100章 斗
我叫方即云,我一出手就后悔了。
我怎么就光顾着杀敌,我怎么就把五千两银票全撒出去了呢?
这万一银票浸透了血,或是被风一吹就跑,小钱钱怎么办!?
不过想到李藏风就在身边我就稍微安心了些,他总不会看着这些钱全被刮跑的吧?他一会儿肯定得捡起来不是?
这么想我就安心了。
那么我眼前依旧是敌,我手中依然是刀,我再也看不见银票如雪花般在我眼前飞舞,只瞧见一个人、一只手,它在我的眼前无限无边地放大,使肌肉线条直接刺入我的眼,让筋脉走动立刻映入我的脑子里。
对着那条手臂,刺过去!
废了这一条手!“指魔”可还抬得起指?
到时擒了他问出黑手,梁挽这案子不就破了吗?
我攻他手臂,封青衫抓他脚下,韩止墨上下对敌,视线又被钞票雨所阻,情急之下右脚前踢,以脚尖逼退封青衫一掌,左手抬臂相挡,等我刺过去一击。
竟然以肉身格挡“金睛刃”?
不要命了吧这个人?
可等我刺过去,等那所向披靡的“金睛刃”下落到了他的臂膀上,我只听见“噔”地一声巨响,是金铁交加之声!
那韩止墨脸色剧变,我也跟着一变。
他的黑衣服下边是穿了护身的内甲!?匕首竟戳到了贴身的甲胄上!?
这个我是没料到,但这一击也不是白给的。
这人要是不带宝甲,那这一匕首应该已贯穿了他的手臂,直接把这一条手串了葫芦。
所以这一下的冲力之大,远超了韩止墨想象,也远远压过了他的稳定性,他脸色剧变,几乎一下就被我撞飞出去,风筝似的与天空亲密接触。
也亏得这人身法厉害,在没有着力点的半空中还能好几个翻身来回,落地后更是连退七步,方稳住了身形。
这下他再看我,再不敢带笑。
我冷眼瞧他,也不敢轻易下手。
这龟孙子不是寻常江湖人士,寻常江湖人士哪儿能穿这么好的宝甲?
银票纷纷扬扬而落,我在这钱雨里纹丝不动,忽的看见了有几张票子沾满了泥污,另有一些落入小水潭之中,还有几张票子被那韩止墨踩过,已是不成形的票子了。
我心中忽的一紧,感觉那一张张脏掉的票子就像一把把尖刀就这么戳在我的心口。
钱!
Money!!!
我的人民币大美刀!!!我的海景房小酒馆!!!
虽然看样子总共还有三千两银票幸存,可两千两银票!!就这么没了啊!!
我立刻看向那韩止墨,我的仇恨达到顶峰,它与愤怒一起装点了五官,我保证我如今看上去是杀意腾腾,我对这个人的恨绝无打折。
那韩止墨看着脚下踩着的钱,看了看我:“这些钱……”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没想到你杀人杀上了瘾,连钱也不放过。”
韩止墨沉默片刻,问:“这些钱难道不是你洒出来……”
我厉声打断他:“——你活到今日已是老天开眼,该给受害者陪葬了!”
“指魔”里带个“魔”字,是因为这厮本就是个杀良欺善的恶贼,杀了他不冤,放了他才是大冤。
我本想废掉他的手臂,将此贼生擒后问出个究竟,穿了一身金铁不伤的宝甲。那我就没得选了,是他替我选的路——这路直通他的颈动脉。
于是我面无表情地收起了“金睛刃”。
那韩止墨瞧着我的动作,劝道:“你若猜出我身上穿的是什么甲,就该知道我背后的人不简单,你为梁挽做到这个地步,也该学会收手了。”
说得挺好的,值得一个痛快的死。
我迅速抽出了背后藏着的“分水刺”。
“金睛刃”宽而硬,“分水刺”长而细,这一把银刺在阳光下如白鳞急闪,它在我手中如一根巨大的绣花针,下一刻就缝向了那韩止墨的脖子。
韩止墨眉间一颤,他似从刚刚那一击中窥见了七哥壳子的日天日地属性,不肯以脖子去试探银刺锋芒,他转身就一个后飞,露了后背给我,仿佛他背后也带了宝甲,刺过去也伤不着。
行,你后背估计也有宝甲,我不往那儿刺。
但你总不能大腿小腿和第三条腿都贴了甲片吧?
