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川看到介子有些害怕,他虽是被介子所抓,但介子无论彼时还是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不曾对他疾言厉色,更不曾动粗,可回川看到他就是没来由的害怕,他自己也不晓得为何这般。
介子问回川:“你那姐妹,作何打扮?”
回川说:“我不曾看见,只扶疏看见了。大师为何这般问?”
介子说:“这样在街上来来回回的问人见过她否,似是成效不大。你若看过她衣着打扮,没准可以推测出她匆匆出行是为做什么,又会去哪里,有了大体方向,寻起人来也快些。”
“大师聪慧!”
“回川公子过奖了,你稍待,我问问扶疏。”
回川便见介子闭目静默,似在脑中与扶疏通灵,片刻,介子睁眼说:“扶疏说她挎了个篮子,里面似是有香油,难不成你们妖类也求神拜佛?”
“我不曾拜过。”
“无论如何,也算个线索,我们便去这个方向的寺庙寻寻。”
“好。”
两人走过半响,确实见到了一座大寺庙,奈何寻遍里外也不见女态笄蛊踪迹。介子说:“我们怕是来晚了。若贪火出来时能寻到这里,说不定能碰上。”
“那如今该如何?”
介子说:“我该回去了,你与旡夊商议吧。”说完便闪身不见,换了旡夊出来。
旡夊自始至终都没认真寻过人,每每轮到他时,他便取出棋盘与回川对弈。初时回川不知旡夊不能言,问他为何不去寻人,旡夊只是摇头不语。回川见他取了棋盘与自己对弈,便上前观看,旡夊见状取出纸笔写道:“回川公子可会下棋?”
回川这才知道旡夊的小恙,准备拿笔写会。
旡夊摆手止住他写道:“我能听不能言。”
回川心里一阵唏嘘,答道:“我会。”
旡夊便抹了棋盘重新摆好,邀回川一起。这一路上两人便是这般不言不语不做他事过来的。
旡夊向来都是自娱自乐,与回川下过几回发现回川棋艺不弱,便越下越起劲,每日里都盼着他的时辰。
两人太专心,都没发现有一人已在他们身后观察良久,见有其他人走过来,这才隐了身形去。
“旡夊!”
旡夊抬头,竟是乐幽来了!匆匆写道:“乐幽哥哥,你怎么来了!”
乐幽冲他笑笑,“来看看你们可好。”
“我们都好!乐幽哥哥又接了新文书?”
“不曾。我专程过来找你们的。”
“我这便找扶疏哥哥出来说话!”旡夊看见乐幽显然很欣喜,不待乐幽说“不着急”,便匆匆不见了。
乐幽笑笑摇头,转身看向回川。回川早已起身,与他行礼道:“公子别来无恙!”
乐幽回礼:“忍冬公子如何与旡夊一道?”
回川便将别后诸事与乐幽说了,乐幽听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没了笑容,“扶疏与你取名回川?”
不待回川答话,扶疏走过来笑着招呼道:“宫主,你来了!”
“嗯。”
扶疏见到乐幽很是高兴,可这乐幽虽找他来了,却似没有很情愿的样子。扶疏问他:“宫主如何找到我们的?”
乐幽说:“你留的扶疏让人难以忽视。”
“我留的扶疏?”
“就是那香啊,我与它取名叫扶疏!”
扶疏闻言好笑,“宫主这名取的也未免太不走心了些!”
“自是没有你用心。”
“嗯?”扶疏不明所以。
乐幽也不知道为什么扶疏与他别后捡了别人同行,还给别人取了名字让他暗暗不快,岔过话题道:“你如何知道我会寻你?还特特留了扶疏给我引路?”
“是旡夊告诉我的,他说宫主走时恋恋不舍又欲言又止,八成会再来寻我们,叫我留个香与你。”
乐幽回宫见一切安好,又与青萝交代了些琐事,便一晚没歇的急急出了门。赶去玄菟时已不见扶疏踪影,寻了半日,才在他们之前住过的客栈闻到扶疏留下的香,心下窃喜扶疏知他,便一路循香找了过来。不料这知他的人竟不是扶疏,而是旡夊。乐幽便更愠恼了。
扶疏见乐幽面色不善,也不知为何。又问他,“宫主是特意来寻我们的,还是接了文书路过?”
乐幽不说话,扶疏只好又说:“这是回川,你们见过的。我们别后诸事,旡夊告诉你了吗?”
