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先生,咱们宁省兵马不弱,凭啥就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就是就是,赵王带咱们打了多少胜仗,到现在居然半点赏赐都没有。”
“最过分的还是这齐闲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居然要陶先生去东齐!”
“季先生,不如咱们就反了吧!赵王做皇帝肯定比他爹强百倍!”
“是啊,季先生,不如咱们就来一次黄袍加身!”
季鸢飞原本是静静的听着,到了这两句忽然变了脸色,呵斥道:“圣上安在,此时起兵你们是要陷赵王于不仁不义!这样的话再也不准提起,可听清楚了”
这几人被骂的一愣,复又揣测了一番话外之意,各个点头,表示绝对不会给赵王找麻烦。
季鸢飞这才放心的出了房门,径直去找卫负雪和陶九思商议。
季鸢飞将方才对话重复一遍,陶九思点点头,赞道:“先生处理的很好,咱们的时机还未到,现在自立名不正言不顺。”
段水明这个春节过后,便一直留在赵王府中,随时准备着举旗起义,此时,他不解问道:“要等什么时机?”
陶九思和卫负雪对望一眼,又看向窗外,“时机…就快来了。”
第85章 宏图
却说杜庆遥拿了御玺,又连夜绑走天极道士,接着和嘉瑞郡王两人便趁着皇帝新丧的混乱当口出了京洛,直奔宁津而来。
见到卫负雪和陶九思,杜庆遥不禁潸然泪下,呈上御玺,激动道:“殿下,臣不辱使命!”
陶九思亦是满脸感慨之色,拍拍杜庆遥肩膀,真诚道:“庆遥,这些年辛苦了。”
杜庆遥虽然父母早亡,从小是外公养大,但他毕竟是杜想容嫡亲的侄儿,没少受杜家荫蔽。
可在浪涌风动中他却选择舍杜家而站卫赵王,甚至为了拿到杜想容毒害卫无月的铁证,不惜在京洛蛰伏数年,这份赤胆忠心着实让人生佩。
卫负雪拿过御玺,轻轻一笑,淡淡道:“庆遥,做的不错。”
卫负雪简单一句表扬,居然又让杜庆遥红了眼,连哽咽道了几声:“没有辜负殿下的信任!”
陶九思看到这一幕,不由啧啧称奇,心想赵王的魅力果然体现在方方面面,一句话就能让人出生入死毫无怨言。
卫负雪点点头,不再言语,撩开袍子当先走去。
不多时,赵王府众人便在正厅落座,除了镇守月州的叶氏兄弟、祝柔柔和李悔,卫负雪的亲信、谋臣、大将此时济济一堂。
卫负雪和陶九思坐在上首,其余人等在下首两侧依次落座。
卫负雪先给陶九思倒了杯茶,接着示意季鸢飞可以开始会议。
季鸢飞清清嗓子,率先开口:“大卫巨变想必诸位已经有所耳闻,杜想容身为贵妃却谋害皇帝,如此行径可谓是大逆不道!杜想容听政授意抹杀赵王功绩,对东齐卑躬屈膝,如此作为实属不顾国耻家恨!”
厅内众人皆聚精凝神,仔细聆听。
季鸢飞接着道:“再说那东齐仗势欺人,数十年来对大卫欺凌不断,抢掠金银,□□百姓,甚至还逼先皇后…哎!如此匪徒行径,难称大国!”
众人纷纷应和,跟着赵王,大家等的就是这一天,弯弓跨马,建功立业。
季鸢飞又朗声道:“赵王欲自立门户,为大卫却强敌,清君侧,诸位以为如何?
话音一落,段水明第一个应和,“好!却强敌,清君侧!我段水明心甘情愿追随!”
接着厅内众人一起高呼:“却强敌!清君侧!誓愿追随!”
大家目光炯炯,意气风发,纵然前路充满着荆棘血泪,但依旧热血翻腾,无所畏惧。
且看我试手补天裂。
陶九思心内亦是百感交集,卫负雪从敌国质子到深宫不受宠的皇子,再到被放逐的王爷,一路走来步履维艰,跌宕起伏,还好他矢志不渝,坚忍不拔,终于等到今日。
搏击长空的雄鹰再也不用装作不能高飞的麻雀,敬请拭目以待,看四国究竟是谁家天下!
陶九思想到此处,不由去看卫负雪,转过头却见卫负雪也在看着自己,两人心神相通,卫负雪望着陶九思微微一笑。
眸光流转间,时光好似倒流,陶九思仿佛回到四十五年殿试那天,帘后少年一身侍卫打扮,冷酷却美的不可方物。
四目相接,那少年看着自己,轻轻一笑。
转眼过去这么多年,岁月改变了卫负雪的地位、卫负雪的身份、卫负雪的一切,唯一没变的就是望向陶九思时这一抹惊心动魄又无比真实的微笑。
半响,卫负雪站起身,正色望着众人,肃然吩咐道:“祝舜理,明日开审天极道士,宁津百姓人人可以旁听。”
“是!”
