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奕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挡住他的目光:“怎么来了?”
“你要保他?”他脸色一沉,低声道。
施昼看着旁边被锁链铐起吊起来的秦卿,鲜血还在涌出,仿佛成了一个血人。
秦卿也勉强睁开眼,看见施昼的时候,还下意识扯了下嘴角,因为疼痛还是没有笑出。
他看见施昼只是冷漠的扫了他一眼,又将注意力放回在那个男人身上,道:“怎么可能。”
那一眼是轻视的。
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施昼在乎的是谁,昨天施昼只是拿他当工具人,下那个男人的面子罢了。
秦卿这时就明白了,他在施昼心里什么都算不上。
他咳了几声,喉腔里全是血腥气,嗓音是嘶哑难听的,他重复了一遍昨晚的话:“殿下,承蒙信任。”
施昼笑了下:“不是信任,是自信。”
“就凭你那点小伎俩也想要我的命?毒已经解了。”施昼道:“现在也别想我的命在不在,你得想想你自己。”
“算盘打的是不错。”施昼叹了一声,在椅子上坐下,江奕站在他后面。
“你是想趁我死了,府里大乱后趁机逃出罢,这样不仅你任务完成了,自己也能留下一条命,秦卿。”
“但是你的毒没用。”施昼很是嚣张。
秦卿被疼痛折磨的要说不出话,他又猛烈咳了几声,道:“我技不如人,下场我受着。”
“你也可以不受,你主子来找我要人,你说我给还是不给?”施昼面不改色道。
他心里确实不稳,根本没什么所谓的主子,他这是在炸秦卿。
江奕垂眸看了施昼一眼,这招是学他的。
面对求生欲旺盛的愚蠢小人有用,在他看来秦卿不是这般如此蠢笨之人,怕是炸不出了。
但施昼愿意审,江奕也不会拦着,他不可能永远都在施昼身边守着。
施昼也不能永远都做别人羽翼下庇护的雏鸟,他终有一天会不得不能展开翅膀庇护自己。
江奕不希望也不愿意看见这个情况是施昼处于绝境下而生的,他宁愿现在就逼着施昼强大。
阿昼,你明白吗?
我不想惹你生气,我也想一辈子都宠着你。
但不行,我不可能永远都会及时照看你,如果有一天我们都不在了,面对困境的你又该怎么办?
他止住叹气的欲//望,继续沉默的看着。
“小殿下。”秦卿喊,他笑着说:“你的手段不如你身后那位。”
施昼也在笑,他放在桌上的手,食指微屈敲了敲桌面:“那你愿意配合吗?”
秦卿看着面前精致的人。
穿着一袭红裳,衬着冷白的肤色盛是好看,唇角微勾着,看着人的时候,眼眸仿佛全是他。
而施昼此时正在看着秦卿。
秦卿突然有些嫌弃自己此时这般狼狈的模样。
他像是被蛊惑了般。
秦卿由着自己心意,闭上眸叹道:“我愿意。”
“不过我有个条件。”他睁眼时把笑容匿去,冷着面说话:“我要留在你身边,做什么都好。”他顿了顿又道:“你可以在外面公布我死去的消息,这样即使我背叛了你,我原先的主子也不会再信任我。”
施昼犯难,身后的江奕又不出声,他就知晓这事江奕不会帮他,得他自己做主。
早知道不来了。
施昼想着先应下,他沉吟着缓缓点了下头。
秦卿也如实说了:“是皇城外的那位,谨王。”
谨王,当朝大皇子,被皇帝废了太子之位后,贬去一个偏远的封地,称号为谨,严谨慎行,这是告诫的意思。
施昼明白了,他大哥还是不死心。
当年他还尚小,并不清楚发生了些什么,也没这个八卦心思,朝臣又都禁言此时,施昼到现在也不甚了解。
只隐约记得皇帝当年盛怒,差点赐死当时还是太子的施兆,太子生母那是还是皇后,领着自家有实权的人硬是去大殿跪求,乌泱泱一片人跪了一地。
