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延清冷笑:“你哪是征用,分明就是顶着别人的帽子干坏事,到时候天雷劈下来,遭殃的却是别人。”
慕延清一语道破天机,仇君玉面上过不去,朝他不耐烦道:“你还走不走啦!”
而不待慕延清再次开口,常顺常平已牵着两匹高头大马朝着两人走来。仇君玉见了马,二话不说地飞身而去,从常顺手里一把夺过缰绳,轻松跃上马背。
仇君玉丝毫没有等待慕延清的意思,长鞭往空中一挥,便潇洒地朝着林间飞驰而去,嘴里还高声喊道:“慕延清!来追我啊!追上我,你就能找到陶臻!”
慕延清知道仇君玉这是在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也顾不上仪态地急忙翻身上马,紧跟在仇君玉身后奔入远处那葱郁山林。
第三十八章
虽说有蛊虫指引,但寻找陶臻却并不顺利。仇君玉在玉龙山上换过好几次地点和方位,放出的蛊虫回转时都毫无动静。蛊虫一雄一雌,雌蛊随主,雄蛊为饵,雌蛊受主人召唤,觅得雄蛊方位时会发出细微蜂鸣,一声指东,两声为南,三声乃西,四声即北。可眼下这雌蛊回转,落到仇君玉掌中却纹丝不动,不禁令他皱起眉。
慕延清见仇君玉一直没有进展,焦急地上前一拍其肩膀,险些让蛊虫掉落。
“喂,你这虫子到底管不管用啊!”
仇君玉双眼一瞪:“急什么?这座山上找不到,换个山头找不就得了。”
只要有蛊虫在,仇君玉便不怕寻不到陶臻,但一向处变不惊的慕延清却在此时显得六神无主。事关陶臻,慕延清难以镇定,之前玄门覆灭一事已令他深感自责,若此番陶臻再出事,他无法去想象后果。
仇君玉翻身上马,回头却见慕延清踩空了马镫,这场面滑稽好笑,竟也让他对慕延清生出一丝同情。
“喂,别太担心,我一定能找到陶臻的。”
仇君玉打马上前,语气温和地安慰慕延清,慕延清此际已在马背上坐稳,听见这声安慰竟觉惊讶。许是与仇君玉争锋相对久了,这突然的和平共处让他不甚习惯,慕延清微微颔首,沉默地一抽马臀,向着山下飞驰而去。
仇君玉也调转马头跟上去,高喊道:“璧山离此处最近,去那里找!”
慕延清与仇君玉所料一致,也将目标锁定在璧山,因昨夜时间仓促,闻昭有心抛下陶臻,也只能将他遗弃在玉龙山附近。闻昭此举,无疑是想置陶臻于死地,而若不是顾及到闻家祖辈于犀山阁有恩,慕延清早已将这忤逆之徒就地正法。
到璧山后,仇君玉那头便有了好消息,慕延清见他从林中岔道上跑来,气喘吁吁地道:“找到了!找到了!陶臻果然在璧山。”
慕延清心中大喜,急忙问:“具体位置在哪儿?”
“西南面的山上,应该不远。”仇君玉一面说一面上马,“不过我刚才遇见一名樵夫,他说那里是一处山寨,陶臻不会被人掳去当压寨夫人了吧?”
仇君玉虽是说笑,但慕延清面色却是一沉。陶臻身无内力,若遇上凶残悍匪,当真是吉凶难料。慕延清连忙催促仇君玉带路,两人马不停蹄往山上奔驰,而蛊虫最后锁定的位置,竟真是那驻扎在璧山之上的威虎寨。
为避人耳目,慕延清与仇君玉在山寨附近下马,换做步行。仇君玉手中蛊虫蜂鸣急响,直指前方的威虎寨,而当他二人遥遥望见寨门时,却见那以青石为基,巨树为梁的寨门上挂满鲜艳的红花与红绸,两旁还挂有一串红灯笼,贴着红彤彤的喜字,迎风飘摇。
仇君玉当即傻眼,朝自己嘴上打了一巴掌,低声道:“这阵仗……不会真被我说准了吧?”
这时大道旁有人拉车上山,慕延清见了,急忙拉着仇君玉躲入一旁的树丛中,蹲在杂草丛生的道旁,探听来人说话。
来人是两名威虎山的山匪,见他二人各自拉着一辆装满货物的木车,挑着两捆柴火,有说有笑地向着寨门走去。
一名山匪道:“你说说,我们寨主也是奇了,山底下这么多姑娘不要,偏偏要个……”
话说一半,却被身边人截住话:“嘘,快到寨门了,别乱说话,寨主就喜欢那样的,我们能又啥办法?不过总归是喜事,咱们就不要多话了。”
“也是,也是。”那山匪将肩上担子颠了颠,笑着道:“要不是寨主成亲,我们哪喝得上这陈年的金丝酒啊,到那天,我肯定要喝个痛快,哈哈哈!”
