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兽王朝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叶遍华

作者:叶遍华  录入:06-14

  他刹那间明白了胡御容这样做的缘由,只觉五雷轰顶,而皇后安然一笑,却又是温声细语道:“广阳苦寒,战事又多,往后便莫要去了。本宫为你选了琅琊做新的封地,圣旨颁下,你便是琅琊王了。”她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他眼睑,金光晃得眼前眩晕,“好好听话,你和承徽公主自然不会再如从前般无人问津,将来太子登基,也是宗室之首、荣华富贵。”她点了点他的鼻尖,好目曼视,惊惑人心,“莫要跟你阿娘一样不听话。”
  他一滞,慌乱想要问他阿娘的事,胡皇后却转身离去,只吩咐宫人道:“替四殿下更衣。”
  改封之后,他名义上荣宠万千,甚至有朝臣揣测帝后有易储之意,实则被囚禁在内殿中日夜做着这夫妻二人的禁脔,不得踏出半步。他挣扎过反抗过,甚至试图离间过帝后二人的关系,最后的结局却无不是蚍蜉撼树,他们始终高高在上嘲弄看着他的无用的反抗,并引以为乐。
  他的身世,是有一天他触怒高钧后得知的。他将他拖到一间密室,教他看着那多年未打磨早已黯淡无光的金笼子:“看到没有?你母亲在里面生的你,你要是再不听话,当心朕把你也锁进去。”
  “她是谁?”他被按着跪在笼子边,死死盯着那星星点点残留的血迹,“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告诉你也无妨。”高钧短促冷笑,手掌磨砺着他的下颌,“高玉仪,兰陵公主,从前逆贼阳信的妻子。她是朕的妹妹,是高氏嫡公主,却一心向着她的夫家,全然不顾帝后。你说她是不是不听话,朕还留了她公主的封号,也是顾忌兄妹之情了。”
  “妹妹.......”他喃喃,仰头看到他和高钧绝似的鼻梁和下颌,高钧斜睨着他,却是微微一笑,“你和承徽当然也是朕的孩子。见不得光的孩子,本就只能做见不得光的事。”
  他是高钧逼奸妹妹生下的孩子,由身为禁脔的母亲生下,也便只能做禁脔的事。知晓高钧告诉他身世后胡御容倒是又多说了几句,自以为是地宽慰他:“她一心只有她和阳信生下的孩子,抛下你们出嫁,求死也不过是为了保全他们父子。这样的母亲,你何必在意呢?”
  “如何是保全了?”他抬起眼睛看着胡御容,颤声问。
  “本宫借丧仪对阳信发难,又提点她可让阳信携子逃往北周,本来她若是愿意改换身份,你和承徽也不至于幼年无依,偏生她投水自尽了。”胡御容斜睨,那神色倒同高钧十足相近,“都说了她心中没有你和你妹妹,你又何必挂念这样的母亲?”
  被哥哥逼迫生下的孩子,兰陵公主何必挂念?他生来便是她的孽障,应当承担她的恨,却不应当同样恨她。
  高钧和胡御容永远不会觉得自己错了,甚至于当高钧提及是胡御容助他逼奸妹妹后至今未走漏风声,胡御容还只以为是她贤德。帐内夫妻云雨呢喃,他跪在地砖上默默哀凉冷笑,想起那间密室,当年的兰陵公主被哥哥逼迫奸淫时内心有多绝望,他于母亲究竟是落下的骨肉,还是恨不得掐死的怪物?
  皇恩浩荡,佑了黎民,只不佑她。
  他又想到雁门关,那个他在城下遇到的与他眉目相似的少年。阳渊,他看他一眼就生出不自觉的亲近与喜欢,情不自禁想纵容他,对他有着没有来由的悸动和宽容------原来那是来自血缘的亲近。
  他是他弟弟啊。
  阳渊说他若是能留在邺城必然与他早早相识时他心中也曾有过一丝期盼,现在却庆幸他还未记事便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有爱他的阿爹,有大好的前程,他以为他永永远远不会再和邺城的人扯上关系,直到有一天事后高钧忽然问他:“你知道,你还有个弟弟吗?”
  高钧有五子,言语所指却显然不是安德王。他身体下意识绷紧,高钧凝视着他,丢给他一道奏折:“自己看吧。”
  奏折上清清楚楚写了,阳信抗晋国公之命,不日前已在家中自尽,其子被收押,待判流刑,宇文独有意与大齐约和,来问北齐皇帝陛下的意思。他想起当年别过,阳信和阳渊相偎相依的背影,心中钝痛不止,伤阳渊所伤,更忧心他现下处境。
  “陛下要臣做什么?”他低声问,高钧喟叹,不无哀戚,“他当年也是一时英雄,可惜不能为朕所用,也活该至此,他的儿子到底是朕的亲外甥,要去那巴蜀苦寒之地,朕心中也很是不忍。”他伸手抚摸着高行的眉眼,“他同你长得像吗?”
