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灵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楚山咕

作者:楚山咕  录入:05-18

  他其实难得像此时一样无依无靠,孟醒对他爱护有余,从不放他单独下山。他现如今虽已武功过人,和宋逐波一番交手却能看出他经验不足,若是对上这一群禁军,多半难以全身而退。
  退则前功尽弃,进则自身难保。
  沈重暄想也未想,纵身窜上殿外飞檐的木梁,悄无声息地遁入夜色之中。
  孟醒和窗边摇曳的灯火对视了许久,终于决定亲自起身剪烛。
  若在从前,剪烛这种事自然不需他来做,自有沈重暄体贴妥善为他效劳,然而今非昔比,他现在沦为他亲堂兄的阶下囚,留下的侍人个个膀大腰圆,孟醒自诩弱柳扶风不胜武力,万不敢劳烦几位大哥,一连数日都是亲力亲为。
  一旁伺候的小和尚看不下去,主动道:“孟道长,您还不休息吗?”
  孟醒觑他一眼,一面走回原处,一面娇滴滴地应话:“贫道天生就是这样,伤春悲秋、多愁善感,一瞧见这月色可人,就无心睡眠呀。”
  小和尚无言半晌,另一个和尚接过话头:“阿弥陀佛,道长,您这是白天睡多了。”
  这男人空有一副天下名侠的名头,却从入住养心殿的第一天开始就学着低头做人,见着浮屠门人便一口一个少侠好、禅师好、前辈好,不知道的还当他是被武盛帝强掳进宫的小美人,甚至浮屠门人自己心里也忍不住嘀咕。
  皇帝留着这人有什么用?
  他们一个个都是浮屠精锐,原以为这孟醒师出名门,恐怕一来就会先和他们打上一架——孰料五十禁军时刻待命,十个浮屠门人轮流贴身伺候,孟醒这人人忌惮的主儿倒还学着韬光养晦,昼伏夜出。
  疑似被美色迷惑的昏君武盛帝闻讯一声冷笑,道:“他是想趁晚上逃跑,盯着他。”
  孟醒笑着拂开鬓发,露出那张祸乱朝纲的脸,低声说:“你们累了就休息呀,不用在意贫道。”
  小和尚问:“您保证不跑吗?”
  孟醒含笑不语。
  另一个小和尚冷笑:“那我们哪里敢睡。”
  孟醒摇摇头,叹说:“高僧明鉴,大可不必如此忧心了。贫道身无长物,离开宫里又能去哪?贫道已经考虑过,陛下下次来时,贫道就答应从了他......其实贫道虽然习剑,但心里一直向往这几日的生活,陛下年轻漂亮,而且有钱,贫道怎么可能不动心呢?二位高僧快帮贫道拿个主意,贫道粗人一个,识字不多,若是陛下要赐贫道封号,贫道该挑哪个好呢?”
  两个小和尚面面相觑,其中稍显温和的一个下意识说:“封号是陛下拿主意,不劳您费心。”
  孟醒道:“非也非也,为陛下分忧才是我辈臣子的职责,哪有给陛下添麻烦的道理?”
  “您倒是高瞻远瞩,”另一个小和尚却比他更会发散思维,当即瞪直了眼望他,“您会身无长物?小僧听说您的大徒弟可是阳川首富——”
  “他?阳川首富?”孟醒哀哀地一叹,掩面欲泣,“大徒弟他是个好人不假,可他抠门哪。”
  两个小和尚俱是一愣,忙凑上前,八卦道:“此话怎讲?您这一身的行当,不是他置办的么?”
  孟醒难过地抬起眼来,他确然生得貌美,一双桃花眼似嗔似怨地一撇,再故作姿态地偏过头,低声道:“他真的抠门,他来见贫道,都不舍得备个八抬大轿。”
  小和尚来不及反应,已被不知何时出现的沈重暄一人一记手刀,猛地劈昏过去。
  孟醒拈着袖子啧啧数声,才掀开眼睑瞥了一眼沈重暄,淡道:“沈公子,久违啊。”
  沈重暄细心地关好窗户,应道:“穿这么薄,受了风寒怎么办?”
  “病不死,不劳你沈公子操心。”孟醒一屁股坐回榻上,再不看他。
  沈重暄笑着问:“阿醒怎么知道我来了?”
  孟醒冷笑:“谁知道了?我这是坐热了,想吹个风,顺便开下窗子,谁知道这禁宫戒备森严,还能漏下你这么只阳川首富的小耗子。”
  沈重暄见他活蹦乱跳,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只觉连日的阴霾都散了个干净,一切佯装的冷静都在这时化为乌有,久违的安心让他不知所言。
  孟醒等了片刻,不见他应话,又不耐烦地问:“走不走啊?”
  “啊?”
