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个样子,霍成心里说不难受是假的。大哥比他大将近十岁,从小就对弟弟们特别好,尤其是霍成,就是被霍大哥一手带大的,跟这个大哥感情很深。
桐哥儿出生时他也没多大,对这个侄子疼爱的很,桐哥儿以前的性子也不像现在这么胆小懦弱,活泼的厉害。
可惜大哥染了重病,拖了一年还是去了,大嫂又改嫁,没爹没娘又不受叔婶待见,这才硬生生把自己逼成了现在这副性子。
好在日子还长,总是能改过来的。
霍婶子瞧着桐哥儿含着糖开心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心酸,又怕小儿子看了难受,连忙小心的抹去眼角的泪,关心的问道:“还没吃午饭吧?上午卫家哥儿送过来一只鸡,说是谢谢你救了他的性命,娘给炖了,还热乎着,你赶紧吃。”
他娘的手艺不错,老母鸡炖出来的汤很鲜,霍成吃的很满足。
瞧着儿子吃饱喝足了,霍婶子这才小心翼翼的跟他开口:“大成啊,你跟卫家的小哥儿昨是啥情况?”
霍成一愣,“没啥,恰巧碰到的,他在林子里迷了路,咋了?”
霍婶子闻言有些失望,但还是犹豫着开口,:“我听说村里的顾大娘这些日子正在给卫家小哥儿相看,这不是要官配吗,娘心里也着急。可你又不愿意相看,这要是到时候官配个品性差的,怎么得了。卫家的小哥儿是个好的,虽然,虽然都说卫家那小子是个克亲的,可我瞅着卫小哥儿这些年也安安稳稳的,这话大约也不是那么准的。你要是愿意,娘就去跟顾大娘说说?”
她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娶妻娶贤,要是再来个跟二儿媳妇那样的搅家精,她老婆子可是真受不了。
可自家儿子不愿意相看,官配她又不愿意,所以也顾不得许多,好歹这卫家小哥儿品性好又能干,要不是带着个名声有碍的幼弟,早就已经嫁人了。
霍成对卫云的印象还不错,但还没有要跟对方成为夫夫的想法。只是他娘的担心霍成也知道,想到自己早晚都要成亲,便也没有一口堵死:“我再想想。”
霍婶子连忙应了,眼角眉梢都是一片喜意。
只是霍成还没考虑两日,村里就流言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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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李家村这几日热闹的厉害,先是霍家老三打了只虎回来,大家惊叹之余又纷纷猜测霍家这回肯定卖了不少钱。热头还没过,就有人说霍家老三跟卫家小哥儿看对眼了。
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开始的,都说卫家小哥儿之所以跟霍家老三一起回来是因为俩人看对眼了,要不然卫小哥儿那样谨慎的人咋会莫名其妙的就追着野鸡进山了。肯定俩人幽会,为了避开人进去的,谁想到遇到了老虎,也亏的霍成勇武,要不然俩人怕是要去地下做对苦命鸳鸯了。
流言这种事情,遇风见长,不过一两日,就传遍了大半个村子。
卫云这几天都在家里养伤,卫裕平日里也不爱出门,一直到顾大娘上门,俩兄弟对此都还是一无所知。
“这些杀千刀的,听风就是雨,天天就会家长里短的编排别人,老天爷咋不降个雷把他们都收了!”顾大娘一早听见这消息就来了卫家,越说越气愤,气的心口疼。
卫裕年纪还小,卫云刚把人支去院子里玩了,这会儿听见骂声,忙不迭的跑了过来,从门缝里探出个小脑袋,奶声奶气的认真道:“大娘,这两天不能跟哥哥吵,哥哥会头疼的。”
卫云不好意思的制止他:“大娘没跟哥哥吵,你去给哥哥端碗水过来好不好?”
小孩儿脆生生的应了,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跑去端水。
顾大娘一肚子火气被这一出弄得散了差不多,感叹道:“裕哥儿这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护着自家大哥了,虽然命苦些,但有你这个大哥在,也是有福。”
卫云点点头:“这孩子很乖,跟着我没少吃苦,这性子也是越来越胆小了,我就想着等他进了学堂,能跟夫子多学些本领,也改改性子,一个小子,总不能还没个小哥儿胆子大。”
顾大娘嘴角一撇,说道:“那还不是村里那些长舌妇,天天盯着人家家里事议论来议论去的,要不是他们叨叨裕哥儿克亲,又不让家里的孩子跟裕哥儿玩,他怕是现在皮的你一天三顿的想打他。也不看看,要真是克亲,哪还有你现在这么活蹦乱跳的。”
“那是因为大娘跟我们家亲厚向着我们。”卫云笑了笑,“外人害怕也是应当的,希望自家亲人远离可能会带来伤害的人也没错。”
“你就是太好心了!”顾大娘恨铁不成钢。
卫云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样子,心里却在想,好心吗,也不是的,心里当然还是怨恨的。只是他们兄弟在村里已经活的够艰难了,何必再节外生枝。
“我今日来,一是为了这事,你心里得有个防备,这流言传的也太快了,我总觉着不对劲,你最近可有得罪什么人?”
