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皇宫里的人,都会有一个令牌,可示身份,明尊卑。像柳季这种来路不明的人,又非通过正常方式进的宫,自然是没有令牌的。
他这话,针对的就是柳季。
一如往常他用凤璃天来威胁君怀一样。
第61章 做给我看的?
凤璃辰说这些话也没有别的意思,他也想跟着君怀去。他站在殿门口,看着君怀,神色之间隐藏着不少哀愁,可他仍是兀自笑着,嘴边有一个小小的窝。
“带我去吧……”,他这样说,笑意充盈的双眸紧紧望着君怀,满怀希冀。雨中,沉默而压抑,可他的眼底的深藏的倔强,仿佛能掀起一阵暴风雨。
君怀望了他一眼,缓缓开口,“你知道我要去哪么?”
“不知道。”凤璃辰摇着头,嘴角笑意未退却半分。他看到了马车,只是猜想二人要出皇城。不过,去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跟着。
他兀自笑着。君怀见了,皱起了眉头,正要说什么,身后的柳季忽然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心翼翼地说道:“一……一起去吧……”
转念一想,那一刻有种念头迸发出来。便转而一笑,“可以。”
脸上的笑意不再那么僵,凤璃辰松了一口气,眼底的哀愁消散了不少,倒是有种雨过天晴的征兆。
三人共一辆马车。
君怀和柳季坐在一边,凤璃辰正对着君怀,靠着窗,侧着身子似笑非笑看着君怀,目光肆无忌惮。
君怀早已习惯了他灼热的眼神,装作没看到,车子到了半路,他就靠着角落闭目养神。
他自在假寐,柳季却如坐针毡。因为凤璃辰转移了目光,看着他。不管凤璃辰这个人在君怀面前是多么的温柔体贴,换了其他人,剩下的也只有冷漠。
就好似,他将所有的柔情都给了君怀。
他看着柳季的神情,带着探究,怀疑,有着虎视眈眈的威胁。柳季害怕得往后面缩了缩,身子紧紧贴着车身,时不时地又去看君怀,希望他能醒过来帮帮他,那小模样倒是可怜得紧。
要真这么弱不禁风,经不住吓,倒还好;若是装出来的,那还是一件麻烦事。凤璃辰不耐地皱起了眉头,轻呼了一口气,动了动腿,正想换个舒服点的姿势,结果柳季那边就惊叫出了声。
什么都没发生,又好像什么都发生了。柳季抓着君怀的手,扑在他怀里,小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君怀被他这么一打搅,满脸都是不耐。只是他不耐的人是凤璃天,瞪了他好几眼,才好声好气地安抚怀里的小人儿。
“……”凤璃辰沉默地听着君怀的温言细语,心想,多大个人了,用得着你这么哄?
眼睛不知道怎么地有些酸涩,也不知道等他肚子里的小东西出来了以后,君怀会不会也是这么抱着他,哄他。
他叹了口气,颇为幽怨,“我动一下,他就吓成这样。这样的人,怎么适合待在这里?”
此时柳季的情绪已经好转了许多,头靠在君怀的肩上,只是双眼却不再敢去看凤璃辰。君怀听到了他略带讽刺的话,手指轻抚着柳季柔软的发丝,轻瞥了凤璃辰一眼,面无表情说道:“有我就够了。”
闻言,凤璃辰怔了半晌,而后倾身上前靠近了君怀,弓着身子笑着直视君怀的眼,“这柳季,你是真心护着的,还是只为了气我,做给我看的?”
第62章 傻乎乎的柳季
君怀却是慢慢地勾着嘴角,看着凤璃辰,“无论是哪样的,你只要清楚你得不到就是了。”
真心也好,逢场作戏也罢,凤璃辰想要的,君怀偏不给他,还要叫他看着心里难受。
凤璃辰支起身子坐了回去,那停留在脸上的笑意骤然变得更深,“嗯,我知道了。”
他这云淡风轻的模样,倒是叫君怀有些恼怒,就好像自己费尽心思打出去的一拳,没有收到任何的结果。
他蹙着眉头,颇是忧虑。凤璃辰看到了,手指相互交叉摩挲着,“怀怀,你想我说什么,或者,做什么?”