  “你带了多少人过来?人可别太多,别让人家以为你谋反呢。”孟醒顺手捞起一旁的外衣,草草一披,又说,“把晚真也带上,我听说北蛮那边闹得可凶了,朝堂上那些怕事的老家伙一个个的都指望着议和,我呸,议和?就是想卖公主,大皖朝还能养不起一个顺宁公主?”
  沈重暄连忙追上去帮他扶正发簪,整理衣襟,孟醒也顺其自然地任他摆弄,等沈重暄做完这些,小心翼翼地退开,才说:“阿醒,我一个人来的。”
  孟醒:“......”
  孟醒冷静发问:“你到底是沈公子还是二殿下?”
  这种孤军深入的蠢事居然是他向来稳妥的大徒弟想出来的法子?
  沈重暄道:“师妹殿下还在指望您和她成亲,再求皇上放过您。”
  孟醒:“......”他合上眼,真诚道,“元元,还是你聪明。”
  他此刻的孤立无援,都是自己做的孽,不怨天,不尤人。
  沈重暄看着他千变万化的神色,忍俊不禁,却也冷静下来:“释莲被师妹殿下拖住了,我们可以直接突围,只要释莲不在,您要出去,一定没问题。”
  孟醒却忧心忡忡:“琳儿呢?他这几年进步飞快,我不确定能打过他。”
  沈重暄身形一滞,低声道:“他应该暂时无法顾及这边了。”
  孟醒心下一惊,正想追问,却听殿外传来一声冷笑,摇摇晃晃的灯火从外边次第绵延开来。
  有人一把推开殿门,一列禁军紧随其后,鱼贯而入,很快包围了整座偏殿。
  孟醒下意识展臂把沈重暄拦在身后,却见从禁军之中缓步走出的青年人双眼通红,面容憔悴,穿着一身肃穆的孝服,脸上一点笑意也无。
  孟醒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变化,正想说几句话来缓和气氛,沈重暄却反手把他护在身后,同样冷眉冷眼,和封琳沉默地对峙。
  封琳形容枯槁,连声音都略显沙哑,阴鸷的眼神锁定在沈重暄身上:“......沈重暄,你还是找过来了。”
  “是。”沈重暄静默地注视着他,道,“我来接师父回家。”
  “——家?”封琳摇摇头,讽刺地扬起唇,冷漠道,“沈重暄,你自己有家吗?”
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写到的场景插不进去了......阿醒太心软,两人重逢又正好赶上元元的身世揭秘,阿醒心疼都来不及,又是我细纲逻辑出错的锅了。
我好喜欢文案那幕的。唉。
我在这里很认真地道歉,文案的场景是在计划中的,但它本来该大概出现在云都那晚的诀别......当时没插进去,之后有时间修文的话,我再修一下云都part吧。
如果不出差错,应该是在五月初可以完结。目前打算写的番外是琳琅双子、七哥和烟寒妈咪、九妹的少年和后期。也可能写不完,因为除了主角,几乎每个角色的故事都没办法在正文交代完全,所以最好还是不写番外,大家一起脑补(?)

  ☆、128

  封琳这话意有所指,孟醒下意识抓住沈重暄的手,把人往自己身后一带,强笑道:“琳儿此话何解?半夜三更的,带这么多人来这儿,是想看美人出浴吗?可惜贫道不怎么爱干净......”
  他话未说完,封琳已经眉眼冷淡地打断他,直接道:“孟醒,你让开。”
  “......不就是夜入禁宫吗,这就叫他滚吧,你和小孩子生什么气?”
  沈重暄却趁机反握住孟醒的手,孟醒起先穿得不多,这会儿手还冰凉,被他融暖的手心包裹着,一时没来得及挣脱。沈重暄抬眼看向封琳,语气淡淡:“您这样兴师问罪的样子,倒像是我害死了封珏姑娘和斩春君。”
  孟醒打了个寒颤,不自觉地望向封琳,惊问:“燕还生......?”
  孟醒无论如何也猜不全,他被禁足在养心殿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多少事。
  封琳果然被他激怒,冷笑数声,只说:“无论我是为何而来,你这条命,今天都得留在这里。”
  沈重暄同样回以冷笑,抚上腰间佩剑:“那就试试。”
  他也早对封琳郁结在心了,无论是步步紧逼,对他毫不遮掩的杀心,还是欺骗孟醒,害他软禁在宫,还是借他和宋逐波的恩怨激化事端,甚至是封珏的生死,封琳都必定要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孟醒一时不备,沈重暄已然纵身抽剑,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封琳甚至不消拔出长离,只顺手夺过身边禁军手里的□□,烈烈红缨宛如一簇迎风的火焰,同样迅捷地袭向沈重暄,一剑一枪战得如火如荼,皆是杀机毕露,毫不遮掩。
  沈重暄虽然初出茅庐,但经历了和宋逐波那一场生死之战,境界同样有了大突破,以往纸上谈兵的理论都有了新的体悟。可即便如此,如今的他也绝非封琳的对手,封琳本就天赋不俗,又曾师从孟无悲,学的是封家传承多年的昆玉剑,加之浮屠蛊虫的加持,这几年同样进步神速,沈重暄根本不可能做他一合之敌。
  孟醒下意识摸剑,才想起自己的酌霜剑早就被武盛帝收缴,他又不是封琳,能随便抢一把枪,孟醒只得捞过一旁的拂尘,仗着自己身法玄妙,几步冲进战局,一击拄在封琳肩胛,又抬腿抵住沈重暄的胯骨。
  两人都不愿伤了他,沈重暄率先撩了个剑花收剑,封琳哼笑一声,收枪道:“你躲开,我等下再跟你算账。”
  孟醒松了点拂尘的力道,胆战心惊地问:“你还打他吗?”