两名山匪笑着走远,而隐在一旁的慕仇二人却愣怔半晌,许久才回神。慕延清回神后抬手就去抽仇君玉这张臭嘴,仇君玉急忙避开,以手捂嘴道:“好了好了,别打了,我刚才已经打过了。”
慕延清面露愠色,低声叱道:“真该把你这张臭嘴给撕烂了!”
仇君玉也恨自己乌鸦嘴,可眼下也不是自责的时候,他小心地放开嘴,一面防备慕延清突然偷袭一面道:“你现在朝我发火也没用,快想想法子吧慕大阁主。”
慕延清余怒未消,沉声道:“还能有什么办法?如今情形虚实未明,以免将事情闹大,只能趁入夜后去救人。”
仇君玉会意,斜昵他一眼:“去寨中偷人啊?”
慕延清点头,而仇君玉却狡黠窃笑,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慕延清的手臂道:“让我去呗,偷人我最在行。”
慕延清缓缓转过头,乜斜着眼睛看向仇君玉,冷哼一声,讥讽道:“你这功夫,确实是无人能及。”
第三十九章
威虎寨盘踞璧山之上,规模浩大,悍匪众多,青盖瓦房错落铺陈,粗略一计,恐二十有余。慕延清与仇君玉站在高处,俯瞰寨中布局,细商一番,逐又下山去。
两个时辰后夜幕降临,银月初露,寨门上的红灯笼明艳夺目,与如勾弦月遥遥相照。慕延清与仇君玉隐在蓊蔼草木间,借着昏暗夜色矮身前行,两人摸到寨门边,又耐心等上一个时辰,才以声东击西之计引开守门山匪,悄然潜入山寨。
慕延清轻功卓卓,如影如风,仇君玉紧随其后,亦不逊色。过了戌时,寨中人声寂寂,唯有值夜看守四处巡逻,仇君玉挟来一名看守问明新娘住处,一掌击晕后丢到一旁草丛里。
两人在寨中穿梭自如,不消片刻就找到挂着灯笼的喜房。仇君玉出其不意,一脚踩在慕延清脚背上,抢先冲向喜房,而此时房门口却有人影晃动,仇君玉暗自一惊,急忙跃上房檐隐蔽。
仇君玉这一脚踩得实在,慕延清躲在暗处龇牙咧嘴,痛出一头冷汗。他抬头见有人从喜房中内走出,看那人肤色黝黑,身壮如牛,衣着不似一般匪类,想必定是寨主无疑。
寨主走出喜房,掩门而去,恐他半路折返,慕延清又等了半晌,确保万无一失之后,才从暗处一瘸一拐地跑到喜房前,低身推开半扇窗棂。仇君玉此际也从屋檐翻下,悄然来到慕延清身旁,顺着一丝细缝朝内望去。
屋内一灯如豆,宽大的雕花床上帷帐曳地,内有一人侧躺而眠,影影绰绰隐在昏暗间。仇君玉摁住慕延清肩膀,在他耳边道:“你腿脚不便,我进去。”
慕延清脚下隐痛,转头狠瞪仇君玉一眼,一掌拍上他的后背,将他猛推出去,沉声喝道:“快去快回!”
仇君玉险些被慕延清推倒在地,踉跄几步站定后,回瞪他一眼,才蹑手蹑脚地入了喜房。房中人安然熟睡,丝毫未觉有人潜入,仇君玉唯恐响动太大惊动旁人,快步走到床前倏地掀开帷帐,一眼也未多看,就将床上熟睡之人用被衾一裹,利落地扛到肩上。
慕延清见仇君玉轻松得手,立即前往房门外接应,仇君玉扛着人走出喜房,两人一刻未停,护着人就往院外走。可还未走几步,被褥中却传来一丝浅吟,两人闻声齐齐一愣,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两人转头面面相觑,慕延清更是面露惊诧:“这声音……不像陶臻吧?”
仇君玉咽咽唾沫,轻轻一颠肩上人,也讶然道:“这重量……也不像陶臻啊?”
慕延清倒吸一口凉气,见仇君玉伸手往被褥里探去,而后脸色一变,大惊道:“妈呀妈呀,有胸!还有肚子!这是个有身孕的女人!”
仇君玉说话间就要把人给扔下,慕延清怜香惜玉,听见身孕二字急忙上前接过那名误被偷来的女子,将她轻稳地放在地上。而女子此时却转醒,睁眼见自己身在院中,面前又是两名陌生男子,一时惊吓过度,蓦地尖叫一声,惊恐地放声高喊:
“来人啊!有采花贼啊啊啊啊!”
当下掩嘴已然来不及,女子这一声尖叫,让整个山寨瞬间沸腾起来。仇君玉见状,弯腰拉起慕延清就要跑,而慕延清却拂袖一挥,斥道:“跑什么?我俩还打不过一群山匪吗?既然你的蛊虫探到陶臻在此,今晚就一定要找到他!”
