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扶疏,我已将我所为一切都据实告知于你,再无半丝隐瞒!你为乐幽宫主伤心至此,我又岂会单单在这点上欺瞒于你?”
“可幻象如何杀得死乐幽!他有鸿蒙,还有我的神力术法,幻象如何杀得死他!”
溪午眼见扶疏又要痴了,赶紧道:“好弟弟,你先莫慌!我这就带你去诛神族再一探乐幽宫主的究竟!”
扶疏这才打起精神来,挂着泪珠点头,“哥哥,我们快走!”
“大哥!”回川已在旁许久,这时喊道。
扶疏回头,说:“回川,你与我们一起去还是先回巴下等?”
回川笑笑,“大哥无恙便好。我……我不与你们去了,巴下……也不回了。”
扶疏自知这回自与回川重逢开始便冷落了他,劝道:“回川……”
回川笑笑摇头,“大哥勿需多言,我都懂!我不过想多在世间走走看看而已,大哥放心!”
扶疏想了想,点头道:“也好。累了便回家!”
回川哑着嗓子“嗯”了一声,与扶疏溪午木头告别了。
扶疏望了望回川远去的背影,心绪复杂。
溪午催道:“走吧!”
三人便启程往乐幽宫赶去。
路上扶疏问溪午,“哥哥,你去过诛神族地界?”
溪午边为道:“我没去过,木头去过。我想着乐幽宫主被不乱找去巴下后,回去定会查阅相关你的记载,便提前让木头去诛神族将那些典籍毁掉了。”
扶疏看着木头道:“木头好本事!”
木头没怎么搭理扶疏。
扶疏心中暗叹口气,也不知木头如何才能原谅他,眼下也急不来,只好又问道:“诛神族族长也不知我底细?”
“不知。他当年荣任族长没多久就诛了我,得意忘形间并未深究你的事,待乐幽找他查阅时,木头已将事情办妥了,所以这回他也是同其他人一样,首回知道此事真相。先前听他说天道要减他寿命,想必他也是直到那时才知为何。”
“我这是又害了一个人……”
“瞎说!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傲慢自大,与你我有何关系!我可没求着他诛我!”
扶疏低着头不说话,溪午想着也只能日后慢慢劝解了。
不多会儿,诛神族到了。
诛神族想必一身麻烦事缠身,故并未重固外围结界,三人轻而易举的到了乐幽宫外面。
乐幽宫宫门紧闭,扶疏倒是熟门熟路的进去了。
他先去了乐幽寝殿,里面没人,又在其他地方找了一圈,都未见乐幽身影,连青萝虺夷小花厨娘他们都不在。扶疏想想对溪午道:“八成都去了族长宫里,我们去那儿找!”
溪午点头,三人去到族长宫外,发现几乎全诛神族的人都在这处。扶疏提议为免冲突,三人隐身进去探查。
穿过重重人群,三人到了众人围观的里间,发现竟是诛神族族长薨逝了!
“这么快?!”扶疏三人都没料到!
只见诸神族族长盘腿坐在团上,数位诛神族长老跪在座下,身后跟的便是鸿蒙觉醒后的一众年轻人,除了外间有人窃窃私语猜测族长为何突然薨逝之外,场中众人皆不言不语,似是在等什么。
扶疏急着找乐幽,并不留下静观,三人在族长后间找到了乐幽。
扶疏疾跑过去探乐幽气息,还是半丝也无!身子一片冰凉。
扶疏颓然跌坐,“怎么会这样!……”
溪午又好好查检了乐幽一番,对木头摇了摇头。
扶疏不相信,乐幽那么好的功夫,怎么就让几个幻象杀了呢!不可能!
溪午等了扶疏一会儿,劝道:“扶疏,我未欺你,你自己也再三看了,乐幽宫主确实已不在了。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回吧?”
扶疏却似又痴了般,不言不动了。
溪午叹口气,要去抱起扶疏强行带走,可扶疏不让!
扶疏望着乐幽惨白的脸色,喃喃道:“哥哥,乐幽不可能死,你让我再等会儿!等会儿他一定会醒的!”
“扶疏啊!…………”溪午无法,只得陪扶疏再多待一会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间突起骚动,扶疏不闻不问,溪午还是决意出去看看。他来至外间,发现众人都在抬头看座上诛神族族长,溪午便也回头看过去,只见族长的尸身正渐渐消失着!
诛神族人想必没见过这阵仗,满是惊讶又不能呼叫出声,只得捂着嘴瞪着族长的尸身越来越透明,直至消失不见。
座下人都纷纷含着泪再磕了七个头,然后齐齐起身往乐幽所在的里间跑去。
溪午纳闷,也跟着跑了进去,然后他看见所有人围着乐幽使劲的瞅,就要将乐幽的脸看出花来!