寥寥几句,一针见血。
君怀瞬间变了脸色,停留在柳季发丝上的手指微微一僵。凤璃辰看着他微动的唇,以为他要说什么来反驳自己,便坐正了,等着他的话。
不料君怀什么都没有说,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赏给他。他只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柳季,眸色深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着柳季,凤璃辰嗤笑了一声,“怀怀,迟早有一天,他是要离开你的。你也清楚宫里的规矩,这就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君怀还未说话,这回柳季倒是反应挺快,死命的抓着君怀的手,两眼明晃晃地挂着眼泪,
“你……你要把我丢掉吗,既然你要把我丢掉为什么还要把我捡回来……”
君怀本是僵着一张脸,方看到柳季这可怜兮兮的样子,竟是笑了,颜容煞是好看,“没有。不会丢掉你。”
柳季看呆了,也信了,说了一个“好”。便很自然将自己的手塞进了君怀衣袖里,嘴里嘟囔着“冷”。
凤璃辰蹙着眉,看着君怀将柳季的手包裹住了,咬了咬牙,上前去一把抽出柳季的手,趁人掉眼泪前狠狠威胁,“你要是敢哭敢乱叫,我就把你从这里丢下去。”
柳季被吓住了,泪眼汪汪地瞪着凤璃辰,身子又是害怕得颤抖。
“你又想做什么?”君怀冷笑着问,他想把柳季扯回来,却被凤璃辰挡开了。
凤璃辰没理他,抬起柳季的下颌,冷声道:“我不管你是真傻还是装的,你听好了,再碰他一下,我就杀了你,让你们一家团聚,懂吗?”
柳季支支吾吾地点头,说不出半句话来。凤璃辰放开了他,看着君怀的脸色,脸上的戾气缓了缓,才说道:“怀怀,我不管你把他留在身边出于什么目的,但是凤璃天和他,你只能选一个,怎么去做,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你!”君怀愤怒地起身,手上已经凝聚了几分力道就想往他身上打过去。凤璃辰却抓住了他的手,“怀怀,别白费力气。”
君怀指甲紧扣着凤璃辰的手背,力道已将那一层皮肉剥离开来。可凤璃辰却像是感受不到疼一样,任由他掐着,直到君怀脸上的怒气没有那么明显了,他才放开。
血珠沿着手腕处往下低着,落在轿中白色绒毯上,一滴滴地绽开,仿佛盛开着的血花。
凤璃辰看了一眼,便从自己袖中掏出了一块丝巾将伤口按住了,没过多久,金黄色的丝巾便染了一块血红,看着极为刺眼。
可他脸上还是平静地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个时候,柳季傻乎乎地颤着声音问了一句“疼不疼”。
第63章 误解
凤璃辰淡淡地看了一眼柳季,他手上颤巍巍地拿着一块帕子,触及到他的目光的时候,还是害怕地瑟缩了一下,那双手,也更加地抖了。
“给……给你用……”他声音抖的几乎听不出原话,手往前方又递进了几分。
凤璃辰嗤笑了一声,他笑的是自己居然需要这个自己瞧不起的人来可怜来同情。心里涌上丝丝哀伤,神色却被他掩藏的极好。他的手动了动,正想要去接,可就在这时,君怀却把柳季的手扯回去了。
“他自找的,你留着自己用。”寥寥几字,话落,便将那手帕塞进了柳季衣兜里。
敛了敛神色,凤璃辰轻蔑地说着,“也不是什么东西都配得上朕。”
他这话,是赌气,只是不想在柳季面前失了面子。尽管现在看来,柳季似乎是真的傻,还胆子小。
他说完,君怀就毫不犹豫地冷笑,他对着柳季十分认真地说道:“听到了吗?不是什么人都值得你去关心。”
柳季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君怀说完了这句话,看了凤璃辰一眼,便又靠着轿厢的一角闭上了眼睛。
好似,看不到,便不心烦。
凤璃辰抿了抿嘴,一抹似有若无的苦笑转瞬即逝。
君怀要带柳季去的地方是御窑,皇宫制作瓷器的地方。因为柳季之前跟他提到过,他爹爹就是在瓷坊里做帮手的,所以从小耳濡目染,对瓷器的制造方面多多少少感些兴趣。只是他脑子不灵活,他爹爹与他讲的他都记不住,也不认识几个字,就这样,一直到他爹娘去世,他都不知道瓷器究竟是怎么制造的。
当时说完这些,柳季便抱着自己一个劲地骂自己太傻,对不起爹娘,君怀见不得他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一时心软便提出了要带他去御窑里看看。
到了地方,马车停下了,君怀立即就醒了。他拍了一下柳季,示意他跟着自己,就掀开了轿帘。
凤璃辰闻声也睁开了眼,看到的便是柳季站在帘子边一脸惊恐,他似乎还在想着凤璃辰之前说的“要把他从这里面丢下去”的话,便想着等凤璃辰先下去自己再下去。
可凤璃辰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沉声问:“你下不下去?”
