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那刀呢?你当年离开毓王府时,还给我的的东西里,是不是没有那柄刀?你故意带走的吧,啧,真是个小气的男人。”
“若是知道呢?”温瀛又问。
凌祈宴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知道就知道呗,他没你长得好看,我还是喜欢你。”
温瀛的面色愈发沉冷。
凌祈宴这个“喜欢”依旧是一句戏言,与当年随口说的,并无二致,他还是没懂。
“你知喜欢是何意?”
凌祈宴眨眨眼,坐直身,认真想了想,又趴到马背上,抱着小妖精的脖子哼唧:“喜欢就是喜欢呗,你长得好看,对我好,做那事还能让我舒服,我不喜欢你喜欢谁?”
“若是出现一个长得更好,对你更好的呢?你也会喜欢,会跟他做那事?”
凌祈宴赶紧摇头,他才不要。
而且,他不信还能有比温瀛长得更好看的人。
温瀛深吸一气,将心中翻涌的怒气压下,不再理他,默然无言地牵着马继续往前走。
凌祈宴有一点心虚,可也不知他到底哪里说错了。
喜欢能是何意?他确实挺喜欢温瀛的,温瀛长得好,对自己好,他没说错啊?为何温瀛要不高兴?
见温瀛好似更生气了,周身都是冷意,凌祈宴心里也不舒服,再次戳他的背:“你真的生气了?你不要这么小气嘛,动不动就生我的气做什么,你这样我还不如去江南呢,那你也眼不见为净。”
温瀛停下脚步,不待凌祈宴再说,他翻身上马,坐到了凌祈宴身后。
被人双手环住,略粗重的呼吸欺近颈后,凌祈宴反手送他一肘子:“你到底干嘛?”
“你要去江南?”
温瀛的声音危险,凌祈宴赶忙改口:“我说笑的,我才不去,还是这里好玩,……但是你得对我再好一点,不许总这样摆脸色给我看。”
他回头看去,温瀛的黑眸中似染上了金色余晖,格外灼亮,凌祈宴看着他,几乎移不开眼。
半晌,他看到温瀛轻点头。
凌祈宴心中莫名悬起的石头落地,他其实故意这么说的,但温瀛竟然答应了,哪怕他并不怎么高兴。
“你别生气啦,”凌祈宴低下声音,有一点说不出的别扭,“大不了,我以后也对你更好些,好不好?”
温瀛将他揽进怀,安静拥着他。
嗅着温瀛身上熟悉的气息,凌祈宴发觉自己的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乱跳,他闭了闭眼,回抱住温瀛。
相拥片刻,温瀛将人放开,重新拉起马缰。
凌祈宴懒洋洋地靠在他怀中,看天际晚霞,小声说:“这个地方的夕阳,似乎都比京里的好看点。”
“嗯。”
“其实一直待这里也还不错,不过算了,你早晚还是得回去京城的,等到那个时候……”
他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等到那个时候,温瀛回去京中,当了太子、皇帝,那他呢?他怎么办?
幕僚确实做不了一辈子的。
温瀛的声音贴近他耳畔:“等到那个时候,你也随我一起回去,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想。”
凌祈宴心头又是一松,嘴角的笑重新扬起:“到时候再说,看你表现吧。”
温瀛没再多言,一蹬马肚子,他的黑风追随着小妖精,驮着他们奔驰向夕阳。
第71章 哥哥听话
姜戎到蔷央城的第四日,温瀛在城中王府设宴,款待他一行人。
他们过来得早,温瀛尚在军营未回,凌祈宴请了他们先入席,说边吃边等。
这回来蔷央城,姜戎只带了几个亲信部下、和他那位做买卖的朋友。
那人叫邓景松,祖籍江南,在上京住了二十年,前几年又迁回江南去,交游广阔,与姜戎是莫逆之交,时常会往漠北这边跑。
姜戎将之介绍给凌祈宴,没再提帮凌祈宴去江南之事,只说日后若旒王手下有什么好的生意能做,请凌祈宴帮之美言几句,提携一下他这位朋友。
凌祈宴见那人面相老实,看着不似那等偷奸耍滑的,爽快答应下来,又顺嘴问:“你是金陵人士?”
对方恭敬道:“在下祖籍金陵丰县,现下定居在金陵城中。”
凌祈宴点点头,想着太后的娘家就在金陵,他虽没去成,但前些日子太后已派人将那边的地契房契送来,每月的进账都是一笔不小数目,太后娘家人帮着他打理庄园铺子,按季给他将银子送过来,但一直麻烦他们总归不是个事。
既然这个邓景松有自己的商队和镖局,不妨雇佣他手下人帮忙做这事,于是凌祈宴直接提了:“我在江南还有些买卖,之前一直由别人帮着打理,我打算派几个自己人过去那边接手,他们去了那头难免人生地不熟,劳烦你帮衬他们一二,还有这钱财货物押运之事,我也想雇你手下镖局来做,可会麻烦?”
