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揉了把脸,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认命的把手伸了下去。
要不是顾七又来这么一趟,他原本觉得,自己还是能忍得下去的。
良久,光从窗户照进来,暧昧的暖色将窗上糊的白纸都染上了颜色,窗台上那盆不知名花草的叶片在窗上映出两道细长的形状,中间是橘色的亮色,像是手握着炙热的阳光,水盆掉地上时溅上去的水还没干,映在窗纸上,星星点点的,暧昧又漂亮。
第26章
这天过后,顾七是没怎么样,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反倒是欧阳曦,除了吃饭还有给顾七吃药的时间,都在屋里闷着,其实就是觉得看见顾七有些尴尬。
按理说,那是一个男人的正常反应,喝了酒控制不住也是有可能的,但是他自己心里想什么他自己明白啊,大白天的就是抱了一下,闻着人家身上特别平常的皂角的香味儿,就……硬了,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丢人了,像个没经历过事儿的毛头小子一样。
这要是让沈清知道了,非得笑死不可。
他是待着没事儿就愿意调戏顾七,但那不是让自己出丑。
但是两人就住一间院子里,还是住隔壁,只要一出屋,基本上就能看见顾七,索性他也不闷着了,反正顾七也没往别的地方想。
但是一提到这儿,他又觉得有点儿不爽,他觉得吧,他虽然考虑到顾七的性子,表现的没那么露骨,但是平常对他好,护着他,稍微有点儿经验的人就能看出来他是什么意思了。
没看上次顾九过来的时候,看着他们,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吗?他当时虽然没说,但是肯定也猜了个□□不离十了,
顾七没经验看不出来,他也不怪他,但是听见顾七说要给他找个女人的时候,他还是心气不平。
要被顾七气死了。
“黎淳他们俩呢?”欧阳曦从药房里出来,问顾七。
顾七道:“听说燕北的一家拍卖堂里有一株奇药,黎大夫说过去看看。”
“哦。”欧阳曦点点头,这事儿他也知道,是紫砂藤。
紫砂藤和落茗根是并列的奇药,药效被传的很灵。
传言最近传燕北之地出了根紫砂藤,被人拿到拍卖堂里去卖,不少人过去想要将之收入囊中,但是也不知道消息是真是假。
不过欧阳曦估计是假的,想来黎淳也不太觉得是真的,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也是碰碰运气,过去看看。
毕竟紫砂藤这种药,药效不用和传闻一样,但只要有一半的药效,对顾笙歌的毒都是个好事情。
本来他还想着,等过一段时间,他带着顾七去一趟燕北,顺便在那儿玩一段时间,还能发展发展感情,没想到,黎淳没打声招呼就去了。
“先生,今天今天你在铁铺打的东西应该就好了,可要去取?”顾七一边替欧阳曦磨着药粉一边道。
欧阳曦埋头在医书里,道:“赶趟,晚些时候去也无妨,现在外面太热了。”
顾七点了点头,继续将欧阳曦递过来给他的药材磨成粉。
把药磨粉,看起来是个挺容易的活,但是得一遍一遍的重复同一个动作,真要干起来也挺累的,天气又热,闷在房里,即便窗户开着,也热的不行。
欧阳曦从医书里抬头抽空看了眼顾七,道:“要累了就出去歇会儿,透透风,药也不急用,一会儿再磨。”
欧阳曦还在这儿,顾七肯定是不能自己出去歇着,摇摇头,继续手上动作。
“顾七,”欧阳曦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医书放在了一边,拿了不少药材,搬了个木墩坐在顾七旁边,一边挑拣药材,一边找话说,“你跟着顾笙歌多长时间了?”
顾七手底下动作顿了一下,想了想才道:“大概有五六年了,基本上是从公子建了浮安楼之后,我就跟着公子了。”
“哦。”欧阳曦哦了一声,随即想起了什么,道:“你的功夫是什么时候开始练的?应该不是跟了以后才习的吧?”