哭天喊地好歹把命抱住了。
可是施兆太子的位置终究是没了,皇后也被贬了,至今后宫之主的位置还空着,当时跪下施压以求保施兆一命的朝臣也大都被贬。
据小道消息,施昼是这般听说的。
从卫瑾那听来的,卫瑾不知道从哪些杂七杂八的地方听来的。
施兆这是给皇帝带了绿帽子。
祸乱后宫的罪名。
卫瑾当时还啧啧叹道:“不愧是父子,看上了同一个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来晚了
——
补充一下,因为这周榜单我没及时更新被撤榜了,嘤
——所以要压一下字数,等下周的榜,大概可能会周二再更
抱住小天使
第15章 屠刀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身后的江奕却是出声了:“身家姓名。”
秦卿看着施昼,回答江奕的问题:“我原本姓名就叫秦卿,也确实长成这般模样,幼小便流浪街头,而后才遇见的瑾王。”
江奕道:“你自小就跟在瑾王身边,皇家培养人的手段可不会让人这么轻松背叛幕后的主子。”
秦卿笑了声:“殿下,秦卿说的无一丝虚假。”
他此时一身血污,脸色苍白,强撑着轻声笑时,令施昼有些心软。
他闭了闭眸,摆出副架子。
端起茶杯,热雾弥漫在眼前,施昼不紧不慢晃了几下,“你说的有理。”
这句话是对江奕道的。
“剩下的还需交给你再审审。”施昼说罢,又放下那盏茶。
他嫌弃这个阴暗地牢里的血腥气,也下意识不会去触碰里边的东西。
“那阿昼同我去用膳罢。”江奕道。
施昼应下。
秦卿此时终于看向了江奕。
江奕声音虽然温和,但看着秦卿的眼神冷厉非常。
秦卿的镇定已然不在,施昼这一走,江奕不可能会让他活下来。
是人,都会对死亡有着恐惧。
秦卿想活下来,于是他求饶:“殿下,求您留秦卿一命。”
瑾王不可能来救他,他只能自救。
施昼抬眸:“本殿并没有说要杀你。”
秦卿脸色一冷:“你明明知道,江奕不会让我活着。”
江奕道:“确实,你没了用处,为何还要留着?招也招了,轻易背叛主子的人我也不可能让殿下收下。”
施昼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沉默。
江奕脸色沉下来,“可以动手了。”
江奕原本不想让施昼这么早接触杀人这等血腥的事,瞒着人偷偷动手解决了就好。
可他实在忍不下去了。
他心里头压着火,在看见秦卿蛊惑施昼,而施昼心软的时候,怒气达到顶峰。
不过蝼蚁,有什么资格去触碰他?
秦卿脸色阴沉,他看向施昼:“殿下,我们明明谈好的。”
施昼笑道:“你属实天真。”
“况且江奕要你的命,本殿总不能拦着,秦卿该不会被昨晚迷了眼分不清你跟他孰轻孰重罢?”
江奕看着他,思虑着什么。
片刻后,他示意侍从将刀拿过来,亲自将这柄刀递给施昼。
施昼征了下,还是接过了。
他明白,江奕想让他亲手杀了秦卿,因为他刚才的半分心软。
在他们眼里,别说此时没有太子,就算有太子,那皇位也肯定会由他来坐。
那么,身为一位储君,怎么可以犹豫寡决,对敌人心软呢?
施昼想,江奕这是要让他下的去狠手。
他在这杀人不见血的皇宫活了十几年,死人见过无数,该有的狠心还是有的。
见过人在自己眼前的死亡。
现在,他要亲手握上这柄屠刀。
施昼的手有些颤,攥着刀柄的手泛出青筋,他一步一步走到秦卿面前。
秦卿眼神越发悲亡,他没在说些什么,这是必死的局面,再怎么挣扎也无果。
施昼将刀锋抵在秦卿的脖颈上。
一丝血线明显出现。
秦卿道:“殿下,我的死会让你离帝位更进一步吗?”