卫负雪:“夏开颜,起草一份告示,让天下知道东齐的残暴,贵妃娘娘的所作所为。”
“是!”
卫负雪:“薛黑薛豹杀蔡向南!”
“是!”
卫负雪:“舅舅带着姚望泽和苏清泉,点兵马、备粮草、筹军饷,宁省军士随时准备出征。”
“是!”
众人热血澎湃的各领其职,仰视着高大的赵王,心道俾睨天下不过如此。
陶九思站在卫负雪身侧,缓缓补充道:“卫容与接的是个烂摊子,大卫正是矛盾重重,他近期应该分身乏术,咱们得好好抓住时机。”
陶九思亦是气定神闲,语调和气文雅,脸上甚至还挂着笑容,大家心内又有如春风乍起,温暖而坚定。
大家再次应道:“谨遵陶先生教诲。”
卫负雪挥挥手,道:“各自去忙吧,有事随时回报。”
众人应诺,纷纷出门办事。
季鸢飞领着杜庆遥和卫念卿也去后院安顿,厅内霎时只有卫陶二人。
卫负雪转身拉过陶九思,柔声道:“小陶,我若能一统四国,你便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陶九思问道:“什么事?赌注这么大?”
“小陶,答应我,生生世世只爱我一人,永远陪在我的身边,绝对不可以比我先死。对了,还有…我永远是你最重要的人,和我在一起永远是你最重要的事。”卫负雪郑重其事,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陶九思同样认真的点点头,毫不犹豫道:“我答应你,不用统一四国,我现在就答应你。”
卫负雪笑了笑,居然有几分纯真的意思,“小陶,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在我面前跳了崖,我怎么都救不了你,只好和你一起死。”
说完,卫负雪的便微微有些抖,目光死死的盯着陶九思,此时他褪去了名叫帝王的铠甲,显得孤单又无助。
那个梦太真实,太残忍。卫负雪哭着醒来,看见陶九思安然的躺在身边,才知道方才的万丈悬崖不过是一场梦。他舒了口气,翻身将陶九思罩在身下,仔细的着对方,眉眼口鼻,一寸寸描摹,忽然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再次袭来,竟然比梦中更加强烈。他颤抖着俯下身,睡梦中的陶九思便被他紧紧搂在怀中。
陶九思也想起昨晚,他睡得正香却被卫负雪莫名其妙的摇醒。彼时,卫负雪双眸潋滟,宛如黑夜中的满月,摄人心魂,“不要离开我。”卫负雪喃喃道,接着狂风骤雨般的亲吻便落在他的唇上,落在他的心里。
不知为什么,陶九思忽然有些想哭,原来昨晚的疯狂竟然出自这个理由,英明神武的卫负雪一统四国都能冷静自持,面对自己的离去却是这么害怕。
还有他这个梦,明明就是上辈子陶九思人生的最后一幕。所以,从前你看见我的离去,也是如此难过吗?
陶九思铁板一块,见到世间如此骄傲优秀的卫负雪,为他动情至斯,顿时也化作春水一汪,轻声道:“负雪,我不会离开,再也不会离开你。”
卫负雪将陶九思揽入怀中,忘情的吻上他的嘴角。陶九思也好似忘了时间地点,随着卫负雪的性子去了。
寒冷宁津,蓦然独绽了一屋春色。
赵王府内不是春日却胜似春日,京洛皇宫却刀剑风霜,风声鹤唳。
杜想容和卫容与皆穿着一身白衣,跪在卫无月灵前,听着下人禀告。
“陛下,太后娘娘,小的们翻遍了京洛,确实不见天极那老头子和杜公子。”
卫容与耸耸肩,不甚在意道:“大概是怕咱们追究看护不力之责,早早逃跑了。”
杜想容瞪他一眼,道:“你知道什么!这俩人必须找出来!”
卫容与嗤笑一声,“看来父皇的死果然是你的手笔。”
杜想容低声喝道:“我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母后你攥着一半朝政,却非要说是为了我,真够虚伪的!”
“你!”杜想容怒指着卫容与,复又冷笑道:“如果你和皇后能生出来儿子,我就还政给你。”
卫容与冷淡道:“母后明明知道这不可能。”
杜想容哼一声,道:“我从杜家又选了几位姑娘,这次肯定合你的胃口,各个不但样子好,而且饱读诗书,等过了你父皇的头七我就让她们进宫,你瞧着,总有一个能让你忘了他!”