柳季连忙应了好几声,急急忙忙地掀开了帘子,想要赶紧逃离开凤璃辰。只是,心里太过害怕,没有看清脚下的车子构造,一不小心脚就绊倒了一根类似于螺旋的铁钉,整个人便直接往下栽了去。
柳季尖叫了一声。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凤璃辰压根就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他只是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想要去拉住他,只是他的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车轿,便看到君怀把柳季抱在怀里,问他“有没有事”。
这个时候雨已经停了,天色却还是阴沉沉的,就像君怀那张阴沉着的脸。
君怀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凤璃辰,眼里有鄙夷,有嘲讽,有不屑,还有愤怒……凤璃辰不愿看到的,不愿去探究的,君怀全给了他。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拍了拍还在为自己没受伤而傻笑的柳季,低声说道:“我们走……”
凤璃辰看着君怀的背影,心里苦涩难堪,他这个时候,倒是希望君怀能说点什么,又或者,质问点什么。
第64章 帝上是什么?
凤璃辰赶紧跟上去,进了门,叩拜声此起彼伏。柳季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当即缩在君怀身后,想抓着君怀,又想起凤璃辰的话,把手收回来了。
“帝上……帝后是谁?”他愣愣的问,在此之前并没有人跟他提过这回事,乍一接触到,还有些茫然。
凤璃辰笑了笑,指着自己,又指了指君怀,看着柳季惊恐的面庞,心情突然一好,说道:“朕若执意杀你,你一个头都不够砍的。”
柳季愣了半晌,双腿一软就要跪下去。被君怀撑住了,“走吧,不是想看瓷器?”
随即便有机灵的太监上前,得了凤璃辰的首肯,毕恭毕敬地问君怀:“帝后想看什么?”
君怀不太习惯这个尊称,僵着脸,说了句“随便”,那太监便带着他去了一阁,那里有今年百朝宴要回朝的观音莲,花了一年时间才制成的。
工程巨大,也是御窑最为得意之作。
柳季见了,满目崇敬。若不是有侍卫挡着,他便已经扑上去了。
太监又带着他们去了其他几个阁,每一件需要上供的瓷器皆是叫人叹为观止。
出了御窑,凤璃辰拉住了君怀,趁人发作之前又放开了,他悠然说道:“再过几日便是百朝宴了,怀怀,你是帝后,有些事情,还得你来做。”
君怀眉目紧蹙便要拒绝,凤璃辰抢在他前头开了口,“不止为我,还为你自己。”
话说到这一份上,君怀也该明白了。趁着这次的百朝宴,多与各国相交,或许在以后的夺位计策里,多多少少能给他带来帮助。
君怀看着凤璃辰,说道:“你把我掌控的死死地,凤璃辰。”他嘴角慢慢扬起了笑,却没有半点温度。
凤璃辰笑了笑,为君怀掀开了帘子,“怀怀,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他知道君怀想要什么,心里有想要给他所有博他一笑的冲动,也有无奈。
“说得真好听,”君怀冷冷地打掉了他的手。
力道很重,白皙的手背上青了一块。凤璃辰一边庆幸自己不是用的那只受伤的手,一边笑,“怀怀,若是你要这江山,我给了你便是;但,你为的是凤璃天,我不想这么便宜他。”这是他费尽十年心思夺过来的,说还就还,那他十年苦痛,是为了什么?
君怀冷笑了好几声,“这江山,本是你用手段夺得的,说得这么大义凛然,还真以为你以前做的那些事光明磊落?”
“那又如何?”凤璃辰丝毫不在意地缓缓说道,“当权者本该如此。你也别事事亲躬,就算得到了这天下,他若没有能力,迟早会颠覆人手。”
“这是我的事。”君怀笑得极为温和,只是那双明眸之下,却藏着刀锋般的冷冽。说完,他便让柳季先进了车轿,低语了几句,便让车夫将他送回去了。
“你放心他一个人回去?”凤璃辰望着远去的车马,笑了笑,他还以为君怀会亲自带着柳季回殿呢。
那车夫是君怀在自己的暗卫里亲自挑选的,武功自是过了关的。交由他,自己再放心不过。只是他没必要与凤璃辰说这么多。
“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凤璃辰一愣,半晌才明白过来君怀提的是什么事,他失笑道:“边走边说?”
百朝宴是在每年的年节之日举办,为期三天,参与者是各国前来拜会的使者,他们会进献当朝宝物,作为回礼,作为东道主,同样也会回礼。
“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便是年节。”凤璃辰回过头,手指轻抚着手背上的伤口,他看着君怀,眼里的笑意带着几分缱倦,“那时候你真的好小,却在我面前嚷着辅佐天子的猖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