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君玉吃痛,放开陶臻啐了一口血沫,抬头见陶臻满面绯红,被自己吻得喘息难定,又用手指撩开陶臻的衣襟。陶臻的胸前布满鞭痕,却丝毫不减仇君玉的兴致,仇君玉以吻抚之,却听见陶臻在耳旁道:
“仇君玉,我之前那般待你,只因为你是袁书晖的儿子,我的亲弟弟。”
陶臻此际已然镇定下来,冷静的话语令得仇君玉一怔,他知陶臻并不是信口胡诌之人,可这荒谬之言,又从何说起?
“我说过,千影楼从不收世外弟子,而袁书晖传授你武艺,只因你是他的儿子。”
陶臻平静地讲述着那段陈年往事,将两人的身世都开诚布公地告诉仇君玉。而仇君玉只觉一头凉水朝着自己当头泼下,一身烧起来的热血瞬然凝结成冰。
他在不知不觉间放开陶臻,认认真真地听完其中的细枝末节,在了解到陶臻竟是千影楼主与玄门门主的私生子之后,在心中发出一声长叹——
原来这天底下的情种都是一个样,信誓旦旦地将女人的肚子搞大,又潇潇洒洒地拍屁股走人。
“君玉。”
陶臻讲完身世,从地上半撑起身子,他见仇君玉失神地望着自己,以为是他难以接受这个复杂的真相。
“此事瞒着你是我不对,我应该早些告诉你的……”
“别说了!”
仇君玉猛然回神,见陶臻又如往常那般望着自己,想到这温情的由来,他心中一阵发毛,高声喝断陶臻的话,愤然起身往洞外走去。
走到洞口时不小心被地上浅坑崴了脚,仇君玉一声怒吼:“干/你/娘的!”
陶臻心知仇君玉需要冷静,便没有追上前去。此时烟罗花的药效已退,他勉力地从地上站起来,拾起地上的衣物一件件地穿好,走到快要燃尽的火堆旁,往里面一点点地填着柴火。
此际天色已大亮,万里晴空一碧如洗,灿白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在仇君玉的身上,却驱散不了他的满腹郁气。
仇君玉脚踝酸痛,在离洞口不远的地方挑了一处树荫坐下,他心中积郁难消,又伴着委屈,捡起一块石头泄愤似地丢了出去。
仇君玉并非怀疑陶臻所说有假,但这件事却另有隐情。那日他夜潜武林盟,在藏宝阁中发现无数宝贝,他觉得千影楼的暗器颇为有趣,便藏了几枚在发间。之后他前去找寇言真的麻烦,却被他一掌打伤,险些丢了性命。
说自己是千影楼的世外弟子,只不过是为掩饰身份信口胡诌,哪知这其中还有私生子这一说?仇君玉思及此,当即扇了自己这贱嘴一巴掌,他原本以为自己魅力无边,却未料到陶臻那般态度,只因把他当做血亲兄弟?!
老天爷,你真是会玩儿啊。
仇君玉坐下树下悔恨无比,懊恼自己不该编出这样一番谎言,如今当着陶臻的面儿有口难言,如鲠在喉,简直教人浑身难受。
但又能如何呢?因他的真实身份更不能向陶臻言明。
仇君玉又是一声长叹,整个人仿似都干瘪了下去。他在树下思来想去,最后被阳光晒得困倦,便索性双眼一闭睡了过去,而醒来时已到午时。
逃避不是办法,将陶臻一人留在山洞里也是不妥。仇君玉一觉睡醒,只觉又饥又渴,他去附近找了些野果兜在怀中,还是硬着头皮回了山洞。
这洞中烟罗果真在陶臻身上起了作用,仇君玉回到洞中时,见陶臻气色恢复不少。由于昨晚之事,两人之间多了不少尴尬,在目光相接的一刹,都不由自主地移开了目光。
“我摘了些野果,凑合吃吧。”
仇君玉挑选了几枚饱满的果子扔给陶臻,陶臻若有所思咬了几口,才向着仇君玉柔声道:“君玉,昨晚的事……我只当未发生过,今后你依旧跟着我,若你愿意参透岐黄,我便将毕生所学一并教授于你……”
“够了。”仇君玉咬上一口果肉又吐出来,冷声道:“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
陶臻一时语塞,仇君玉却又说道:“陶臻,我只想与你同慕延清那般在一起。”
陶臻登时气急面红,截口道:“你休要胡说!你与我是亲兄弟!怎能做这有违伦常之事!”
仇君玉冷哼道:“呵,那你与慕延清分桃断袖,又能被世俗所容吗?”
陶臻被触及痛处,手中一颤,手中红果便滚落在地。他转过身去,背对仇君玉沉声道:“我与延清相伴多年,又何惧他人置喙。”
仇君玉听罢胸口更觉气堵,他瞬然起身,双手骤然成拳,用极为冷硬的声音一字一句道:
“陶臻,你太过偏心!”