“没有,这位忍冬公子与我粗略说了。”
“他叫回川!”
乐幽不应声,扶疏心里嘀咕,这乐幽宫主究竟怎么了!正待问他可是有烦心事,听回川低呼:“找到了!”
☆、会是什么人在布局?这局又是为谁所布?
扶疏顺着回川的视线看,没见着什么,问他:“找到那个姐妹了?”
回川摇头:“不是,是一个兄弟。”
“在哪?”
“刚刚你们说话时,他在墙后窥伺,不过被我惊动吓跑了。”
扶疏便急急抬步去追,乐幽与回川跟上他,但三人转了几圈,始终不见那人踪迹。
乐幽停下问回川,“你竟帮着别人捉你自己的同袍?”
回川不知该作何解释,扶疏解围道:“因为我答应回川,寻到他的兄弟姐妹问清缘由后,便要同那道人说清楚,让回川他们得自由。他这不是在帮我,他在帮他们自己。”
乐幽道:“这是基于忍冬公子所言为实的前提,他若蒙骗于你呢?你帮他找齐同袍了,他们群起而攻之,你不是要吃亏?”
扶疏笑道:“宫主说笑了,我无论如何也吃不了亏的。”
那倒是,乐幽心想,扶疏是远古上神,这笄蛊不过一小妖,确实奈何不了扶疏。“你告知了他你的真实身份?”
“没有。回川没问起,我也没主动说。”
乐幽闻言心绪好转,“那他可知了你家中诸人之事?”
“也不知究竟,只知我们是家人,得分开与他同行而已。”
“嗯。”乐幽见回川所知不如他多,那丝愠恼才算消去了。“如今该如何?”
扶疏想了想:“回川,我有一个想法,说出来可能多有冒犯,还望你知,我并非妄加揣测你家人,只是如今没有其他线索,权且一试而已。”
回川道:“无妨,你说。”
扶疏道:“你们可曾听说过游女?”
乐幽与回川纷纷摇头。
扶疏又道:“这是这边的叫法,在中原,世人称之为……青楼女子……”
“游女如何?”乐幽问道。
“先前我看到那女态笄蛊时,她挎着香油篮子,介子便笃定她是来上香的,可是却在寺庙内外遍寻不得,且他也不明白为何生之为妖,还和凡间女子一般拜神。我便猜测,她来此可能不是为了上香,而是要去别处,那香油篮子只是掩护而已。”
“什么别处在寺庙旁?”
扶疏尴尬道:“游女还能去哪个地方?”
乐幽明白过来,“可这旁边是寺庙啊!怎会有那般不堪之地!”
扶疏解释道:“这便是此地与中原不同之处了,此处的寺庙皆建于人多之处,游女为揽客方便,便多将行事之地搬来此处。”
乐幽闻言也不管其他,只问扶疏:“你如何知道这些!莫非是去过?”
扶疏连连摆手,“不曾不曾,宫主莫要乱说!”
“那你如何知道这般污秽之事的?”
“宫主啊!活得久,游得多,自然什么都听说了一些。”
“听这污秽事做甚?莫不是想去?”
扶疏真是哭笑不得,“宫主莫要诋毁我了,旁人要说,我长着耳朵不小心便听到了,我能怎么办?”
“你可不用记得如此清楚。”
扶疏见乐幽纠缠个没完,这话又实在是不雅,摇摇头不肯再说,转而对回川道:“回川,我也不是要毁那女态笄蛊清誉,只是看到她的装扮,想起这回事而已,你若不想,我们便不去那不堪之地找。”
回川倒说:“她是何品行我确实不知,既是个线索,不妨一探。”
回川不急不恼倒是出乎扶疏意料之外,“那便找找看,一定找不到的!”
“走吧!”回川率先往寺庙旁一处宅子走去,扶疏看,正是先前藏人窥伺他们那处方向,便要跟过去。
乐幽却一把扯住他,“你别去,我帮你找!”
“这是为何?”
乐幽说:“我怕你意动。”
扶疏瞬时脸红透,“宫主!你说的什么话!凭什么就我去了会意动?!你与回川不是男子?你们为何就能去得?!”
“他我不管,我自己绝不会!”
扶疏甩掉乐幽抓住他衣袍的手:“我偏要去!谁会意动还说不定呢!”说完便大步向那处宅院走去,心里嘀咕乐幽这回来真是处处怪异,也不知在家发生了何事。
乐幽无法,只得跟上去。
几人敲响院门,门房应门审视的看看三人,又疑惑地多望了回川几眼,问道:“三位可有相熟之人?”
