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子亲了亲他的眼睛,道:“晏槐,别哭。我在你身边呢。别怕。”
两人温温柔柔地亲吻了一番,小皇子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小娃娃,便道:“我们的小娃娃呢?它怎么样了?是男的还是女的?”
晏槐微微笑了笑,道:“是女孩,长得和你很像,她睡着了,等她醒了就抱过来给你看。”
小皇子长叹了一声,“好,女儿也好。女儿我也喜欢。”
晏槐道:“嗯,我也喜欢。”
小皇子又瞥到他那用细布包扎好的手臂,担忧难消,问道:“是谁行刺?抓到刺客了吗?青天白日,怎么会有刺客这么大的胆子能混进皇宫?”
晏槐的神色有些凝重,他眉头紧皱,缓缓道:“当时我察觉有些不妥。所以刺客行刺才未成功,现下已经将他押入大牢了。”
“那刺客是乔装成奴仆进入殿内的,我当时在他身上看到了一块令牌。有了这块令牌就能随意进出皇宫。只是,这令牌我只会赏赐给我的亲信。”
小皇子哑然,随即问道:“那他是怎么得到的?”
晏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似乎也很是不解,“那块令牌,是我赐给吴音的……”
说到此处,晏槐有些迟疑,他深深地望着小皇子,道:“乎乎,刺客……是你四皇兄,宋屿行。”
作者有话说:
乎乎生子,记忆恢复,四哥回归!!
晏槐之前见过宋屿行!!十五章他们还对过话!!所以他知道宋屿行长什么样!!
下章解密!
预计六十章完结!
第59章
宋惊鹊怔愣了许久似乎也没想明白,惊道:“我四哥?怎么会是他?”
自从那日兵戈攻入皇宫后,便再也没有传来宋屿行的丝毫消息,再因为玉竹的那些话,宋惊鹊想着最坏的结局要么宋屿行死了,要么失踪了,可没想到他居然混入了皇宫,还能对晏槐行刺。
晏槐道:“已经将他关押入大牢了,我只是想不通他为何会有我赐给吴音的令牌。”
莫名的,他忽然想起,前段时日吴音面圣时,抬头时面颊干净,竟将那续了六年的胡须也一并刮了去。那时,他便隐约察觉不对,但听吴音以胡须显老的说辞也就没有再去深究。
现在仔细一想,的确太过奇怪。吴音自留胡须时便下定决心,时常觉得留着胡子让男子气概更显。这般执着喜爱,却在一夜之间忽然刮了,实在事出蹊跷。
但要说这与宋屿行之间有什么联系,他还想不清。
宋惊鹊拽了拽他的衣袖,道:“我能不能去见见我四哥?”
晏槐替他把被子盖上,道:“你先把身体养好,日后再去见他。”
宋惊鹊温顺地点点头,随即踌躇了许久,问道:“晏槐,你会处死我四哥吗?”
晏槐沉思道:“许多事情还未查明,等水落石出,再看如何发落。”
这时,帘子掀开一角,打断了二人的谈话。正是玉竹同念奴一并进来将小公主抱过来给她一双父母瞧。
初入襁褓中的婴儿,皮肤都还带着鲜血刚褪去的粉红,小鼻子,小嘴儿,眼睛未睁得全开却能见他黑黝黝的眸正望着宋惊鹊。
玉竹道:“小公主生下来哭得可大声了,吃奶的时候也有劲儿,长得很像殿下呢!”
宋惊鹊新奇地看着这个折磨他一天一夜的小东西,见玉竹抱给他,一时连手脚都放不开,眼巴巴地去瞧自己身边的夫君。
晏槐无奈地笑了笑,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小公主接到了手中。
宋惊鹊又打量了好几遍,有些不解道:“这么小,哪里看得出来像我了?也不好看,皱皱巴巴的。”
念奴噗嗤地笑了一声,道:“殿下,现在虽然不好看,等过几天就好看了。您瞧瞧那双眼睛,真是十足地像极了您。”
宋惊鹊轻轻地捏了捏她的小手,道:“好软呀!”
这个孩子是他和晏槐的骨血融合而成,是他和晏槐共有的,也是这天地间无论如何都抹去不了的羁绊。
他这样想着,心里便暖融融的,道:“晏槐,你取好名字了没有啊?”
晏槐似乎早已细细斟酌了许多时日,这时不假思索道:“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若华如何?若华为若木之花,寓意高贵而美丽。”
宋惊鹊赞同道:“好,那便叫若华了。”说着,他点了点小公主的鼻尖,“小若华,你喜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呀?”
问完这句,只见小公主霎时眉心一拧,嘴巴一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宋惊鹊顿时束手无策,忙问道:“她……她这是怎么了?”
