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洋现在有了阴影,不想走夜路,谢绝了大掌柜留饭的好意。
大掌柜也没有多留,知道顾洋的顾虑,差了‘来客居’几名下人驾车护送,临行的马车上除了半人高的‘嘉阳生张’,还有各色‘来客居’的招牌糕点,特色菜。
甚至还有几个下午宫神医啃得同款肘子,别问顾洋怎么知道的,那股香味只要闻过一次,再也不能忘记。
“回来了。”
清冷月光下,挺拔的身影站在村口,肩上落了一层薄雪,应该是等了不短的时间。
“等很久了?”
顾洋跳下马车,拉起余多不再燥热的大手,有些疼惜,更多的是一股幸福感。
“再不回来,我就要到城里去拿人了!”
余多到是没觉得有多辛苦,看到眼前的人无恙,心也安定下来,决定下次还是陪着他一起去。
‘来客居’的下人很知趣,没有打扰顾洋,在到达顾家之后,也是帮着忙前忙后搬东西。
顾洋自然不会亏待众人,让米雪用厨房一直温着的大骨汤下了满满一锅鸡丝面,让人家吃饱了在走。
数九寒天,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下肚,从五脏六腑透着一股暖洋洋,除此之外,顾洋每人还给了一吊钱,伙计们推辞一二也就收下了。
“哥,你大老远跑一趟就为了这些纸?”
相比于这些纸,还是来客居的伙食更加符合顾河的口味。
“小河,你明天跑一趟罗七叔家,马车被我弄丢了,赔五两银子可行?”
“出什么事儿了?”
余多皱眉,直觉告诉他不会这么简单。
“啊哈……能有什么事儿?就是没拴好,走丢了而已……哎你!”
余多直接伸手去摸顾洋后腰的匕首,结果却只是摸到了刀鞘。
“你这是干嘛!孩子还看着呢!”
顾洋试图插科打诨蒙混过去,可余多明显不想给他机会,抓住顾洋腰带,直接把人提溜起来,径直回房。
顾洋:“…………”
完了,老脸丢没了……
“今天热闹了……”
顾河嘴里塞满了肘子,吃相比宫小柒还要恐怖,含糊不清的说道。
韩淼掐了他满是虬劲肌肉的胳膊,恨恨的说道:
“吃也堵不住你的嘴!”
“嘿嘿!”
顾河一手肘子,一手儿子,努努嘴,示意韩淼回房了。三哥的热闹还是少看为妙,毕竟这人有点儿记仇。
“走吧!”
顾海把那些卖相很好的纸张放好,同样也拿起一只肘子,拉着老婆孩子回房加餐去了,而顾洋也在“加餐”!
“到底怎么了?”
顾洋还是打哈哈,余多也不再多言,把人按倒在膝盖上,直接一顿乱拍!屋里“噼啪”作响。
“多多……”
顾洋扭头,有些害羞,也有一部分是因为真的疼,眼角挂上了泪花,慢吞吞的说道:
“你确定……你真的不是在公报私仇?”
余多:“…………”
一点点而已……
“好了,其实也没什么……”
为了怕余多担心,顾洋避重就轻,只是告诉他有人打劫,只是求财,看到刀像是很值钱,直接搜走了。
余多将信将疑,不过被顾洋满口花花,不一会儿就哄得不知道东北西南,然后被拉着去实验宫神医研制的新品,酣畅淋漓之后,余多连自己叫什么都记不得,满心满眼都是顾洋,自然也是顾不得在追究什么。
只是从此之后,余多很少会让顾洋独子出远门。
*
顾家人最近觉得顾洋生病了,而且病得很是严重,这一次甚至连余多都不站在他这一边。
原因就是因为顾洋直接把后花园给刨了,然后在冬天动土,说是要盖什么“大棚”,可以再冬天种出新鲜的蔬菜!
天方夜谭一样,韩淼怀疑顾洋是不是想吃蔬菜想的魔障了,才来了这么一出儿。
“三哥,咱不这么折腾好不?容易吓着孩子……”
家里人一直把顾洋当做是孩子们的榜样,言传身教要和三叔学习,可就当豆子和半大的长青跟在顾洋身边刨地,还喊着“一定能种出蔬菜”口号的时候,米雪和韩淼表示她们血压有些高。
“顾洋,咱们……”
余多不想打击顾洋,斟酌了半天也没有吐出下文,想出怎么才能“委婉”的劝顾洋放弃。
“哼!”