他说罢便走,第一次发觉自己与陶臻也可以话不投机半句多。
第二十五章
仇君玉负气离去,陶臻却不知从何安慰。他望着少年倔强离开的背影,用手指捻住紧皱的眉心,懊恼地叹出一口长气。
事情怎会闹成这样?
陶臻不禁自责,懊悔当初不该向仇君玉隐瞒他的身世。他在洞中静坐良久,起身走向洞外,遥遥地看见坐在大树底下的仇君玉。
仇君玉此时也正往他这边转头看,但见着了陶臻,却又怄气地把头转过去。这举止幼稚且可笑,令陶臻颇为无奈。他自小生性孤僻,身边也无几位好友,幼时犯起浑来,也是慕延清从旁哄劝他,而他自己怎会有安慰人的本事?
他心道:这样的事,还是让延清出面才好。
想到慕延清,陶臻的思绪亦不由放远。他望向远处蔚蓝天幕下的绵绵青山,想着慕延清此时定是在某处焦急地找寻着自己,一颗心又随之惆怅起来。
陶臻与仇君玉陷入僵局,一日无话,两人中有人欲打破沉默,却是有心无力,而另一人却偏要执拗地耗着,顺不下这口气。
两人就这样在烈日下静坐着,各怀各的心思,各有各的顾虑。直到临近日暮时,被僵局才被远处传来的几声犬吠打破。
陶臻浑身一颤,知是慕延清带着灵犬寻觅而来,便信手从草丛间扯下一叶嫩草衔在唇上,吹出尖锐的音调与之呼应。
片晌后,犬吠声逐渐临近,亦越来越清晰。陶臻站在青翠山间极目远眺,终是在薄暮里望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陶臻面上难掩欣喜,欲向慕延清的方向跑去,可仇君玉却蓦地闪身而至,从身后拉住陶臻的手腕,将他硬生生地拽了回来。
“跑什么?他又不是瞎子。”
仇君玉此话刚落,远处的慕延清便高喊了一声陶臻,放开手中灵犬,施展轻功落到他的面前。
陶臻的手还被仇君玉攥在手中,身体却被慕延清一把抱住。这个姿势极其别扭,陶臻用力一挣,才从仇君玉手中解脱出来。
慕延清寻了陶臻一天一夜,面色极为憔悴,下颌生出一片细密的胡茬。他紧拥着陶臻久久不语,颤抖的身体却泄露出他无法冷静的情绪。
陶臻肩处的伤口被慕延清的拥抱所挤压,又传来一阵钻心的灼痛。但他见远处紧随慕延清而来的“慕行”,便强忍住伤痛,不动声色地将慕延清推开。
慕延清放开陶臻,将眼前人从头至尾好好地细看一番,确定他安然无恙之后,才绕开陶臻,走到仇君玉身前。此时与慕延清一同寻人的闻昭闻旭及慕行匆匆而至,却看见慕延清倏地扬起手,重重地掴了仇君玉一道耳光。
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山间回荡,惊起飞鸟四散。仇君玉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被慕延清一掌掴倒在地。
“你这小杂种!整日胡闹!陶臻要是丢了性命,我看你那什么还我!”
慕延清这举动出人意料,让众人始料不及。仇君玉站定,回头时脸颊红肿,唇角带血,陶臻见状欲上前劝阻慕延清,却见仇君玉瞬然出手,一掌拍向慕延清的胸口。
“慕延清,你他娘的找死!”
仇君玉掌风强劲,一掌欲取慕延清性命。而慕延清早有防范,他脚尖轻点,身形向后倾斜,急退数步,便将这毒辣的一掌轻巧避过。
而在此之前,他也轻施广袖将陶臻挥开,以免他被掌风所伤。
仇君玉一招不成却不罢手,他倏地转动身形,向着一旁的闻旭急掠而去,眨眼间抽出其腰间佩剑,回身又向慕延清袭去。
闻旭佩剑被夺,心中焦急的他正要上前参战,却被身旁的闻昭摁住肩膀,摇头示意。
仇君玉提剑在手,挽出几道剑花向着慕延清斜刺而去,但慕延清却不躲闪,反而轻笑一声,移动身形迎上前去。
但陶臻此时却疾步上前,将慕延清用力一拽护在身后,仇君玉当即变了神色,长剑便偏离方向,险险地擦过陶臻颈侧,削下他一截鬓发。
陶臻向着仇君玉一声怒斥:“仇君玉!住手!”
仇君玉收势却未收剑,紧紧地盯着陶臻身后的慕延清,好似目露凶光的野兽锁定了猎物,随时准备发难。
陶臻见仇君玉眼中杀意未消,又向他呵道:“收剑!别在这里胡闹!”