卫容与笑道:“母后,杜家一门两皇后已经够树大招风了,你以为我还会让那些人进宫?且父皇热孝未过,儿子怎好耽于风月,百日之内,这些事母后就不要再提了!”
说罢,卫容与拂袖而去,气得杜想容在原地捶胸顿足。
太子和天子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无论是地位还是手握的权利却大大不同,从前当太子时,卫无月和杜想容都压着卫容与,让他不得不忍气吞声,看着两边脸色。然而,此刻已是九五之尊,他没理由也没心情才去受那窝囊气。
加上卫容与性子愈加的阴暗执拗,和杜想容那点可怜的母子情分又早就荡然无存,动起手来可谓是不念情分,又恨又辣。
他先是对杜想容朝中的势力开了刀,将杨寒革职发配西南,把何尧下了大狱,剩下的小鱼小虾也借机被一网打尽。
杜想容想反抗,却奈何亲信尽失,只能暂时偃旗息鼓,暂且退居二线。
卫容与终于可以大权在握,生杀予夺集于一手。不过,这样一番血洗也给大卫带来一个很棘手的问题,那就是朝中无人。
卫容与刚享受上说一不二的权利,这点弊端无意中便被忽视了,而日后的醒悟,却需要付出血的代价。
第86章 旧凉
华夏五十年一月十五,蔡向南被杀,赵王发布其十条罪状,宁省百姓无不拍手叫好。
华夏五十年一月二十,祝舜理审天极道士,杜想容谋害皇帝一事昭然若揭,天下为之耸动,渐有二皇子得位不正一说。
华夏五十年一月二十五,季鸢飞叶流风出兵,由月州直\\插东齐腹地。
华夏五十年一月二十六,薛黑薛豹驻守月州,叶回雪祝柔柔北上,从西北包抄东齐。
华夏五十年一月二十七,卫负雪陶九思李悔率兵南下,准备与楚王汇合。
卫负雪一番动作,齐闲度此时还并不知道。
东齐皇宫,他正对着一位娇柔年轻的妃子。那妃子刚到二十出头,一张小脸娇艳明媚,一双小手柔弱无骨,是齐闲度众多妃嫔里容貌最出色的一位,然而齐闲度此时叫来她并不是为了赏玩美色。
说来奇怪,齐闲度大小老婆众多,但膝下子嗣单薄,只有这位廖妃育有一子,且这皇子娇蛮任性,三天两头便和母妃一道,被齐闲度叫来提点一番。
廖妃倒是乐此不疲,能多个机会亲近皇上,对后妃来说总归是好事。
“皇上,您可有好久没来后宫了。”廖妃仗着自己年轻面嫩,在齐闲度面前撒起娇来得心应手。
齐闲度倒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轻描淡写道:“最近很忙,疏忽你们了。”
齐闲度从前不知陶九思其人的时候,是个耽于美色的皇帝,整日里百花中游戏,片叶不曾沾身。后来听说了陶九思,日日夜夜记挂着,可也没耽误去后宫广布恩泽,只是看谁都像陶九思,有些魔怔。
不过自从那日偷偷见了一次陶九思,回到东齐再看什么样的美人都觉得索然无味,兴趣全无。
齐闲度一朝成了圣人,倒也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毕竟现在东齐腹背受敌,皇上喜欢上敌国一男子,总比夜夜笙歌不理朝政的好。
廖妃看齐闲度态度不冷不淡,下定决心再进一步,她牵起儿子坐在齐闲度身侧,柔柔道:“陛下,今晚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吃晚饭好不好?吃完饭,我…”
齐闲度看了眼廖妃,打断道:“语儿四岁了,为什么还背不会《千字文》?”
廖妃话卡在嘴边,忽然又遭了齐闲度训斥,登时噘着嘴,委屈道:“陛下,四岁的孩子,字都不认识几个。”
齐闲度冷声道:“朕四岁《诗经》都背得!”
廖妃一噎,默默低下头。
齐闲度端详一阵廖妃,见她瓜子小脸,身材玲珑,身上还隐隐约约散着一阵花香,从前赏心悦目的一幕,如今看来心里却感觉厌烦无比,兴致缺缺的挥挥手,“下去吧,好好管教儿子。”
齐闲度从前觉得,自己和陶九思虽然离得很远,但若想得到他还是易如反掌,然而现在随着南线战事吃紧,加上卫负雪的步步紧逼,不知为何,越来越觉得陶九思恐怕只是个可触不可及的梦想。
可越是得不到,越是日思夜想。屏退殿内下人,齐闲度闭上眼,再次回放当日惊鸿一瞥,任由自己在想象中驰骋。
而此时东齐国境东南,赵王的大军正在悄悄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