顾七手底下的功夫扎实,无论是内力还是身手,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的,五六年的时间虽然不短,但是想练成这样还是不可能。
顾七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道:“我以前的时候是另外一个……组织里的。”
说到这个组织,欧阳曦发现顾七脸上浮现出一丝类似恐惧痛苦的神情,但只有一瞬间,等他再看过去的时候,顾七已经恢复了以往那副平淡样子。
那个地方一定让他很痛苦。
此时欧阳曦觉得,不应该再问下去,但是他还是想问。他想知道关于欧阳曦的一切事情,其实要是问顾笙歌也可以的,但是那不一样。
他就是想听顾七亲口说。
而不是从别人嘴里听说他的从前。
若是这件事让他觉得很难以回首,但还是肯对他说,就说明顾七是接受他的。
“那个组织……”即便是问,欧阳曦还是好好斟酌了下措辞,“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顾七犹豫了一下。
欧阳曦突然就后悔问出来了,顾七要是不想说,那就说明并没把他当做可以交心的人……这样,还不如不问。
正当他想说你要是不想说就别说的时候,顾七开了口。
“也就是一个杀手组织,只不过他们培养杀手的方式残忍了点儿。
他们挑了许多小孩子进去,教他们练武,然后把他们放在一起,不给食物,不给水,等到最后还剩下十个活着的,才算结束。”就像是炼蛊,选出蛊王一样。
一样的方法,一样的残忍。
顾七手里的动作停下了,不自觉的捏了一下左手虎口的地方,“那里出来的杀手都很狠辣,盯上的人从不会有活口……”
其实不只是狠辣,简直就是没有人性,阴冷嗜杀,像是头野兽。
但是下意识的,他不想对欧阳曦说,他怕他也将他当成那样的人。
顾七说的轻巧,寥寥几句带过去,但是欧阳曦却可以从这几句话背后听出那个地方的阴暗恐怖。
他虽然无父无母,但是三生有幸,被老头子捡了回去,虽然那人自己都挺不着调的,对他也都是散养着,但是好歹也没让他受过什么苦。
身在江湖之中,老头子又是个八卦的,像是这种地方的传闻也听过不少,但是那时候就当做故事听了,怎么也没想到,过了许多年以后,他能同那种地方出来的人离得那么近。
那些地方一般都是只挑七八岁的筋骨好的小孩子训练。小孩子嘛,容易控制,学东西也快,基本上在那时候给洗了脑,以后一辈子都只会成为听命令做事的杀人机器。
其实道听途说实在是不能让人想象出那种黑暗艰辛,他也不能对顾七的遭遇感同身受,他只是心疼,心疼那个时候的顾七,心疼有那段遭遇的顾七。
“你的手怎么了?那时候受得伤?”顾七按了下虎口之后将手拿开了,欧阳曦看了一眼,发现那上面有一个圆形的疤痕。
顾七忍不住又摸了一下,道:“嗯,被人用筷子扎了一下。”
欧阳曦眼角抽了一下。
筷子这东西钝,便是能杀人,也始终比不上刀子锋利的,这样扎到手里,想必痛极了。
手上的药材也不挑了,随手扔在一边,走到另一边在顾七身旁半蹲下,去拽他的手。
顾七躲了一下。
欧阳曦轻斥,“别动!”
强硬又温柔的拽过他的手放在一边膝盖上,拇指在那出疤痕处轻轻摩擦,“疼吗?”
声音低哑,顾七指尖一颤,但还是没有把手抽出来,摇摇头,“不疼。”
“当时呢?”
顾七抿了抿唇,没答话。
自然是疼的。
疼到即便后来又受过无数的伤,比这严重的也有很多,但是一说起身上哪道伤最疼,还是这个最微不足道的伤口最疼。
或许是年幼时候感知太敏感了些,也才记得更久。
欧阳曦盯着他的手,像是要透过这个伤疤,去到当时顾七受伤的时候,将伤他的人都杀了。
“伤你的人呢?”
“我杀了。”顾七沉默了下,“当时他们也只是个孩子。”
欧阳曦不语,他们也是孩子,他也为他们的遭遇可悲,但是他不认识那些人,他只认识顾七,而伤了顾七的人,他就只想说一句,死有余辜。
“那个组织呢?”欧阳曦眯着眼睛,道:“老子非去那里,一把药给他们都给毒死!”
顾七看着欧阳曦杀气腾腾的样子,有些困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气急,“……被公子剿灭了,所以我才跟的公子。”
欧阳曦摩擦着顾七虎口的手一顿。
怎么什么事情都被顾笙歌抢先啊!
