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灵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楚山咕

作者:楚山咕  录入:05-18

  斩春君的琴倒也不是真那么不容易听,只是听完还能活着走就不大容易,更别提这样刻意弹来清心宁神的曲子,显然不会是斩春君这种杀人不见血的主儿喜欢弹的。
  更何况,让斩春君来做琴师,恐怕也只封琳有这个面子了。
  封琳唔了一声,不置可否,又听燕还生道:“应该是燕某的荣......”
  “禅师下一场和沈重暄打,是谁安排的?”封琳没等他说完,兀自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燕还生被他打断,便不再多说,低下头敲了敲古琴的岳山,释莲才抬起头来:“这是圣上的意思。”
  “禅师的意思,就是陛下的意思,如此直说即可。”封琳也不追问,只道,“这就是禅师想到的,能让鉴灵剑诀现世的办法吗?”
  释莲不动声色地再次落下一子,叩声清脆:“封少侠,您应该知道,鉴灵剑诀早在沈重暄对宋承卿拔剑的那刻就现世了,是您太执着于酩酊剑的安危,这才是本末倒置。”
  “......”
  封琳低头看着败相初现危机四伏的棋局,沉默许久,直到燕还生手下的桐木琴铮然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微微颔首,低声道:“是我糊涂了。”
  “小僧到时依然会只是险胜,尽量逼沈重暄使出他已学到的所有。之后酩酊剑会向碧无穷挑战,中途会经过您二位,希望......”
  “不。”封琳略略蹙眉,语气却不容拒绝,“燕还生,你打到半路就想办法把他引开,不能伤他分毫,拖得越久越好。”
  释莲下棋的手微微一顿:“封少侠这是何意?”
  封琳云淡风轻地一撩衣袍,从容不迫:“这也是为陛下做事,与禅师无关了。”
  “......望封少侠三思而后行,斩春君并非盲从......”
  琴声渐止,燕还生语气轻淡,止住释莲话头,只缓声道:“尊主上令。”
  释莲终于缄默不言,直到封琳落下最后一子,他语如恶诅,轻笑着说:“禅师,封某赢了。”
  释莲忽然记起不过是去年,他才第一次见到燕还生,竟然仿佛经年之久。
  彼时燕还生昏迷不醒,满额冷汗,伏在封琳并不宽厚的背上,释莲端坐庙中,身后是端严不迫的鎏金佛像。
  “阿弥陀佛。”
  释莲从未见过封琳这样急切惶恐的模样,青年一身的红衣已是破烂不堪,他步伐踉跄,连凌昀飞步都再难运起,释莲看出他筋脉有损,内力亏空,还未等他奔近,已站起身来,向他行一佛礼:“封少侠怎么这么急?”
  “救他。”封琳抓起衣袂抹了把脸,却将满脸血污的面庞擦得更脏,但他顾不得其他,纵是眼睫上都覆满鲜血,他依然揪着释莲的僧袍,嘴唇不住地颤抖着,还努力粉饰冷静,“他有用,救他。”
  释莲瞥了一眼奄奄一息的燕还生,还是少年身量,眉目俊秀清朗,同样一身绯衣,不知是封琳的衣袍还是他本人的衣袍。
  但他在浮屠修行数年,一眼便可看出此子已是无力回天,本身体质虚弱,腹部又有撕裂的伤口,耳朵亦被抓掉半只,恐怕是被猛兽伤及要害,药石罔效了。因此释莲只向封琳不无遗憾地摇摇头:“封少侠,弃了吧。”
  封琳怔然,愣愣地抬起头,看见释莲满是怜悯的神情后反而冷静下来,凤眸弯起一抹弧度,竟有盈盈笑意从中透出:“你不是不能救,释莲,你要什么好处,直说吧。”
  “小僧的确不能......”
  “我答应了。”封琳望着他,神情格外认真,“我答应入浮屠。”
  释莲起初看重封琳,便是因他冷静从容,无论身处如何窘境皆淡然如常,永能保留最瘆人最冷漠的理智,当断则断,绝不流连任何虚情假意的生意往来。
  “......”
  太有意思了。原来梨花砚也是会如此失态的。
  “好吧,小僧可以救。”他道。
  释莲的救,是浮屠的秘密。
  每一个进入浮屠,终生效忠浮屠的人,都会被下蛊,此蛊每月月圆时将发作一次,发作时奇痛无比,时常有人会因忍受不过而自行了断,而释莲会在每月初便把可作缓解的药准时送到,只要提前服下,这个月便可无惊无险地安稳过去。
  除此之外,却可助人习武,一日千里,以及濒死之际,给人吊一口气。
  无人可折断封琳的傲骨,因此他只是接受朝廷招安,却绝不肯入浮屠尽忠皇室。他是何其高傲的人,便如他所佩的长离剑——长离者,凤也。
  封家有千万朱雀,却只出这一个凤凰。
  “他...不入浮屠。”
  释莲动作微微一顿:“小僧给你们下了两道蛊,您却要小僧只报您一人的名字,往后解药,也就只有一份了。”
  封琳沉默,又问:“要命吗?”