  封琳看也不看他,兀自道:“我要杀了他。”
  “嗤,”沈重暄回以冷笑,神色尽是挑衅和恼怒,“我是命贱,但也不知道你配不配来拿。”
  孟醒连忙踹了沈重暄一脚,趁机把他护在身后,冲着封琳赔笑道:“何必这么急呢?先让我知道一下,这是出了什么事?如果真是元元犯了错,我为人师表,还得株连呢。”
  “让开。”封琳深吸了口气,神情全不见白天封珏和燕还生初初殒命时的癫狂,而是一派死寂也似的平静,“孟醒,我现在很认真,你让开。”
  “这不是让不让的问题......”
  “滚开!”封琳脸色陡变,眼中席卷着压抑多年的狠戾,□□带动一阵疾风猛然刺来,连带着他的衣摆都猎猎作响。
  沈重暄呼吸一窒,下意识想要挡住孟醒,反被孟醒以更加不容置疑的力道挡在身后,但见孟醒一扬拂尘,几声激响,堪堪挡住□□来势,拂尘的手柄却已被刺出几个窟窿,将折未折。
  孟醒丢开拂尘,叹道:“到底是什么事,也不让我知道一下前因后果?”
  “我姐没了。”封琳说,“我想做的事就快做完了,可她不在了。”
  他刻意地别开眼,不让孟醒看见他眼中掩藏不住的悲戚和暴戾。
  封琳的嘴唇被他自己咬得发白,额角跳着青筋,孟醒第一眼看过去,竟分辨不出他是在难过还是在生气。
  ——但他很痛苦。
  孟醒犹豫半晌,搜肠刮肚也找不出合适的词汇,他能感觉到封琳的悲恸,可他偏偏不长于共情,只能道:“节哀。”
  “节哀?”封琳低下头,嘲讽般地笑出声来,“孟醒,你知道你的好徒弟做了什么吗?”
  孟醒叹了口气,温声道:“但我至少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琳儿,你现在很不冷静。”
  封琳气得跳脚,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他,却听殿外一阵急促的奔跑声,一名禁军守卫跑得气喘吁吁,重重地跪在养心殿外,大声喊道:“封公子,有个黑衣人从宫门直接闯进来了!”
  封琳暂且捺下怒火,问:“长什么样?”
  “是个男的......好像是个瞎子。”
  孟醒一听这描述,顿觉心中大定,更加安心地拉住沈重暄,小声问:“琳儿,你去看看?”
  “......释莲是已经战死了吗?!”封琳猛地掷下那把□□,抽出腰间的长离,怒喝道,“找他去!”
  守卫哆嗦了一下,颤声说:“公、公子,禅师被公主殿下请去比剑,皇上方才也过去观战了,现在应该也才知道这件事。”
  封琳一时怒不可遏,可他偏偏找不到什么理由来拒绝。
  他确实负责看守孟醒,但浮屠的首要任务依然是保护皇族安全,他若执意和沈重暄分个高下,反而显得舍本逐末。
  况且孟醒本尊在此,他对孟醒护短又优柔寡断的秉性了如指掌。他自知此刻对沈重暄的痛恨更多的是迁怒,孟醒即便手中无剑,也不可小觑,他不可能在孟醒眼皮子底下拿了沈重暄的性命,至少不是现在。
  他以前最欣赏孟醒的心软,现在又不能不对此深恶痛绝。
  萧同悲、宋逐波、冯恨晚、孟醒,这姓沈的总是有本事惹人多看几眼,该死的东西!
  封琳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冷声下令:“悟德、悟慈、悟心,你们去把那两个废物弄醒,再带两百禁军看住孟道长和这小贼,缴了他的剑,敢反抗就直接捆起来。其余人,就近召集一百禁军,随我去见见那位黑衣人。”他顿了顿,又望向来报信的守卫,“你去找释莲禅师,催他尽快动身驰援。”
  孟醒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捏了把沈重暄的耳朵,心中暗暗谋划着逃跑路线,却见封琳临走前突然回头,前不久还满是怨怼的眼眸突然只见讽刺的笑意,阴鸷的眼神飘飘然落在沈重暄身上,封琳慢条斯理地看着他,却问孟醒:“阿孟,你知道血观音是怎么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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