我手上一松,故意使银刺脱手。
这细细长长的刺就好像有了自己的灵魂一样,光天化日之下直往韩止墨的下边飞。
韩止墨听得声响,似知晓厉害,一个转身险险地翻了过去,银刺却很争气,它刺中了这人的腰侧,拧起了一大块儿肉,再往里头一点这就变成了神圣的肾刺了。
可韩止墨在地上滚了一滚,似毫不在意腰间的血,只单手抓住银刺,倒拔了出来,指尖一拧,他竟想凭着自己的五指,当场拗断这银刺!
只听“刺啦”一声。
他硬是没有拧断。
这个场景就很好笑了。
具有大智慧的罗姐姐附赠的智慧神器,岂是你这种杀钱的煞笔能折断的?
我憋住笑,韩止墨则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手中的银刺,半秒后,那该沉下去的唇角却勾上去,浮出一抹邪气四溢的笑,他把这银刺冲着我掷去。
这一掷有气无力的,我连躲都懒得躲,一手就直接抓住,可我马上就发现,这个“指魔”往旁边滚了一滚。
他滚的方向是躺在地上的梁挽。
刚刚李藏风把梁挽拉出来,自己就去打另外一个黑衣人了。
所有梁挽现在是一个人!
他如今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我猛然惊醒,脚下猛地一转,整个人强行扭动,停止了前进,像一把剑似的折向梁挽的方向。
不能让梁挽再落入他的手里!
绝对不能让他成为这小子的人质!
结果我的动作快,那韩止墨却似把梁挽当做自己的性命一般,疯一样地扑上去,他人在半空,五指先行,眼看就要落在梁挽的背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切都像是慢动作,唯独有一道风景是快的。这风景还有点玄,它是一道风,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风。
这阵忽然出现的风就好像平地刮起的一道十级台风,只刮他,只往他身上吹,这一吹就把他的身子给吹歪了,把他的手指给带跑了。
我马上醒悟过来,这是封青衫的掌风!
你别看有些人攻击力不强,只要他内力够深,他打自己个大耳刮子都能刮出一阵脸蛋风,他受个伤都能凭着内功护体三秒恢复。
我说的人就是封青衫了。
他一抬手,这无形无迹的风就从他掌上出发,韩止墨的人一偏,他却正正经经地立在原地,只是手上仍然在滴血,脸色依旧是苍白。
受了伤,流了血,依旧要顶天立地地护在梁挽跟前,不让人夺了他去。
着实是一条好汉,是个值得让人民群众爱戴的好条子啊!
我马上抓住他给我的机会,往前一冲,递出银刺!
这回的银刺不冲下三路不宠上三路,它只冲着一条跳动的线。
颈动脉,生命线,你想怎么说它都行,但我知道七哥常常梦见这么一条线,他仿佛生下来就是为了把这条实线化成虚的。
那韩止墨眼见银刺一往无前地刺来,瞳孔骤缩,登时祭出五指,像用一双穿皮凿肉的指尖挟住这银刺。
我冷笑一声,银刺迎上他的指尖,从他的指尖挣脱,再从他的掌心搠入,一路贯穿,直接刺穿他小臂!
韩止墨惨叫一声,另一条手臂狠狠像我甩来,眼看着一点寒芒在他的指尖出没,我正要用七哥的手肘去顶,忽见他动作迟滞,好端端的人忽的往下一矮,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这就惊了。
不是因为他原地下跪这个操作。而是因为让他原地下跪的人,不是封青衫,也不是我。
而是梁挽。
一直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梁挽。
此刻也终于出了手。
他出的手其实也很简单,很直接,人都没起呢,脸还朝地躺着呢,手就自己拿了地面上的一块儿小石头,朝着韩止墨的膝盖后面砸过去。
这动作真的简单。
但就是太快了。
学过物理学的都知道,动能这回事,在质量没法变的情况下,速度便是最重要的。
这么一道神速石砸下去,这韩止墨当场下跪,他却仍想反抗。我当即一脚板印在他的胸口,一个手肘砸了他脖颈,让他很干脆地晕过去了。
这个贼晕过去以后,我立马把他的宝甲撕出来,点了穴道,这才有了时间,去看了看地上的那个人。
梁挽扔完石头以后,才艰难地呻了一声,把手摸向了后背的伤口,抚了抚,又呻了一声,这才晓得起来,我赶紧上去扶他,却发现他已慢慢地抬起头,一双充满温柔春意的眼睛,不看天,不看地,先是看向了我。
他像是刚刚醒来就顺手打了一记石头,如今见到我这个龟儿子,先是惊讶,随后无奈道:“小方……你……”
我握住他的手:“什么都别问了,伤如何?能动吗?”
梁挽苦笑道:“没什么……”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可下一秒瞧见了洒满一地的白花花的银票,脸上的笑容顿时从苦涩变成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