  “只会很痛。”
  “一份就一份好了。”
  释莲微微皱眉,还想再劝,又听封琳不耐道:“你若怕他泄露浮屠之事,不如把他记忆通通抹掉吧。”
  “通通?”
  “通通。”
  “好。”释莲笑道,“但是封少侠,他不会是你的软肋吧?浮屠中人...可不能有软肋。”
  封琳睨他一眼,沉默举剑,将少年本就伤重的半只耳朵齐根削下,长离剑上鲜血滴落,他步出寺外,鲜血仿佛在雪地流淌成河。
  他红衣炽烈如火,在茫茫雪天里烧成一株红梅的颜色。
  “他不是。”
  释莲垂头笑说:“你可真狠。”
  封琳拂开脸上与汗渍血迹粘在一处的头发,长身玉立,融雪和血水一道在他剑下,答非所问:“是不是快开春了?”
  释莲道:“还未过年。”
  封琳却不理他,沉吟片刻,道:“给他贴一张人皮面具。此后,他叫燕还生。”
  释莲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后来燕还生转醒,释莲在旁打坐,木鱼声声。
  封琳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燕还生抬脸,懵懂而沉默。
  “大胆。”封琳半蹲着身,缓然拔剑,雪亮的剑身映出燕还生温和陌生的眉眼,剑刃轻轻划上燕还生的侧脸,封琳缓缓动作着,刮去燕还生鬓角一小块头皮,“这次你跑了,我割你左耳,如有下次,命也不保。”
  燕还生看着他,轻声问:“你是谁?”
  封琳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枚丹药,正是释莲方才给他的第一月份的解药。
  “吃下去。”封琳道,“这是‘一梦’,每月发作,我会每月给一次解药,你若再敢叛逃,休怪我不留情面。”
  释莲眼睑略抬。
  神佛在他们身后,端坐金台,宝相庄严。
  佛光普照,却照不亮愚人的信口雌黄。
  一片安静中,封琳漠然开口:“你名燕还生,是我封琳养的一条狗。”
  燕还生缓然跪下,亲吻他犹带血迹的鞋面。
  “是,主上。”
作者有话要说:  穷尽我笔力也写不出琳儿和斩春君百分之一的纠结感情。抹泪。

  ☆、36

  释莲究竟有多强?
  这是横亘在沈重暄心里的疑问。
  假如释莲禅门当真如此不济,释莲即便是那个失踪的大师兄,下一任掌门,又能强到哪里去?
  沈重暄知道自己不该分神,但他作揖行礼时,余光忽然飘至孟醒那里,孟醒正和冯恨晚推搡打闹,封琳立在他身旁,也是眉眼带笑。
  释莲很强,他会阻碍阿醒。
  “望禅师不吝赐教。”
  他说这话时,掷地有声。
  这场对决开始时,不过日上三竿,结束时却已是金乌欲颓。
  这无疑是这次试剑会迄今为止历时最久的一场。
  折璧未动,剑意先行。
  沈重暄飞身点步,掌风凌厉如刀,直向释莲劈去。释莲未料他上来便全力以赴,丝毫没有试探,当即一掐持珠,佛珠在他指间飞快数过,释莲身形亦成快风残影,任凭沈重暄连出十八掌,释莲只捻珠躲避,步子从容悠然,衣不带风,恍如电过。
  二人此前都不曾全力以赴,沈重暄是为克制杀意,释莲则是有心隐藏实力,这时却皆如流风烟雪,轻快非常人能匹。沈重暄心下微寒,他已是竭尽心力,依然未能逼出释莲的下限,恐怕当真只有孟醒亲自动手,才能让这人认认真真地一番对付了。
  台下众人凝神屏息,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沈重暄这么不遗余力的掌,和释莲这么游刃有余的轻功。一旁宋逐波负手而立,薄唇略动,扶在刀柄上的手指轻轻相碰。
  “你家徒弟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走个过场就下台吗?”冯恨晚双眼虽盲,耳力却过人,单听风声就知是沈重暄没有听话,赶紧推了把身侧孟醒,“快想法子拦下来。”
  孟醒也没想到沈重暄会这样拼命,沈重暄向来嘴硬心软,对他的话不算言听计从,但也不会阳奉阴违,这是沈重暄第一次没听他的劝告。
  更糟糕的是,他看见沈重暄每一掌都冲着释莲的命门,倘若释莲踏错一步,必定非死即伤——元元的杀意竟炽烈至此,而他为人师长,分毫不知。
  “元元他......”封琳顿了顿,望向孟醒,“他在试释莲的深浅。”
  他在为你铺路。
  释莲先前从不曾展露轻功,然而在沈重暄如此频繁的出掌下他不得不施展浮屠轻功,而孟醒只需要一眼,便已确定了之前的猜想,释莲的确是浮屠中人。
  接着呢,逼释莲出掌,逼释莲反击,逼释莲出杀招?