  “不像。”他下意识否认,从高钧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惊慌神情。高钧不以为意,慢慢道:“像不像什么的,倒也不是第一要紧,先带回来给朕瞧瞧罢。”
  他要他带阳渊回邺城,虽未明说,用意却昭然若揭。
  而他忤逆了他。
  他那年回到邺城,已经存了求死之心。到了殿中高钧要他服药,他也一一照做。
  汤药入腹,周身发热,他猜出那药的作用,骇然惊慌时却被高钧揽到怀里。神志恍惚间他听到有宫人的通报和旁人的问安,几番问答后,高钧忽然嗤笑一声,揭开锦被令来人看到他的脸:“你弟弟好看吗?”
  “好、好看。”那人结结巴巴道,语气里是令他恐惧地惊艳。他头顶,高钧的声音异常地慈爱,抬手将他推到了地上:“觉得喜欢,就带回你的东宫照顾。”
  他被太子徽带回了东宫,一夜荒唐不堪,次日醒来,他枕边的人替他掀开头发,有些生涩地叫了一声:“阿行。”
  高徽同他父母的容貌并不相似,对他说话时总带着笨拙的讨好,也从不强迫他。但他一想到他的身份,就无法不迁怒。
  扶持皇子与太子分庭抗礼,从来不是真的下了易储决心,当被扶持的皇子声望到了一个台阶,就要么杀了,要么教太子收服他。
  让他与高徽搭上关系的方法有很多,他们偏偏选了最羞辱他的一种。他有时也会恍惚,以为帝王家的父子原本就是如此,是他孤陋寡闻,是他的错。
  他以为将他丢给高徽,就代表着高钧的厌烦,殊不知高钧的丧心病狂,永远非他能想见。
  他被人从东宫强行拖出,被押到高钧面前,高钧长发披散,神色慵懒,见他来了连眼睛都不抬,只淡淡道:“脱了衣服,就自己上来。”
  他予取予求的态度忽然在一刻激发出了他压抑数年的委屈,他抬起头,直视着高钧的眼睛,一字一句问:“我是你的儿子,还是你的娼妓?”
  等待他的是一阵静默,他心中却并没有后悔此言出口。高钧垂眸凝视着他,却是切切冷笑,慢悠悠道:“娼妓?”
  他忽的起身,抓起他头发狠狠将他的头往地上砸:“娼妓那是千人踩万人骑,哪还轮得到你大放厥词!”
  他俯下身,语气忽得慈爱温和:“你若真想做娼妓,朕大可送你去!”
  他头晕目眩,却忽然在那一刻意识到,他以为的隐忍,从来只会让高钧变本加厉。他是九五至尊,自己只是他掌中的蝼蚁。
  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就要甘于做一个禁脔,为什么他注定只能是以色事人的结局,为什么他不能站在高处,去主宰自己和亲人的命运?
  他从殿中的铜镜里看到自己的脸,神色几可称之为狰狞,而他正望着一侧的玉管,在那一刻生出了想要碰触的野心。
  他多年后回想那一刻,笃定了高钧必然看到他的眼神,并为此震怒不已。他拿如意狠狠抽打着他的背脊,等如意碎在背上后又命人把他押到诏狱动刑,他浸在冰水中,不知自己是否能活过此夜,外边却一阵喧嚣,间带着青年男子的怒喝:“你们谁敢拦孤?”
  他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睁开眼睛,彼时已身在东宫,床榻边高徽一夜未睡,见他睁开眼睛想要拉他的手,却迟疑着不敢探过来。
  他忽得笑了笑,在这不见天日的绝望中窥见了一点天光,他拉着高徽的手,叫了一声:“哥哥。”
  高徽受宠若惊,抱着他絮絮叨叨,最后一遍遍安抚他,说他求了高钧,高钧不会在带他走了。
  他并不相信高钧能不食言,却知道高徽一定没有骗他。
  他心想他错了,高徽同他父母是不一样的,他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哥哥。他不该迁怒他,他该对他好,该把他当做兄长。
  而他此生最大的过错,便是误以为,高徽本性并非狠毒之人。
  那夜过后胡御容来了东宫见他,话里话外要他莫恃宠生骄,干扰了高徽临幸妻妾。他抬头看着胡御容,并不顾及礼数:“我是大哥的姬妾吗?”
  “你最好安心做个姬妾。”胡御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嫉不妒,才是姬妾的本分,太子既已长大成人,本宫和陛下,就惟愿他多生些皇孙。”
  高钧与胡御容多子早夭,唯高徽一子活到成年,十三岁时帝后便为他册了太子妃,更纳良娣、良媛、姬妾无数,是以高徽虽加冠不久,却已有了六子。
  他们知道高徽不是贤君,却仍然要执意传位给他,是因为他们把高徽当做儿子,也只把他当做儿子。
  那如果他们唯一当做儿子的儿子,不把他们当父母呢?