“胡闹?”仇君玉眼中寒光一闪,“我没有胡闹啊。”
“我就是要杀了慕延清,让你成为我的人。”
仇君玉满身戾气,冥顽不灵,居然还说出如此浑话,陶臻气得浑身发抖,眼眸都泛出红光。
“滚。”
陶臻怒视着仇君玉,数息后,又重复道:
“现在就滚!”
仇君玉与陶臻相视而立,两道目光如同冰冷刀剑,铿锵交错之后,其中一人偃旗息鼓,败下阵来。
铮——
伴随一声妥协的清响,仇君玉手中长剑落地,斜插入脚边的青石缝中。他不言一句,再也没有多余的留恋,几个轻盈的纵跃便消失在葱郁山间。
与仇君玉这番无形的短兵相接,令陶臻透支了所有力气,待眼前人一走远,他便虚弱地倒在了慕延清的怀中。
慕延清面色凝重,顺势将陶臻打横抱起,不顾周遭人的眼光,径直带着陶臻向着来时的方向离去。
慕行紧随而上,闻旭却苦着一张脸从石缝中拔出佩剑,收剑入鞘。闻昭双臂抱胸,如一杆长枪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慕延清远去的背影,冷声道:
“两个男人,成何体统。”
第二十六章
慕延清利用玄铁飞索在山崖边搭成一条简易的上山捷径,陆衍一人在崖边值守,见飞索晃动,便情急地俯身往下看去。
慕延清带着陶臻率先跃上悬崖,陆衍见着平安无事的陶臻,一颗心总算踏实落地。
“陶门主,这次可谓是险象环生啊,你有没有受伤?和你一起的那个小子呢?真该把他吊起来打一顿。”
陆衍一开口就是喋喋不休,陶臻无力地靠着慕延清,看着陆衍便想起在山下遇害的慕行,一番苦楚涌上心头,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随后,闻昭闻旭一人抱着一只灵犬翻身跃上悬崖,慕行亦紧随在后。慕延清见人到齐,便将先陶臻扶上马,后转身向众人命令道:
“陆衍,你与闻昭一同将飞索跟狼狗带回阁中去。”
“闻旭,慕行,随我一道回别院。”
四人颔首领命,闻昭却对闻旭道:“小旭,你与陆衍回去,我随阁主去别院。”
闻旭对他这位孪生大哥向来言听计从,立即从闻昭手里牵过灵犬,前去与陆衍整理飞索。
慕延清知道闻昭意图却无暇管他,转身翻上马背,与陶臻共乘一骑向着别院飞驰而去。
一行人至别院时已入夜,陶臻方从困境脱险,在慕延清怀中疲惫睡着。慕延清小心翼翼地将他抱下马,径直入了卧房。
慕行与闻昭守在门外,片刻后慕延清从房中走出,回身掩上房门。
闻昭依旧摆着一张不苟言笑的冰块脸,在暗夜中看来极为渗人。未等他开口,慕延清便抢先道:
“闻昭,我知道你是来押我回去的,我现在就跟你走,好不好?”
闻昭铁面无私,即使是慕延清也拿他无可奈何。明日就要启程去武林盟,他此时的确没有留在别院的理由。
慕延清自觉回犀山阁,闻昭也没多余的话讲,便转身去门外候着。慕延清无奈一声叹,即使心有不舍,也只能匆匆交代慕行几句,依依不舍地离开别院。
慕延清与闻昭纵马而去,慕行一人站在院落当中,负手仰望沉黑天幕,静待马蹄声逐渐远去。
夜阑人静,一切事物好似忽然静止,连山风也没了声息。
“慕行”静立月下,忽地勾起一抹冷笑,从腰间拔出一把薄如蝉翼的长剑,缓步向着陶臻卧房行去。
陶臻静卧床榻,房门被人推开也无知无觉。“慕行”提剑而行,剑尖凝着寒光,如天幕中繁星一点。
长剑由此得名,名为“摘星”。
“慕行”来到陶臻床前,将摘星橫于他的颈间,陶臻蓦地睁眼,撞上“慕行”凶光满溢的眼,却毫无惊诧之意。
“慕行”见他醒来,剑身又逼近几分,冷冷道:“医典在哪里?”
陶臻面无惧色,却反问:“你既要医典,前日又为何要杀我?我想寇言真希望看到的,绝不会是我的尸体。”
“慕行”本欲欣赏陶臻惊慌失色的面容,却未料到他如此冷静。他将此视作挑衅,剑身微微一动,在陶臻颈上拉出一道细长的血线。
“陶臻,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陶臻眉头一颤,眼神仍是无畏无惧,“慕行”恼羞成怒,咬牙切齿道: “我不要医典,我要你的命!”
“哟!你要他的命!我可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