  孟醒心下发冷。
  释莲出掌了。
  双掌相对,沈重暄初初现出的笑容顷刻凝固。
  ——释莲的内力更甚于他!
  那一掌利落干脆,毫无寻常僧人的绵长温润之感,对上的一刹那,仿佛血海滔天,杀意深沉磅礴,沈重暄连退三尺也未能摆脱这一掌的余威。
  释莲依然含笑,他没有动怒,他只是全了眼前这位小施主的心愿。
  该认输了吧,他已动了六成力,再倔的孩子也该退了。
  沈重暄沉默地停住后退的步子,他立在擂台边缘,几近倾倒,转头的片刻之间,喷涌的鲜血从他紧闭的唇齿间突破重围,一大片地喷溅在他一身白衣之上,手腕处扭曲寸许,很快便肿起一大片。
  释莲那边与他强行对掌,也受了轻伤,还礼一般轻轻侧头,吐出一小口血沫,笑容依旧。
  “沈少侠好生厉害。”释莲弯眼笑着,有心给沈重暄找个台阶,方才是他不曾留意,没发现沈重暄竟连护体内力都分毫未留,否则他也不会伤沈重暄到这种地步。
  应该是无力再出鉴灵了,可惜了。
  沈重暄却没有领这份情。
  他嘴唇上满是鲜血,面色却苍白,抬手一拭唇角,血迹便在他袖袂上斑驳成一片。
  “再来。”他拔出腰间折璧,少年嗓音清越,目光坚定,“望禅师,不吝赐教。”
  释莲面色微寒,眸子却明亮。
  ——鉴灵。
  冯恨晚下意识去扯孟醒,却只触到孟醒手心一片冰凉。
  岑穆退开三尺,默默地躲去封琳身后,果然在鸦雀无声的人群中听见美人道长启唇,声音低哑悦耳:“找死吗。”
  下一刻,孟醒飞出人围,酌霜剑出鞘半寸,却见宋逐波举步过来,横刀在前,刀光如雪:“闲杂人等,不得干涉。”
  “......”孟醒侧目去看,沈重暄已然平举出剑,双眸亮如星辰,他身上有血色深沉,更多的却依然是素白霜华,仍是纯粹干净的少年面貌,永怀无知无畏的决心,孟醒默然收剑,转身便走,“干涉个屁。”
  三寸草、无边木。
  怪石无情,草木有心。
  折璧所指,生机丛生。
  沈重暄白衣胜雪,却凌于万丈春意之上,释莲双手合十,眼前仿佛惊天碧浪,却见释莲阖目宣一声佛号,身如凛冬时的耸峻山壁,霜重雪寒,于是草木失色,春华尽退。
  沈重暄喉中鲜血滚烫,终于忍无可忍,再度喷出一口,只余满齿腥甜。
  但折璧未停。
  纵是朔风呼啸,寒凉如刀,寸寸割裂他衣衫和肌肤,血珠从衣下渗出,一丝一毫地染透衣衫,白衣几成血衣,犹未改,少年赤子心。
  沈重暄只是双手擎剑,折璧诣天。
  千里河、万仞山。
  少年仗剑走,烈酒来温喉。
  千载春秋,万里山河,只在他收袖之际剑尖略抖,山岳长河都在他剑身凝作片刻灵华,剑光如织,沈重暄连出四十九剑,却也只换得释莲微微蹙眉。
  他们两人都知道,甚至观战的众人都知道,沈重暄已是后力不继了。
  拂云身之神妙,天下共知,如今第一次见到拂云身运至一半便摔落在地的剑客,都是大惊失色。
  却见沈重暄连运展轻功的内力也不保留,只在将落未落时依然递出最后一剑,终于刺进释莲肩胛,释莲沉默着捏上折璧,沈重暄阖目,仿佛霎时间人声远去。
  沈重暄感觉很累,累到察觉不到鲜血淋漓的痛楚。
  他的筋脉似乎都在寸寸崩裂,血肉在争先恐后地迸出皮肤,沈重暄手里的折璧已经溃烂成尘,飘散如烟。
  释莲的后颈也滚下一滴冷汗。
  他从未见过在试剑会上拼到这地步的孩子。
  只是一场试剑会而已,又不是生死决斗,分明是了无希望的死局了,何苦如此?
  “阿弥陀佛。沈少侠,你已撑不住了。”
  释莲面相慈悲温柔,一袭僧袍依然不染纤尘,与前几次一样,他始终将自己的实力控制在看似势均力敌,实则稳操胜券的程度。但这是他第一次劝人认输,也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在本来并不危及生死的擂台上把自己置于生死一线的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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