  他只看看得到高徽有冲冠一怒的勇气,却未曾想弑父囚母后,高徽就再也不会有顾忌与畏缩的事物,初尝权力的滋味后,他从前会顾忌的,今后未必会顾忌。
  而他对此毫无警戒,在高徽暗示他他们以后可以不顾流言蜚语时他并未拉住他的手,而是提出了就藩的请求。
  高徽为此震怒,继而苦苦相求,他却不为所动,因为他深知他摆脱高钧绝不是为了再过虚与委蛇的日子。
  他对高徽说,他是他的弟弟,他会忠诚他,敬爱他,愿意为了他肝脑涂地,那才是他期许的他与他的未来。
  而非近亲相奸,继续行逆伦之事。
  “只因为我是你的兄弟,你就不能接受我吗.......”最后高徽甚至都茫然呢喃起来,他心中忽然一动,在那个瞬间想起了玄衣少年带笑的眉目,原本斩钉截铁的拒绝,出口却带了回旋的暧昧:
  他说。如果我真的会喜欢我的同胞骨肉,那个人也不会是你。


第15章
  就藩之事高徽没有阻拦他,而深宫之中的胡太后对此也未置一词。他自以为的大获全胜,不过是灭顶之灾前的短暂平静。
  高徽先调了卫映的父亲卫亭进京,又对承徽长公主发难,他心急如焚,赶回邺城后却是自投罗网。
  高徽是做不出这样的事的,能筹谋安排这一切的,只能是胡御容。
  而他始终没有办法战胜这个女人。在他闯进昭信宫找到她后,她早已服毒,犹有余力同他闲话几句。
  他拥立太子,独揽大权,从前望之不可得的权柄似乎都握到了手中,夜深人静时,他却感到自己仍然对一切无能无力。
  无力逆转生死与人心,也改变不了自己早已被盖棺论定的命运。他从前所信仰与坚持的早已千疮百孔,掩盖在皮相下的灵魂无能而不堪,他厌弃着自己,也并不肯相信在看出了他的疯狂和固执后,阳渊和卫映还会爱着他。
  他初见阳渊,即感到血脉之间涌动狂热;而对卫映纵百般克制,亦难以按捺情欲。
  只是他以为,他期许抓住的爱情和想要赎清的罪孽,都是不能如愿的。
  所以他可以选择放弃生机,再在看到希望后将多年经历和盘托出,并对阳渊说:“北齐高氏皇族素喜近亲相奸,他们是这样的禽兽,我也是这样。”
  看到一点希望,他还是会像扑火飞蛾一样去试图抓住,他想问阳渊,如果他的欲望和爱情,都是源自于血脉的原罪和畸形的家庭,阳渊还会接受这样的爱吗?
  阳渊轻轻地抱起高珩,知道他现在是蚌将自己的壳剥开,而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他患得患失,他犹疑怯畏,也只想把自己以为最好的展示在他面前。
  “你以为你喜欢我是因血脉吸引,可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高珩漆黑的发丝停附在他赤裸的肩头,既滑且痒,那一刻有这些勾人的柔弱,“我爱你爱得发疯,知晓你是我哥哥,更以为是天定的缘分,可也正是因为爱你,你不要我跟你走,我就自己回去。”他托住高珩的后脑,轻轻扣了两下,便像是高珩蹭着他的胸膛,如同卫映常做的那样,“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宇文羿为什么不信我,我又为什么不喜欢他了。”
  他握住高珩的手腕,让他抚摸着他大腿根尖,这个部位有着敏感异样的色气,本该敏感而娇嫩,触手却是软而带脓的痤疮,沿着腿根往下,直到膝盖处都有着凹凸不平的红点,蛰伏等待爆发:“他登位初年,宇文独专权,两个兄长皆死于非命,因而敏感多疑、脾性乖戾,只对我有忍让包容,我以为我是不同的,殊不知他对我也早有疑心,一旦爆发,其狠毒决绝还甚旁人百倍。”
  他拉着高珩的手,让他替自己抚摸着胯间物事,那白玉般的手指稍稍碰了物事便立刻昂扬,高珩欲火亦燃,却因忧心阳渊无暇顾及,急慌慌问:“他做了什么?”
  “他离间我的哥哥,扣下我的儿子,不肯告诉我,要我苦苦求他才肯给我看一眼军报,叫我知道我的外甥是否平安。”那惨烈的过往想起来仍旧狰狞,阳渊不自觉更握紧了高珩几分,在心里提醒自己故人早已埋骨泉下恩断义绝,硕果仅存的是他抱在怀里的人和能够掌控的事情,“他还给我灌了五石散,幸好我现下还能控制,只是服药时状若癫狂,可有一天压不住毒性,我便会痈疾入骨、全身溃烂而死。”他声音平静,仿佛早已坦然接受自己来日惨烈的死状,“我曾想同他白头偕老不假,曾甘愿为他肝脑涂地不假,可他以如此阴毒的法子害我,我还会对他念半分旧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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