卫云瞬间想到了杨承勇,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顾大娘叹了口气,“那这就难猜了,再有就是后天对方就来相看了,到时候我就借口借个花样来你家,你可提前心里有个准备。”
见卫云应了,便站起身道:“那行,那我就先回去了,家里还有一大堆事儿等着。”
“大娘,那我送您呀。”卫小弟端着两碗水晃晃悠悠的走到门口,听见顾大娘要走,连忙道。这还是学的卫云,哥哥现在受伤了,身为家里的小男子汉,裕哥儿觉得他得学着大哥帮忙送客才行。
“哎呦,你这小娃娃,才这么点大就知道帮你哥哥招呼客人啦?怎么,裕哥儿端来这水就不让大娘喝了?”这小娃娃太招人疼,顾大娘忍不住逗他。
卫裕急忙辩解:“没有没有,大娘要想喝,这两碗都给大娘!”
顾大娘被他逗的直乐,“我滴心肝啊!你想给,大娘这肚子还放不下啊!”
卫裕一脸茫然,想不明白不是想喝吗,怎么会放不下,他想吃肉的时候可是三碗都吃得下,顾大娘这么大,还没有他吃的多吗?
霍家。
霍婶子自然也听到了流言,这会一边在家骂传的人烂心肝,一边又想自家儿子是不是真的跟卫家小哥儿有私。
可卫云比霍成小两三岁,又是个小哥儿,俩人小时候并不经常在一块玩啊,卫云小时候好像还挺怕大成的,准确的是说,是村里所有小孩都挺怕。
至于大成回来以后,出门的次数都有限,就更不可能了!
虽然这么说,卫婶子心里总是抱着点希望的,忍不住就去问自家儿子。
听完来龙去脉的霍成只觉得无语至极:“我跟他真是无意遇上的,哪来这么多捕风捉影空口乱说的!”
霍婶子被他斩钉截铁的语气泄了气,忍不住又骂起来。
至于始作俑者,如今正呆在破屋里一边得意一边恨的咬牙。
那日被卫云一刀戳在手臂上,杨承勇不敢去找村里的郎中,只能自己胡乱处理一通之后去了镇上。
他对镇上的医馆不了解,随手找了一家看起来人不少的,伙计见他眼生,口音又不是当地,少不得小小的宰了他一笔,朝廷发的安置费几乎全填了进去。
原想着卫云进了深山铁定是没命出来,谁想杀出来个霍成,把人毫发无伤的带回来了!
杨承勇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就陷入了巨大的愤怒之中。
愤怒卫云居然如此不识相,居然敢伤了自己;更愤怒对方伤了自己还能毫发无伤,老天不公!
他倒是没想过卫云会把这种事告诉其他人,要知道,这种事被爆出来,受到指责和非议的永远都是女子或者小哥,卫云要是还想嫁个好人家,就绝对不会把事情捅出去。
啧,卫云不是想嫁个好人家吗,他就偏不如了他的意,所以他故意在与卫家不和的长舌妇讨论时将事情稍稍往卫云身上带,再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还怕这些没事也要搅三分的主掺和不进来吗?