喉腔的振动使刀锋更加深入,鲜血涌出。
施昼面无表情:“会。”
他话音刚落,秦卿闭眸的瞬间,刀锋狠厉划过,血液在空间喷溅出,沾染到施昼的衣裳上,红裳更加艳丽。
此时冷着面的施昼,着实好看的很,只想让人把心窝子都掏出来给他。
江奕上前想接过刀。
施昼横了他一眼,将刀扔在地上,“哐啷”一声,混着施昼的声音:“走罢,我要沐浴更衣。”
施昼转身的瞬间,背对着江奕时,冷厉的眼神立刻变的疲惫,缩回衣袖中的手止不住的颤栗。
他没敢回头再去看秦卿。
江奕看着施昼的背影,低叹了一口气,也跟了上去。
——
施昼整个人埋在了温热的水下,片刻又露出面来,周围都是蒸腾的热气,他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
呼吸间也是侍女点燃的熏香,再无那股浓郁的血腥味。
但是施昼闭眸的瞬间,就会出现秦卿认命的那张面孔。
莫名的压抑和难受。
他草草洗漱了下,起身穿衣。
江奕府上有他尺寸的衣裳,准备的也是一件红裳,施昼不想穿,穿着亵袍就出了屏风去。
江奕在外间候着。
施昼没什么好脸色:“换一件。”
江奕应了声,房内烧着地暖,还铺了摊子,他还是怕施昼会着凉,于是给人披了件厚的锦裘。
他微弯身帮人细细系着带子,动作熟稔。
施昼看着江奕近在眉睫的侧颜,突然疲惫一涌而上:“我累了,我不吃了,我要回宫歇息。”
江奕自然是不同意的:“吃几口也好。”
施昼叹了口气:“可是我真的好累。”
他抱住面前的人,紧紧锢住,用的力越来越大,他在发泄。
那点力气,江奕也没多大感觉,他听着施昼在他耳边轻声的低喃:“江奕,我好累啊。”
他心疼,却不得不狠心。
“你跟娘能不能不要再逼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跪下谢罪
第16章 楚青痕
上一世的施昼可以说是被宠着长大的。
他家境好,父母之间深爱对方,施昼又还有一个哥哥,家里的产业用不着他来操心,他哥已经是明面上的继承人,所以施昼很安心的怎么舒心怎么活。
再加上施昼又是晚年来子,跟他哥也差了十多岁,家里人都宠着施昼。
一直平淡和谐的家庭突然之间迎来了一个这么脆弱又精致的小家伙,添了许多手忙脚乱的同时,也带来了非凡的热闹。
施昼的性子又是很乖巧、不平空惹事的。
小时候肚子饿了也不会大哭大闹,会很乖的去找妈妈,揉揉肚子,软糯糯的说他饿了,然后坐在一旁等着。
施昼一直以来的校园生活也是非常的平和。
他成绩算不上顶尖,但也名列前茅,长的又好看,基本上都愿意跟他玩。
一直顺风顺水的长大到二十多岁,那个时候施昼在上大学,他还想着准备去考研。
是很平常的一天,他坐在家里的车上,雇佣的司机坐在驾驶座上,车上除了施昼和他没有其他人。
施昼也庆幸没有其他人。
他如往常一样,有些昏昏欲睡的抵在车窗旁,看着外面一瞬而过的风景。
大早上的车也很多,喧嚣的风声跟车子的飞驰声令施昼补个觉都不行,他想着一会儿上课时教授会讲的知识。
然后就是悲剧的发生。
车祸。
单单就这两个字,就足以让人触目惊心。
施昼被困在车内,整个人在巨痛中浑浑噩噩,呼吸间是浓郁的血腥味,身体缓慢变的冰冷。
他就此陷入无限的黑暗,再睁眼就是另一个世界。
施昼的娇气是上一世就宠出来的,他基本没受过什么很大的委屈。
这一世,除了近几年母妃的施压越来越大,其他人都很让着施昼,因为他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
上一世的施昼除了自己死亡时,没见过鲜血,这一世在皇宫内不可能避开,虽然少见,施昼也不可能真的习惯。
他单是第一次见到死人时,那一夜就害怕的睡不着,叫来江奕陪他,才真正的睡过去。
那几次刺杀,也都是交给江奕处理,施昼偶尔才会去地牢看看。
更别说杀人了。
江奕逼着他去狠下心杀了秦卿。
施昼清楚,江奕不可能会让他逃过去,就算他今日没有下手,江奕也会吊着秦卿的命,等他来将秦卿杀了。
他被逼着握上屠刀。
施昼心里累的难受,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江奕是与他关系最亲密的人,施昼潜意识里他就是最好的倾诉对象。
施昼下意识的,如往常很多次一样,在江奕面前露出软弱,寻求安慰。
他是真的,难受的想哭。
江奕在低声安抚他,手一下一下顺着施昼披散的长发:“阿昼,你是希望我们逼还是别人来逼你?”
施昼认真想了下,当然是江奕他们。
他此时抵在江奕怀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你们。”
“阿昼,你得清楚,有些事你是必须得面对的,你不可能永远都躲在我们后面。”江奕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