仇君玉方才情急,现在转念一想,也觉慕延清言之有理。他转过身,低头见地上女子惊惶不定地望着自己,勾唇一笑道:“这位姐姐请放心,我若要是采花贼,你这模样,我也不稀得采。”
仇君玉损人不倦,慕延清在旁哑然失笑,两人泰然自若地站在院中静候山匪前来。片刻后,一众山匪涌入小院,将周遭出口堵得水泄不通,寨主赵莽冲在最前头,见着娇妻受难,二话不说亮出兵器,举起明晃晃的长刀就朝慕延清头顶劈斫而去。
慕延清瞧不起他这三脚猫功夫,根本不屑出手,他旋身躲过刀光,负手在后,抬腿一踹就将赵莽踢出一丈远。仇君玉更是懒得与这群土匪废话,直接将寨主夫人挟持在怀,朝众人高喊道:“通通住手!谁再上前一步!就一尸两命了啊!”
赵莽见娇妻眼含热泪,凄凄望他,立即下令让众兄弟住手,自己也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仇君玉稳住局势,一旁的慕延清正要发话诘问陶臻下落,却忽见一人自匪群中缓缓走出,犹如一汪澄澈清泉,一袭旖旎清辉。
慕延清与仇君玉见之蓦然一惊,齐声呼道:“陶臻!”
陶臻未料到秋娘口中所喊的采花贼竟是慕延清与仇君玉二人,他一时惊愕,久久出神,竟是忘了开口相认。赵莽在旁一头雾水,连忙走到陶臻身侧问道:“陶兄弟?陶兄弟?你们认识?”
陶臻瞬然回神,朝赵莽确定地点点头,然后快步走到慕延清身前,激动地与他执手相握,满面欣忭。仇君玉怀里还挟着个怀有身孕的女人,转头见他二人深情相望,情意交融,自己却占不到半分位置,心中顿时泛起一股酸意,撒气般地将秋娘朝赵莽身前一推,强行上前分开慕延清与陶臻。
“喂喂喂,这么多人看着,你们两个要点脸!”
慕延清一眼便看出仇君玉在吃味儿,他占据上风,暗自偷笑,耳边却听陶臻问道:“延清,你们方才做什么?为何要带秋娘走?”
陶臻这一问,赵莽也搂着娇妻将疑问的目光投掷过来,慕延清急忙拱手向众人解释道:“误会,误会啊。我二人寻觅陶臻来此,见寨中喜色浓重,误以为寨主与他成亲,这才闹出此等笑话,还望寨主见谅。”
这误会令人啼笑皆非,陶臻低声斥他胡闹,而赵莽更是气红了脸,粗声吼道:“胡扯!我怎会与陶兄弟成亲!简直荒谬!”
陶臻见赵莽怒气未散,旋即上前与他低语几句,赵莽听罢一脸惊诧,越过陶臻看了慕延清一眼,又敛了神色,红着脸道:“哦……那既然是这样……我也不追究了,这位兄台既然是你的……你的大哥,那也是我的兄弟,来者是客,来者是客。”
赵莽说罢正要谴退众人,目光却又落到仇君玉身上,转头又问陶臻:“陶兄弟,那位兄台是你大哥,那这位又是……”
“我不认识他,赵大哥,你随意处置吧。”
陶臻将慕延清拉到身侧,还未等赵莽问完,便抢先开口与仇君玉划清界限。
仇君玉一听便急了:“陶臻!你可不能这样啊!光认慕延清不认我啊!”
陶臻被仇君玉掳到滇城,一路受尽羞辱,自是郁结难消,他轻瞥仇君玉一眼,
不发一言地牵过慕延清的手,径直离开。
仇君玉见陶臻无情,慕延清也甩手不管他,一时间又急又气,竟糊里糊涂地被几名山匪摁倒在地,用一捆麻绳五花大绑。
仇君玉方才挟持秋娘,险些令她动了胎气,赵莽对他毫不客气,站在院中下令道:“将这小子丢到柴房里去,等我睡醒了再行处置。”
仇君玉趴在地上吃了一嘴的灰,却将慕延清祖上先人上上下下骂了个里外通透,后才被人用破布堵上嘴,像抬牲口似地扔进了柴房。
第四十章
这方种满修竹的院落是威虎寨的主院,屋有六椽,分上下两层。喜房在底楼主室,而陶臻则住在二楼西面的厢房里。
陶臻昨夜被闻昭故意丢弃在璧山,幸得赵莽相救才逃过一劫。那时赵莽正急着下山寻医,见有猛兽袭击陶臻,二话不说便仗义相救。陶臻获救后闻赵莽下山寻医一事,就与他一同上山寨,为夜里忽然感到腹痛的秋娘诊病,之后陶臻就留在了威虎寨,想等身体稍微恢复一点,再独自去寻慕延清。
今夜之事实属意外,陶臻未料到慕延清会与仇君玉一道闯寨,还闹出这番狼狈的笑话,他领着慕延清上楼,把房门掩上后才回身问道。
“延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延清没有应他,却是走到窗边轻推出一条细缝,看着院子里的仇君玉被人捆走。他一脸的幸灾乐祸,后转头向陶臻道:“你真不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