等到流言冒了头,再暗暗推波助力一把,果然,不过两天,卫云的名声就臭了起来。
卫云不是要相看吗,他就让他相看不成,左右他也不能如愿,总要报这一刀之仇,至于剩下的,他再跟他好好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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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到了相看那日,卫云一早就起来了,头天两兄弟已经把家里各处都打扫干净了,卫小弟虽然心里不开心哥哥变成别人家的,但他也隐隐知道这件事儿很重要,所以即便绷着个小脸,干起活来却是一点也不偷懒。
兄弟两个在家里等了半晌,就见顾大娘带着一个面相温和的妇人过来了,卫云心中一紧,知道这就是要相看的人。妇人看起来是个好相与的,就是一双眼神看过来的时候,不含一丝温度,好像自己是个物品一样,让人颇不舒服。
顾大娘笑眯眯的开口:“云哥儿,你上次给我的花样还有吗?我这姐姐也想买一个。”
卫云连忙应了,嘱咐卫小弟拿了过来。
花样是母亲在世的时候画的,她待的那户人家虽然官位不够高,但祖上也是出过大人物的,家里一应用物都颇有讲究,就是京中的物品也有许多,刺绣的花样可比这小城精致多了。
卫母虽然不善刺绣,但在主子屋子里伺候,耳濡目染之下,也能画不少。
卫母去世之后,这些花样便都被卫云仔细收了起来,卫母生前也拿这些花样卖给村里人,钱不多,就是补贴个家用。
昨晚上卫云已经把花样挑出来放在桌上了,没一会儿,卫小弟就拿着出来了。
一看这花样,顾大娘就赞许的点了点头,夸道:“这花画的,可真是好看,这么大的花样子,怕是你手里最好的了吧?”
卫云一边陪着笑,一边听顾大娘跟对方夸自己,越听越觉得脸红,越听越觉得顾大娘口中说的不是自己。
“不是我说,我这侄子那是踏实又勤快,你看着家里,收拾的整整齐齐的。这卫家两口子走的时候他也才十三四岁,半大的孩子硬是带着弟弟顶了下来,你看裕哥儿这脸蛋,被养的多好,以后肯定是个知道心疼人的!”
眼瞅着对方满意了不少,顾大娘心里的那口气才算是彻底放了下去,这事儿八成是能成了。
眼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她也就住了嘴,这用力过猛,好好的事儿怕是就要熬糊了。
等到顾大娘美滋滋的带着人走了,卫云才不自然的动了动自己发酸的嘴角,脸也垮了下来,也不知道这回能成不,这要是再不成,卫云就得想办法去官府打点了。
只是官府向来吃人不吐骨头,不到万不得已,卫云实在不愿意跟他们扯上关系。
骤一放松,卫云才觉得松快下来,方才一直绷着神,整个人都是僵的。
满足的伸了个懒腰,身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的摩擦声,下一秒,身边挨过来一个小小软软的身体。
“裕哥儿?”
卫小弟把身体赖进大哥的怀里,脸埋在大哥的脖子里,有些难受,“大哥,你是不是马上就要嫁人了?”
卫云沉默一下,轻轻的搂着卫小弟,“大哥年纪到了,自然是要嫁人的。不过裕哥儿放心,就算大哥嫁了人,也是跟裕哥儿在一块生活,就跟现在一样,没啥区别。”
卫小弟抹了抹眼,声音里也带了哭腔:“是不是我拖累大哥了,村里人都说裕哥儿不好,爹跟娘都是因为裕哥儿才死的。大哥,要是,要是别人不让大哥带着我,大哥就别带着我。我,我现在也五岁了,好多事儿都能自己干了,到时候大哥常回来看看我就行,别把裕哥儿忘了。”
卫云心里五味杂陈,眼睛不由得也红了,他把裕哥儿从怀里撕下来一看,小孩儿大眼里满是泪水,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小身子一抖一抖的,看得他心疼不已。
“裕哥儿说啥呢,你还这么小,当然是跟大哥儿一起住了。而且,你听谁说的那些话?”
“柱子,柱子他娘。”
卫母生前跟柱子他娘关系其实还不错,但是卫家的日子过得好一些,大抵因为如此,卫家遭了难柱子娘虽然也唏嘘,却也毫不客气的散播起卫裕克亲的言论,偶尔还像施舍般的来家里送点东西。
卫云一开始不理解,后来才慢慢明白,大概在柱子娘眼里,他们过得不好,会让她有种失败者变胜利者的快感吧。
“柱子他娘说的是错的。”
“可,可村子里,村子里好多人都这么说。”
卫云给他擦擦眼泪,“那村子里还都说丑哥儿是个坏人呢,你觉得呢?”
“才不是!”卫云立马大声反驳,“丑哥哥只是长的丑,人可好了!”
卫云这才笑眯眯的问他:“你看,村子里人都说丑哥儿是个坏人,可其实丑哥儿是个好人对吧?所以就算是村子里的人都这么说,也有可能是错的啊。我们裕哥儿这么乖巧可爱,爹跟娘可喜欢你了,他们是因为遇到了坏人才会走的,跟裕哥儿有什么关系呢?”
卫小弟脸上还挂着泪,被大哥的话惊到了,眼睛瞪得溜圆。大、大哥说的好像也没错啊,“那,那裕哥儿以后一定会好好念书,将来成了大官,把坏人统统都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