没想到余多也不支持他,顾洋看着被他和两个侄子刨的面目全非的花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这凡夫俗子顶礼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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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作为一个门外汉, 大棚种植的技巧,顾洋也是在不断摸索,好在家里人虽然嘴上嘲笑, 行动上却给予了莫大的支持。
“三哥, 你这是折腾什么劲儿……”
冬天的土地冻得瓷实,需要用极大的力气才能翻动,就算壮如顾河,半上午也是累成狗。
“嘿嘿, 好事多磨, 小河儿加把劲!”
顾洋头上冒起丝丝缕缕雾气,虽然围着围脖, 露在外面的耳朵也是通红,安慰小河。旁边余多和顾海一声不吭的耙地,好在后院不是特别大, 半亩左右, 就是这样耙完一趟,四人也是忙活了整整两天。
次日一大早,顾家四个男丁一起进城, 运回了托大掌柜帮忙买下的精铁。
顾洋考虑到如果用竹子做骨架的话,怕是扛不住大风天气,这棚子日后怕是也要常用,索性在此和大掌柜开口, 请他帮忙买了千斤精铁。
精铁的流通受到朝廷的严格管辖, 也只有萧家能帮他,然后把精铁锻造成拱形的骨架, 自然又是废了很大的功夫,等到顾洋把成品运到家里, 已经过去了小半月,天气彻底冷下来了,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就算带着厚厚的棉手套,还是能感觉出来铁架的冰凉,顾洋几人已经埋下了一半左右。
“小河,你老是摸这些铁架子干嘛?不嫌冷?”
短短的休息时间,这已经是顾洋不下四次看到顾河围着立起来的铁架打转,不时摸两下。
顾河“啧”一声,略带可惜的说道:“三哥你可真是暴殄天物,这么好的东西,居然被你插在地里,要是用来……”
“用来什么?”
顾洋到是真的有些好奇,顾河想拿这些精铁来干嘛。
“我也不知道……”
顾河挠挠头,也没有想出什么所以然,只是觉得顾洋这样很浪费。
“小河,你把舌头伸出来,舔一下铁架子。”
“这是干什么?”
顾河虽然很好奇顾洋这又是闹什么洋相,以为是正事,乖乖伸出舌头缓缓舔了一下。
柔嫩的舌尖瞬间被冻的一个瑟缩,缩……他好像缩不回来了!
“呜呜呜……”
顾河也不敢使劲扯,急的开始原地蹦跳,使劲儿呜咽。
“哈哈哈哈哈哈!”
顾洋笑的肚子疼,抓起旁边韩淼刚刚送来的热茶,顶着顾河“哀怨”的目光,倒在被冻住的舌尖上。
“三哥!你故意的!”
刚刚被解救出来的顾河有些大舌头,气急败坏的瞪着顾洋。
“我也就是听别人说过,会被冻住,没想到是真的……”
还没说完又是一阵爆笑,旁边的余多和顾海也是忍俊不禁,只有顾河全程黑着一张脸。
四人用了一整天,终于把所有铁架固定好,也算迈出了第一步,只不过顾河全程一言不发,在生顾洋的气。
顾洋也觉得老是坑这个傻弟弟有些不好意思,专门嘱咐韩淼晚上吃肘子,果不其然,顾河看到肘子之后,瞬间被治愈……
虽然‘嘉阳生张’韧性极佳,毕竟也是纸,为了防止和铁架摩擦出现破损,顾洋特意先铺了一层透光很好的白布,然后才是‘嘉阳生张’,而后又请村人赶制了茅草毡,同样的在里层也缀了一层绒布。
大棚里面被顾洋细细的分成了几个区域,每隔两丈挖了一米见方的蓄水池,用来调节温度和湿度。
同时为了保温,在土地里混入了牛粪,可是效果并不好。
“还是不行……”
顾洋蹲在已经密封起来的大棚里,虽然透光很好,可温度还是太冷了,达不到生长的温度。
“怎了。”
余多柔柔顾洋黑黝黝发顶,安慰有些情绪不高的爱人。
“还是不行,冬天太冷了……”
手有些僵了,顾洋伸手握住余多干燥温热的大手取暖,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家人和他折腾了半个月,结果却什么都不是。
“说什么傻话,冬天不冷还能叫冬天吗?”余多时轻时重的捻着顾洋的耳垂,眸中闪过沉思的神色,然后说道:“能不能在棚子里放些火炉?”