那邓景松高兴万分,当即道:“哪会有麻烦,温先生开了口,自然乐意至极。”
他知这人是旒王最信任看重的幕僚,帮之做事就是帮旒王做事,别说是雇佣,倒贴钱他也愿意。
凌祈宴道:“今日先不多说,明日白**再来府上一趟,我与你详谈这事。”
邓景松满口答应。
说罢这事,姜戎低下声音问凌祈宴:“温先生可知,日后待旒王殿下攻进巴林顿都城,推翻了他们朝廷,打算如何安置这偌大一个巴林顿部?”
凌祈宴好奇道:“你怎问起这个,他可是与你说了什么?”
姜戎将那日刚到这里时,温瀛单独与他说的话说了一遍,凌祈宴闻言转了转眼睛,扔了颗花生米进嘴里,慢条斯理道:“这样么?我倒是没听他说过,不过这事也不是他一个王爷能做主的,最后要如何做,还得听陛下和朝廷的。”
姜戎面露踌躇,不待他多说,凌祈宴抬眼望向他,又道:“蔷央城这里,你就别打主意了,这个地方太重要,旒王殿下是铁定不会将之拱手让人的,至于其他的,你倒也不必过于担忧,旒王殿下也是讲理之人,你若真一心向着大成朝廷,他自不会将你刺列部如何。”
凌祈宴说罢又笑了笑:“你我相识一场,我才与你说句实话,旒王殿下若真想动你们,只怕你刺列部,甚至整个漠北都未必挡得住,他肯直接与你说,便是有别的打算,你就别多想了。”
姜戎的心思转了几转,到底没再说这个,举起酒杯:“昔日在上京时,我曾与先生言,若有一日我当真能拿到汗位,定会唯您马首是瞻,如今亦然,您是旒王殿下的幕僚,我便愿为旒王殿下效犬马之劳,此志不变。”
凌祈宴并不意外,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之态,他知道这人当年说这话,大抵是因着对他的那些心思,否则何必上赶着投效他这么个毫无出息的王爷,如今,却是真正看好温瀛,想要为部族将来谋划。
任谁都看得出,温瀛这位旒王,绝非池中物,有朝一日,必会龙腾九霄。
不必刻意点破,凌祈宴亦举杯,替温瀛接了这杯酒。
喝过一轮酒,温瀛才回来府中,众人起身与他见礼,被他制止。
他走去上座,在凌祈宴身侧坐下,凌祈宴想让位,被他摁住。
沉声丢出句“就坐这”,直接吩咐内侍倒酒。
凌祈宴嘴角微撇,懒得再挪位置,自若地吃起东西。
姜戎望向并排坐在一块的那俩人,心头最后一点涟漪散去,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饮宴一直到戌时末才结束,姜戎领着他的部下和随从告辞,走之前,取出一包绸布包裹的东西,搁到凌祈宴面前,坦然道:“从前答应请温先生尝我刺列部的羊奶糖,正巧这次带了些过来,殿下和温先生若不嫌弃,不妨试试,惯吃甜食的想必会喜欢。”
凌祈宴已有些醉眼迷离,点点头:“谢了。”
姜戎没再逗留,领着人退下。
待人都散去,凌祈宴伸手去摸那包羊奶糖,被温瀛拦住,他眼神示意,叫了人先来试过,才准凌祈宴吃。
凌祈宴哼笑:“姜戎送的东西你也不放心?他害你我有什么好处?”
“防人之心不可无。”温瀛淡道。
“人家刚还跟我说,要为你效犬马之劳呢,你就这态度?”
凌祈宴捻起颗奶糖放嘴里嚼了嚼,确实还不错,香甜软滑,也不腥膻。
见温瀛一脸冷淡地继续喝酒,也不理自己,凌祈宴将嘴里的糖咽下,手指戳上他的脸:“穷秀才,张嘴。”
温瀛捏着酒杯的手一顿,转眼看向他。
凌祈宴笑意盈盈,又一次道:“哥哥叫你张嘴呢。”
温瀛不为所动,凌祈宴轻嗤,又扔了颗糖进嘴里,贴近过去,咬住他下唇,将那奶糖递过去。
温瀛不出声地盯着他,半日,才将糖缓缓咀嚼吞下。
“好吃吗?”凌祈宴贴着他的唇笑问。
“腻。”温瀛只丢出这一个字。
凌祈宴愈发想笑:“你不要这样嘛,怎么说都是人汗王一片心意,你给点面子呗。”
温瀛看着他的神色略冷:“你几时懂,何为一片心意?”