玉竹上前瞧了瞧,道:“怕是饿了吧,得吃奶了。”
宋惊鹊脸上一红,结结巴巴地道:“啊?那……那我……我现在要喂她吃奶吗?”
此话一出,玉竹和念奴对视了一眼,旋即捂着嘴笑了出来。
宋惊鹊见她们笑得停不下来,脸更红了,道:“怎么了?笑什么啊?不是……饿了,要我喂奶了么?”
玉竹笑着道:“殿下,有奶娘呢,何必您亲自喂奶啊。”
宋惊鹊被她的话噎住了,连忙去瞧晏槐,发现他的嘴角也噙了一丝笑意,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又被欺负了,羞愤地将被子盖过了头,把自己埋了起来。
晏槐将小公主抱给玉竹,道:“抱下去给奶娘吧。”
玉竹接过,两人欠了欠身,退下去了。
晏槐轻轻地拍了拍他,听见宋惊鹊从被子里闷出了一声轻哼,瓮声瓮气地道:“你又骗我!又欺负我!”
晏槐哭笑不得,他自然是知道,双性子那么点儿奶水如何能喂饱一个婴儿?
只对宋惊鹊道:“若不疏通,仍是会涨痛的。”
宋惊鹊扯下被子,愤愤地道:“可你当时说,说……我要给小娃娃喂奶的,但是现在根本不需要我喂。”
他别过脸去,双颊绯红,似飞扬着两缕云霞,嘀咕道:“你就是欺负我,逼我出奶……其实……其实是给你自己喝!”
说到这里,他又发觉自己里衣胸口的布料湿了,因为没穿肚兜,只需将领口拉开些,便露出了两粒饱涨的嫣红奶头,奶缝处正不断地冒着奶黄色的奶水。
他委屈地道:“现在又出了,怎么办?都怪你!”
晏槐道:“那我命人再将若华抱过来,让你喂?”
宋惊鹊咬了咬下唇,道:“不要了,我才被她俩取笑了……不要,不要。”
眼下,他的这点稀薄的奶水只能赏给这个男人了。
第60章
自那日后,晏槐便开始彻查此事。
但,查明真相似乎格外容易了些。宋屿行对自己做下的事供认不讳,宫破后他一直偷生苟活,行刺之事枕戈待旦许久,令牌是偷来的,那日前去求请太医的太监正是他手底下的人,故意绕路而行寻找宋惊鹊,故意夸大事实刺激宋惊鹊,也是得了他的命令。
昔日便是旧主,这太监隐藏得极好,绕是当初追查了三代,也没查出他曾经是宋屿行宫里的奴仆,虽然只是留在外殿伺候,但也足够了。
事实上,宋屿行早已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他是抱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他早在行刺失败时便已豁出性命,想要自尽,被晏槐及时制止,这才留下一条命来,所以招供的这些事还是可信的。
这样看来,这套说辞似乎并没有什么破绽之处,正巧能够应了事出有因。
可若不是晏槐与吴音相识多年,深知他是一个何等心思缜密,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人。暂且不说要想从他手里偷东西,那盗贼非得长了翅膀,饱裹一身本事才行。就算宋屿行真的有办法偷到令牌,为何还会隐忍了一年才行刺?
而再说吴音,事情一出,便沉寂了下去,日日夜夜跪在延宸殿外,一面愧疚至极,一面又深深地厌恶自己,一次次请求晏槐能赐他一死。
遭遇行刺以来,晏槐并没有召见吴音,他从小与吴音一起长大,全然深感吴音对他忠心不二,为他弹尽竭虑,他绝不会相信吴音会有背叛他的心思。
所以,他只能回避着吴音,把吴音置身事外,就算宋屿行的招供有千千万万的漏洞,他也只能相信。
然而没想到,吴音自己却一路推开侍卫的阻拦,面对着大门紧闭的延宸殿,生生地双膝一弯,跪了下去,高声呼道:
“陛下,臣有罪。”
众人纷纷议论,面面相觑。吴音一边高呼,一边重重磕头,直到磕得头破血流之时,殿门终于打开了。
吴音望着他,沉声道:“陛下,臣有罪,臣但求一死。”
晏槐对上那双眼睛,看清里面遍布的红血丝,昏黄浑浊,盈满的除了愧疚和忏悔,还有满心破碎而深幽的绝望。
于是,所有的事情便清晰了许多。
当晏槐一五一十地讲给宋惊鹊听时,这似乎是件多么骇人听闻的事。
宋惊鹊怔愣了许久,才道:“你的意思是,吴音与我四哥有私情对吗?”
晏槐垂下眼,替他拂去用膳时嘴角残留的碎屑,淡声道:“是是非非,我们身为旁人也说不清。”
宋惊鹊抿了抿嘴,有些不安地道:“晏槐,已经一个月过去了,你……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四哥?”