顾洋扶着余多站起来,抖动两下僵直的双腿,“其实我也想过,但是不可行,炉火的话,受热太不均匀,火力小些没用,大些怕是周围的植株都要烧焦了,再说了,那样不安全,要是没烧好,可是要出人命的。”
确实是如此,每年冬天都要因为取暖不慎丧生的大有人在。
“火墙怎么样?”
余多指着大棚出口处,说道:
“把那个出口改成一面墙,连上灶,然后砌一道中空的矮墙,一直到另一个出口,这样一来虽然采光受到一些影响,但温度应该不是问题,灶台和排风口都在外面,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多多,我又没有告诉过你,你是我的什么?”
顾洋一把捧起余多英挺的脸,生生把一张俊脸挤得没了形状。
“你简直是我的福星!”
“吧唧”一声,糊了余多一脸口水,兴奋的去拉家里的两个免费劳力,开干!
照着余多的方法完工之后,已经是五天之后,当外面的灶点火,感受到大棚里的温度在一点一点儿上升,冰冻的地面开始解冻,顾洋激动的无以复加,当天就把种子播下了。
这火墙很是好用,顾洋专门把墙身砌的很厚,吸热和散热的效果很好,一天只需要烧四次就好,早、中、晚,还有午夜各一次。
现在到大棚里,顾洋根本不敢多待,没一会就捂得一头汗,说是温暖如春也不为过。
本来家里人都以为顾洋是在撒夜症,没想到如今还真被他折腾的有模有样,就连一直觉得顾洋是在糟蹋银钱的米雪,也有些期待顾洋真的能搞出些什么。
“出芽了!出芽了!”
大清早,黎明的黑暗还未全部褪去,晨霜挂满窗棂,一声嚎叫打扰了顾宅的安静。
“嗷呜!”
小白不满被惊醒,喉咙里发出警告的响动,小嘴巴一张,把天蓝色的小被子掀过头顶,顷刻间呼噜声震天……
“吱呀……”
顾家几兄弟的房门几乎同一时间响起,衣衫不整的一家人径直冲向大棚,顾洋跑的尤为快,一马当先。
“三哥!真的出芽了!”
顾河满脸惊喜的等在门口,看到顾洋跑来,张牙舞爪的招呼人快点。
一夜没有换气,大棚里的空气很是闷热,还有一股土壤的腐味儿,可是顾洋硬是从里面闻到了植物的清香!
“哗啦……”
外面罩着的茅草毡被一片一片撩起,大棚变得通透,眼前细小的绿芽儿显得可爱异常。
“妈呀!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在冬天看见绿芽儿!”
米雪蹲下,小心的触碰带着雾丝的小嫩芽儿,轻柔的很,害怕一个不小心就伤到。
“老三,你可以啊!”
其他人就算没有米雪表现的这么明显,眸底也是清晰可见的惊喜。
“这要是拿出去卖给那些富人!咱们是不是发了?”
米雪脑子转的很快,一下子就看到背后巨大的商机,瞳孔都快要收缩成方形!
顾家其他人一听,纷纷觉得可行,齐齐看向顾洋。
“咳……”
顾洋清清嗓子,也是为了缓解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然后才开口说道。
“嫂子,你说的其实我也想到了,只是我这辈子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就只想和余多安安生生过小日子,做这些也是为了改善家里的生活,至于其他的,我到也没有什么想法……”
看到米雪像是有话想说的样子,顾洋继续说道:
“嫂子,这个大棚是怎么来的,咱们一点一滴都看得清楚,现在就让你们造一个一模一样的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你们要是想要拿这个做生意,我没有什么意见,只是不准备掺和罢了。”
米雪眼底的狂热自然逃不过顾洋的眼睛,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不过咱们是至亲,有些话虽然难听,我也不得不说。
咱们只不过是市井小民,这东西到底是聚宝盆,还是招惹灾祸的根源,谁也说不好;其次呢,我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就这样一个不算很大的棚子,造价在两千两以上,而且用的纸是皇家贡品,几乎不可得……”
被泼了一头冷水的米雪也冷静下来,不说这里面复杂的关系,单单就这材料,也是她有钱都买不到的。
“我们就不凑热闹了,能跟着三哥在冬天吃些新鲜蔬菜就已经很知足了,旁的也就不瞎想了。”
韩淼表态之后,顾河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他还是喜欢跟在顾洋身后,光是顾洋给他的,他这辈子也能过得很舒适,那些什么生意,还真的不适合他。
“你们这么说到说的好像是我不知道知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