回川道:“有!”
“嗯?”扶疏与乐幽齐齐望向回川,回川不理他们诧异目光,继续说:“便是那与我面肖之人。”
门房迟疑片刻,将门打开,“请!”
三人随门房来至宅院最深处,门房叩响房门,“有客。”
房内传来女子声音,“请进。”
门房便将三人往里请。
三人进门不见女子,正疑惑,女子从后间走出,面带微笑正欲待客,看见回川惊呼道:“你!”
回川在此处见到与他面相一模一样的女子,也不知作何感想,问她:“你为何在此地?”
女子看看扶疏与乐幽,不答话。
回川说道:“这二位是我朋友,不会害你我,你只管说。”
女子将信将疑,正犹豫间,有人推门进来,是另一与回川长相一样的男子,想必就是先前回川看到的窥伺之人。
男子进门时正欲告知女子什么,看见屋内有人,嘴边的话瞬时收回,站去女子一边,对扶疏和乐幽问:“你们要做甚?!”
不待扶疏回话,回川先说:“先前窥伺我们的是你吧?”
男子转头看向回川,“不错,你与他们一起做甚?”
回川说:“这位扶疏公子听闻了我们的冤事,要来还我们清白。”
“他要如何还?”
“他得先问你们话。若你们所言与我一般,他才能相信我们有冤。然后我们一起找到那道士,再去即墨找那妇人,三相将话说明白。”
“说明白?还有何不明白?那道人杀我数十次,我与他之仇不共戴天,若见他,必要将他碎尸万段!”
“果然各有各态!”扶疏见回川,女子,男子性格各不相同,不小心将心中感叹说了出来。
男子听扶疏出声,指着回川问扶疏:“是你挟持他说这些话的?”
“公子误会了!我可不曾挟持回川!”
“你改了名字?”男子质问回川道。
回川说:“我是我,却也不是我了,先前诸事权当往生,此生,我想换个名字,重新活。”
“大仇未报,你倒是说的轻巧!”
回川不欲与他争执,望向扶疏,示意他问话。
扶疏便问男子:“公子可否将你们被道人追杀的来龙去脉说与我听听?”
男子不耐烦道:“还有什么好说的?!我救那妇人于水火,她家人却诬赖我杀她夫君,道人不由分说杀我数十次,害我如今只能躲在这腌臜之地伺机寻帮手复仇!”
“什么帮手?”回川问道。
“自是其他的我!待聚齐所有的我,再与那道人一战,我不信届时还打不过他!”
“那如今找齐了几人?”
男子指着回川道:“他来了,就有三人了!”
“其他人你可知他们在何处?”
“尚不知。但那道人此时就在镇上。不然我们也不会成日躲在这里,出去一趟还偷偷摸摸的。”
“你们为何躲来此地?这不是……呃……什么的地方?”扶疏问道。
男子看了女子一眼,“我是在此找到的她,她劝我留在此地躲避道人,毕竟这是那道人万不会搜寻之地。”
女子却大方道:“我在此营生!”
“什么?”扶疏乐幽没想到她一介千年笄蛊妖精,竟学了那走投无路的凡间苦命女子,做这见不得人的营生!
“你……为何?”回川问道。
“我喜欢!”
众人听女子这般不害臊的承认她喜欢男女之事,还以这样令人不齿的方式填欲,都有些面赧。
回川性子澹然,虽红着脸,却也不似男子那般对女子漏出鄙夷神色,转而问扶疏,“扶疏,如今待如何?”
扶疏掩袖轻咳一声,说:“既那道人如今就在镇上,不如先寻到他,我们再一起去即墨找妇人对质?”
回川没有意见,“好!”
男子所说:“公子如何保证那道人会听你所言?”
扶疏说:“我不能保证!但若他说不听,我便捆了他,让他不得不听。”
“你打得过他?”
扶疏笑笑:“绰绰有余!”又对男子,女子叮嘱道:“你们的仇,我无法置喙,但回川想的却是早日说清恩怨后自由自在潇洒人间,故,在我助他与那妇人对质前,也希望二位先不要对道人动手,如何?”
男子虽对回川的愿望嗤之以鼻,但能还他清白,也是他之所愿,故而点了点头。
女子不知作何感想,也是跟着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