外面的人如何揣测不用猜也能知道,晏槐留着一个名声上行刺君王的逆贼,迟迟不进行处置,还处处防止他自尽,也着实令天下人不解。又加上吴音的自认有罪,一时之间更是众说纷纭。
晏槐道:“待事情都明了之时,再做决断。”
宋惊鹊拽了拽他的衣袖,道:“我想见见他。”
晏槐沉思片刻,道:“好,我带你去。”
傍晚时分,撵轿停在内宫狱的门口。宋惊鹊被晏槐牵着下了轿,他生子之后这才方好,晏槐给他套了一件披风以防着凉。
这内宫狱总是凉风瑟瑟,令人不寒而栗。
内里阴暗潮湿,充盈着挥之不去的腐烂的酸味和霉味,宋惊鹊刚走了几步就差点吐出来,捂着鼻子将那恶心难闻的气味堵在外面才好了些。
关押宋屿行的牢房藏在里面,越是靠近深处,便越发阴暗,越发难闻。
带领的侍卫在一处停下来了,宋惊鹊朝晏槐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在此等候,由着两名侍卫带着他进去了。
借着昏黄的烛灯,宋惊鹊见到了困在牢中的那位人。
披头散发,囚衣染血,双手和双脚都被铁链束缚着,他坐在茅草铺上,将脸对着那唯一的一条缝隙,迎着那缕偷进来的余辉,闭着双眼,脸上呈现着一个人行将就木的安详神情。
这副画面实在冲击过大,在宋惊鹊的眼里,曾经的宋屿行贵为煜朝嫡皇子,身份高贵,光风霁月,总是一身白衣飘飘,一斜玉质折扇在手,束发规整,面额白净,浑身上下挑不出一点纤尘,单凭外在也着实为诸皇子表率。
可如今,堪堪如云泥之别。
宋惊鹊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道:“四哥。”
听见他的声音,宋屿行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将自己从沉浸中挖出来,将目光落在宋惊鹊身上,打量了他许久,悠悠道:“你来了。”
宋屿行见了他,往日里所有的波澜不惊仿佛都在此刻掀起巨浪,他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宋惊鹊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宋屿行沉默少顷,淡声道:“说你傻还真是傻,都到了这个地步还要来看想要杀你的人。怎么,你想拿着你那可笑的以德报怨来感化我吗?”
宋惊鹊垂下眼,道:“我没有这样想。”他顿了顿,想到了曾经的日子,缓缓道:“四哥,你曾经不是这样的人。”
从前宋屿行为人都是比着纲常礼教的尺子,一举一动皆在规矩之中,即使他瞧不上宋惊鹊,最多也只是言语嘲讽几句,他待宋惊鹊是担得起名义上的皇兄二字。
宋屿行听了他的话,冷笑了几声,道:“我可不像你,就算是父皇母后都崩逝煜朝覆灭,也仍然不悲不喜,活得潇洒。”
他指了指自己,道:“你好好看一看,你与我此时的差距。当你在宫里锦衣玉食,被人伺候时,我却不得不躲在一群臭烘烘的奴仆中,睡在死人堆里。当你的母妃被人厚葬时,我却连我母后的尸体都不能寻回。当你枕他人怀里,倍受安慰时,我却只能时时隐藏自己的情绪,虚情假意,活得像个假面人。”
“不过,这没什么好困难的,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你现在看见的,才是真正的我,私自虚伪,善妒,阴暗恶毒。”
“我恨你,我比谁都恨你!因为你,我明里暗里被天下人耻笑,我每一次出宫都能听见他们编排我,嘲笑我的歌谣!说父皇连宠爱一个傻子都不愿为我花半点心思,就算文武双全又怎么样,就算是皇后嫡出又怎么样,父皇仍然把我当隐形人。”
“然而,我偏偏还不能妒,秉着兄友弟恭,按着母后的要求活了二十年多了,一心盼望着成为太子,将来坐拥天下,让母后为我骄傲,可是……这一切都毁了。”
他猛地扑向牢房门口,遍布血污的双手死死抓着那沾满灰尘的木栅,紧紧盯着宋惊鹊,狞声道:“我为什么不能恨?那是我的东西!那是属于我的!我的!这不公平!凭什么!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会输给你,我不甘心我会输给一个傻子……”
他跌落了下去,双眼泛红,面颊早已湿润。
宋屿行哭了。
这是宋惊鹊第一次看见他哭,他很狼狈,一身囚服染了许多鲜血不说,那张曾经俊美干净的脸上也满是泪水,他睁大的双眼里血丝遍布,大颗大颗的泪水不断地从他的眼眶里掉落,好似,那是一汪泉,源源不断,他的鼻尖泛红,涕泪交加,哭得极其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