“我怎么不懂?”
凌祈宴退开身,晃晃脑袋,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了。
再一抹嘴唇,忽然间像是想起什么,凌祈宴怔然望向温瀛,眸光潋滟:“你是不是在生气,你当年给我买那蜜饯吃,我没当回事,还奚落你?”
温瀛的喉咙滚了滚,没接话。
“我也不是故意的,”凌祈宴的声音低下,垂下眼嘟哝,“你就只会买那个讨好我,可我什么好吃的东西没吃过,吃一次新鲜,多吃几次就腻味了,后头我自己也去买过一次那个,真的没有那么好吃,我那时还想起你了,我从来没有记一个人记那么久过。”
温瀛依旧不作声,凌祈宴低垂着的眼睫轻轻颤动。
默然看他片刻,温瀛抬起手,拂过他泛红的眼尾。
“……你就别气这个了好不好?大不了,你以后再给我买吃的,我一定不会再嫌弃。”
温瀛用力将他拥入怀。
趴在温瀛肩膀上,凌祈宴轻出一口气,闭了闭眼,安静一阵,又含糊道:“穷秀才,我头疼。”
温瀛将他抱得更紧,哑声道:“不许再喝了。”
“唔,不喝就不喝。”
温瀛抱着人起身,回去后院。
被搁上榻,凌祈宴迷瞪着眼睛,看到摆放在剑架上的自己的那把宝剑,轻推了推温瀛胳膊:“你把我剑拿来。”
温瀛皱眉:“拿剑做什么?”
“你去拿就是了,别问那么多,快些。”凌祈宴催促他。
温瀛将剑取来,递到他面前,凌祈宴双手抱剑入怀,看着温瀛,笑问他:“你早知这边人送人短刀是何意,那你又特地找人铸把这么好的剑给我,也是同样的意思吗?”
“嗯。”温瀛坦荡承认。
凌祈宴眼中笑意更浓,但不甚清明:“穷秀才,你真喜欢我啊?”
“喜欢。”
凌祈宴好似十分高兴:“真的么,那你的喜欢又是何意?”
温瀛平静看着他:“你想知道?”
“不能说?”
安静对视片刻,温瀛弯下腰,贴至凌祈宴耳边:“喜欢你,想要你做我的王妃。”
他的声音低磁,吐息间喷薄出的热气直往凌祈宴耳朵里钻。
凌祈宴只觉着自个半边身子都酥了,喉咙里滚出声音:“逗谁呢,你还能娶个男妃不成?”
“我说可以就可以。”温瀛坚定道。
凌祈宴不信,迷迷糊糊地想着温瀛这是喝高了,拿自己寻开心,罢了,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于是抬手轻推了推温瀛胸膛:“你这话去跟你父皇母后说去吧,我不想听,别烦,我要睡觉了。”
温瀛捉住他的手,低头亲了亲他指节:“好。”
……好什么好?
温瀛没再说,将他手中剑抽走,凌祈宴不依:“你干嘛,剑是我的,你送我就是我的了,不许要回去。”
“不要回去,我帮你放好。”
眼睁睁地看着温瀛将剑搁去架子上,凌祈宴才似相信他不是真的想要回剑,在温瀛回身时,冲着他傻笑。
温瀛叫人送进热水来,帮凌祈宴脱了衣裳,给他擦脸,再为他脱去鞋袜。
自来西北后,他俩夜夜同榻,梳洗更衣这样的事情,温瀛更是为他做习惯了。
从前他们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寄人篱下的穷书生,自然没什么,如今身份调换,温瀛依旧乐意做这些,且不肯假手他人,凌祈宴问过好几次,每一回回答他的都只有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但是今夜,或许是醉意又上了头,看到温瀛在灯火下格外冷峻的眉目,凌祈宴心里那股骚动又冒了出来,伸出手,挠了挠他下巴。
温瀛抬眼。
凌祈宴笑嘻嘻地故意逗他:“旒王殿下每夜为我沐足,传出去,可不得被人笑话。”
“谁会笑?”
“谁知道了不会笑啊?你还想做太子做皇帝呢,被人知道你给我做这事,那些言官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得把你我淹死。”
“不管他们。”
温瀛低头,继续帮他揉搓脚掌。
凌祈宴被揉得舒服了,眯着眼哼哼唧唧,再不说扫兴的话。
洗干净后,凌祈宴换了个姿势,倚进温瀛怀中,双手环住他的腰。
温瀛给他喂了半杯蜂蜜水,自己将剩下半杯喝了,放下杯子,轻捋他松散下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