扶疏隐了形,穿在人身上,也好奇的跟着人群往乐幽脸上看去。正当他不解大家何意时,乐幽叹了口气!
“乐幽叹了口气!”
众人心头大石落地,纷纷欣喜万分的将这好消息往外递了出去!
一个年长些的长老舒了口气对众人道:“成了!都出去吧!余下诸事我跟乐幽交代。”
余人便都听命俯首出去了。
长老转头对乐幽道:“睁开眼吧,都知道你醒了!”
乐幽缓缓睁开眼,寻着话声向长老看去,不料却先看到了扶疏!
扶疏还隐着形,但乐幽却能看到他。乐幽几欲喜呼出口,扶疏挂着泪珠笑望着他摇头,握紧了乐幽的手,传音道:“你先办正事,我等你!”
乐幽眼眶湿润,但防长老看出,硬生生的将眼泪咽了回去。
长老见乐幽面色欢喜,叹口气道:“臭小子!族长拿命换你活就让你这般高兴?!”
乐幽闻言收住喜色,坐起来道:“族长已在梦里与我说了,我不愿以他性命换得偷生的,他不听!”
长老又叹口气道:“族长多年前便窥得天道,知道他此劫难过,寿数将尽,只是不知竟是因为诛错了神!哎!他说他让诛神族蒙羞了,便是不将剩余的残命换给你渡劫,他也是无颜再面对天地世间,帮你一把就当将功赎罪了。乐幽,你如今便正式是诛神族的族长了,先前种种,都不得再提,明白吗?”
此番话乐幽已在族长处听过,此时再听,还是当着扶疏的面听,更是百般不愿,他怕扶疏误会,撺紧了扶疏的手,对长老说:“长老,若是扶疏与族长的位子只能二选其一,我选扶疏!”
“混账!你哪里来的资格选!族长之位非你莫属,那扶疏上神,你不仅要忘了,还要诛了!休要二话!”
“我不!”乐幽神色坚毅,“你没去看扶疏的镜像不知道,作乱的根本不是扶疏!诸事都与他无关!而且,事后他为控制那六情,一人孤寂寂的隐世几十万年,已是十分可怜,我们如何还能怪他!”
“六情不是他的六情?不是藏在他身内的?如何能强词夺理的说与他无关!你莫要被他迷昏了头!此事无需再议,你休息两天,恢复下元气,速速去将那扶疏上神诛了!带着功勋回来继任!我与诸长老这几天便会将你要继任的事昭告天下!”长老也是个狠性子,撂下这些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乐幽望着长老的背影,十分着恼!他回过眼神望向扶疏,道:“扶疏,你信我!我绝不会伤你分毫!”
扶疏温温笑着点头:“我知道!你没事就好!”
“没事了,吓到你了吧?”
“嗯,吓坏了!你究竟出了什么事?”
“我在梦里见了族长,他说我这是历劫呢。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在玄菟办案时,你问我为何不去冥界找人,我说随意翻动生死簿是要付出代价的吗?”
“嗯,记得,你还说你却从未因此遭过什么不测。”
“是啊,我还道是天命娇宠于我呢,结果它却都一笔一笔给我记着,让我历了个大劫!此回若不是族长舍命相助,我怕是真的就此一命呜呼了!”
“族长救你……条件便是要你替他矫错为正,诛了我吧?”
“……嗯。但我并未答应他!是他一意孤行,硬要将我换回来的!”
“傻子,为何不答应呢,活着不好吗?”
“扶疏,莫说胡话!要我以你命换我命,我如何能答应!”
“我活了这么久,已是够够了!如今哥哥和木头也回来了,我更是了无遗憾,便是你答应了族长之请,我也不会怪你的!”
“扶疏,我要你怪我!我要你想活!我要你想与我一起,长长久久的活!”
扶疏红着眼笑,泪珠又被挤了出来,“那你打算怎么办?”
乐幽心中要扶疏,可族长拿命换得他重生,他若真的不顾一切跟了扶疏走,那便太没良心了!他做不出……
扶疏知道他为难,对乐幽说:“宫主,你知道你为何会被不乱叫去与我相识吗?”
“不乱想害了你,夺你的身子!”