看来明天得找他说道说道了。
顾七抬头看着欧阳曦,突然道:“先生,谢谢您。”
欧阳曦一愣,也看着他,没法应过来,“你,你谢我做什么?”说着语气有些幽怨,有点儿委屈,嘟囔道:“又不是我救你出来的。”
顾七正色看着欧阳曦,道:“先生,顾七虽然愚钝,但是也能分辨善恶。先生待顾七好,顾七是知道的。”
欧阳曦眨眨眼,听顾七继续说,“我为先生所救,还未报恩,却得先生事事照料,又劳先生下山为公子解毒,先生情谊,顾七十分感激,万不敢忘。”
顾七这番话说的极是真诚,欧阳曦捏着他的手轻轻摩擦了下。
哪有人平白无故的就会待人好,定然是别有用心。
再说,他待他的情谊可不是顾七想的那般单纯的。他是想将人放在心里,搂在怀里的,睡在身下的。
欧阳曦突然摸了摸顾七的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以后定是再不能让你受伤了。”
好好护着你,有我的一口气在,就绝对保你安稳。
这话太酸了点儿,欧阳曦没说出口。
欧阳曦起身坐了回去,继续挑那些药材,道:“从那个地方出来跟着顾笙歌的只有你?顾一二三呢?”
“他们不是。”顾七道:“除了我,还有顾九也是从那里出来的。”
“我看着他跟你可不太像啊。”顾九明显比顾七活泼多了,身上恰带好处的待着少年人该有的跳脱,若是不认识,谁也不能想到这十四五岁的少年时竟是杀人不眨眼的暗卫。
“嗯。”顾七道:“顾九当时年幼,那里的事情不记得多少了。”
“我看他挺怕你的,为什么?”欧阳曦好奇,顾九虽然也经常同顾七嬉闹,但是顾七一皱眉,顾九就得灰溜溜的往外走。
“他的功夫是跟着我学的……”
这下欧阳曦就明白了,相必是顾七比较严厉,给人打怕了。
顾七也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还有点儿自责,“我初时下手没个轻重,常会伤了他。”
欧阳曦道:“没事儿,他那样儿的一看就皮糙肉厚,伤了就伤了,是为了他以后更好的成长。”
顾七听了这话,不自觉的勾了勾唇角,眉眼下压出一个柔和的弧度,正好被欧阳曦瞧见。
“你笑了哎!”欧阳曦凤眼一挑,带着惊奇的笑意看着顾七。
顾七笑意顿时收敛,愣愣的看着他,道:“有吗?”
“有,怎么没有!”欧阳曦又凑过去,像是看见什么从未见过的宝贝一样,“我才发现,你有酒窝哎……”
顾七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颊左脸,欧阳曦一把抓住他的手,让他从左脸移到了右脸,“左面没有,右边有……就在这儿。”
平平的有些粗糙,什么都没有,欧阳曦道:“你再笑一下,笑一下就出来了。”
“在笑一下吗,特别好看的。”
欧阳曦不停地求着,但是顾七也没笑出来,最多也不过是僵硬的扯着嘴角,没有刚才那样像光似的好看,但酒窝倒是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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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曦是在傍晚的时候去取了让铁铺打的东西,两套金针,那套暗器还没打出来,估计还得过一些时日了。
他本来也不同人动手,也没与什么人结怨,打这套暗器不过也是为了好玩,其次才是防身,什么时候坐好倒是不要紧。
“兽医!”
欧阳曦没带顾七一块出来,正在街上散步呢,就听身后有人叫。
不用回头,他就知道是谁。
当做什么都没听见,欧阳曦自顾自的往前走。周围倒是有很多人回头,但是他可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兽医。
沈清快走两步拍上他的肩膀,然后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叫你呢没听见吗你?!”
欧阳曦不耐烦的把沈清的手扒拉开,道:“我又不是兽医!”
“你真就没有一件正常的衣裳吗?”欧阳曦一脸嫌弃的看着沈清裸露的大半个白嫩的胸膛,“你要是个女的,这样早都被人沉塘了。”
“我要是个女的,那也是绝代倾城,一定能成为一代名妓。”沈清长臂一挥,衣襟又开了一点儿。
“呦,真是好大的志向啊!”欧阳曦撇撇嘴。
“别冷嘲热讽的!”沈清勾上他的肩膀,将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前几天你就这么把我扔在温玉楼里了,都不知道把我带回家,太不够意思了吧。”
“我在京城也是住的别人的地方,能把你往哪儿带?再说,你那天都喝成那个德行了,温香软玉的,想带你走你都不乐意呢!”欧阳曦再一次把沈清的手扒拉开,“别跟个没骨头似的,我从现在开始,就要洁身自好,和一切同性异性保持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