“对,也不全对。不乱是这样想的,也正是因此被哥哥利用的。哥哥找你来,一来是因你诛神族继任人的身份,我们与诛神族有过节,让你来搅局才能掀起诛神族大乱,平一平哥哥心中怒气;二来是哥哥笃定你会喜欢我,让你引我动情。哥哥知道只有我动了真情,为了你不顾苍生放任自己为所欲为才能收服不乱他们五人。哥哥聪慧,事实真是这般,我真的这般收服了他们。所以啊,宫主,你我的缘分,说到底,只是哥哥为了帮我而下的一盘棋,如今目的达成了,你我,这强扭的缘分,已该尽了!”
乐幽听扶疏说他终于将六情都收服了,尚在为他高兴,不料扶疏竟接着说出缘尽了这种话!急急道:“扶疏!你乱说什么!就算你我缘分是人为,可我们之情哪有半丝作假!这缘,如何尽得了!”
“没有半丝作假吗?宫主,你仔细想想,你对我情根深种是何时?”
乐幽想了想,是在雾山……入魔之时……乐幽明白了扶疏的意思,将扶疏抓得更紧道:“可我在玄菟时就已喜欢你了!便是不在雾山入魔,我也会越来越喜欢你的!”
“未发生之事,你如何知道!”扶疏终于抽出手,继续道:“我对你深情,也是在魔中。这一切,你又如何知道不是因为哥哥强加干预了的原因?”
“不是!不是!我知道我不是的!你也不是的!没有溪午,我们一样会相遇相知相爱的!扶疏,你莫要胡思乱想了好吗?!”
扶疏摇摇头,站起来道:“一切都是假的!宫主,我知你念及你我情分不愿诛我,我便也不作样求你诛了,今次我来探你便当是谢你之助,也为哥哥和我,与你道一声歉意。今后,你好好做你的诛神族族长,我也会好好藏起来,不给你添乱。咱们……就此一别两宽吧!”
扶疏说完要走,乐幽紧抓着他不放,已急得要哭,“扶疏,别走!你休要弃我!一切都是真的!我是真的!你也是真的!缘分尽不了!你不许走!”
扶疏不回头,狠狠甩掉乐幽的手,不见了!
乐幽追出去,哪里还有扶疏的影子!他衣裳不披,也不管族人阻挠,急急腾云往巴下赶去!
可巴下院里哪有人在!扶疏想必知道乐幽会追他来此,定是没有回来的!
除了巴下,乐幽再不知要去哪里找扶疏,他一遍遍用传音之术唤扶疏,可扶疏一声不答,乐幽心头那丝希望的弦再绷不住,晕倒在地。
……
扶疏离了诛神族后,心中痛极,昏昏沉沉的跟着溪午走,也不知要去哪里。溪午跟他说话,他也不理。溪午小心翼翼问道:“扶疏,你可是怪我将你之事公诸于天下?”
“不怪。”
“撒谎,你不怪我缘何不理我?”
“…………哥哥,我不怪你将我之事告知任何人,我做的事本就该我担,只是不知哥哥这样做究竟是为何?若是为了引出我的爱怒憎,你与木头幻化出来的六界之众便足以,你与他们逼迫乐幽诛我,乐幽定是不肯。他们便会对乐幽群起而攻之,我便会爱,会怒,会憎,哥哥的目的便能达成,为何非要找诛神族的人来让乐幽左右为难?”
“我……”溪午支吾不语。
木头接话道:“溪午他是为了断你与乐幽的所有后路!诛神族一旦知道当初之事,必会逼迫乐幽诛了你,而乐幽既不会诛你,也不会在明知你是堕神的情况下,在天下悠悠众口间,舍了诛神族与你私奔,更想不到两全的法子,除非全天下的人都死光了,无人再记得你的事,你与他便还有点可能。”
扶疏诧异望向溪午,“是这样吗,哥哥?我与乐幽是你一手撮合,就算目的不纯,也无甚必要断的这么彻底,哥哥究竟为何这样做?”
溪午又支吾了,木头又要替他说,溪午拦住他,“别说!”
木头却不听,对扶疏说:“你是真蠢还是装蒜?溪午这样做,自然是因为他喜欢你,想将你占为己有!”
“我……我也喜欢哥哥与木头啊,哥哥想我们再不分开,直说就是,我一定答应的!”
“装蒜!”木头觑了扶疏一眼,“你知道他的喜欢不是你说的喜欢!”
扶疏确实当即就听懂了木头的话,只是他不愿意往那处想而已,溪午是他的哥哥,是兄弟之情,他看向溪午,溪午也正红着脸看着他,似是在等一个回答。
扶疏不知该如何对溪午说。
溪午其实早就知道结果是这样,不过抱有一丝侥幸罢了。他苦笑一声,转头继续往前走。留扶疏在后,神色复杂的望着他的背影,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