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应该是第一时间就能知道自己怀孕了的……那她又为什么要秘密召御医,做出这种引人疑窦的举动呢?
【刘皇后真的怀孕了?】池宁再次询问。
【真的。】原君是不可能判断出错的。
所以,皇后所在的栖梧宫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呢?池宁缓缓眯起眼,他真是好奇死了。
当然啦,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姬簪,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她怀的是男是女啊?】
【她没怀孕。】原君也开始觉得自己有点被大材小用了。
【???】不是,什么?没怀孕?那坐忘心斋是怎么回事?
原君对此其实也是有些奇怪的,他实话实说:【不知道那姬簪是用了什么手段,竟骗过了坐忘心斋的检测。】
池宁终于冷静了下来,开始分析:【她这一手挺冒进的,不过,也歪打正着地戳中了新帝的软肋。新帝一定会想办法尽快接她入宫,并且是合理合法地那种。】
以新帝对礼法的推崇,他是绝对不能允许自己的孩子成为外室子的。
姬簪……
其实什么也没有做。
这一切都是个美丽的误会。
姬簪在被尚尔献给皇帝时,是做好了和新皇发生一些什么的心理准备的。这是她在衡量过新帝后宫的整体质量,和己身过硬的容貌条件后,给自己量身定制的路线——妖艳贱货。会玩很多花样,就是她的核心竞争力。
新帝清粥小菜吃惯了,都快吃成秃头大和尚了,乍然给他上一桌饕餮盛宴,那必然是会食髓知味的。
尽快怀上龙嗣,稳住宫中地位,也是姬簪的目的之一。
但她也没想过要这么效率的啊。
姬簪与新帝一夜云雨后,一直以重礼为标准,严格要求自己的新帝,突兀地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有些东西就是这样,有一有二,就会有三有四。当新帝放下了某些坚持,去摘取了唾手可得的皇位之后,他心里的某些东西其实就已经没那么难以打破了。
下限就是在这么一次次放下之中被降低的。
好比如今,新帝明知自己是在贪恋美色,但还是控制不住,他甚至产生了一个疑问:他为什么要控制呢?他已经富有四海,只是宠幸一个女人,在这个很难发生后宫干政的朝代,她又能有多大的危害呢?
当然,就池宁对新帝的行为分析来说,新帝产生这样的想法,也是带着一丝自暴自弃的意思。前朝关于他母妃追封的事情,真的是整得他焦头烂额,他急需一个发泄,一种认同。
姬簪的出现,就像是一团燃烧在心间的火焰,提前烧出了新帝某些早晚会出现的蠢蠢欲动。
而就在这个时候,坐忘心斋派入京城的弟子,在司徒望的率领下,奉召入宫,与红衣雪肤的姬簪狭路相逢。
姬簪毕竟不是这具身体原装的灵魂,她一直在小心的躲着坐忘心斋的人,生怕被他们看出端倪。但原君出品,必属精品。姬簪并没有被人发现她的货不对板,反倒是……
坐忘心斋有个小弟子,胆子大,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姬簪一眼,便“咦”了一声,引来了瞩目。
原君的能量过剩,再加上姬簪确实算得上是身体、灵魂两个人的现实,这才让坐忘心斋的检测,从姬簪身上检出了两个人的效果。
她就这么莫名地“被怀孕”了。
其实按照原君本来的预测,姬簪和她身体的磨合不消半年就会彻底完成,自此她就会变成一个完整的人,再无任何后顾之忧。
谁也没有料到坐忘心斋会在这个时候杀出。
姬簪甚至都不知道坐忘心斋还有这神奇的本事——铁口断孕。她当时还以为开口的年轻弟子是个骗子,又或者是什么新型的宫斗陷阱,差点当场哭给新帝看。
新帝安抚着内心不安的美人,美人偶尔的犯蠢会显得格外的可爱,让他又怜又喜。他自己心里是很清楚的,姬簪在昨晚之前还是完璧之身的,那么也就是说,这个孩子真的只可能是他的,一击即中。
新帝很重视子嗣,因为他的兄弟们不知道为什么都子嗣不丰。从天和帝到静王,再到他。新帝前后有过不少庶子,但活下来的却寥寥无几。他真的很期待能够拥有一个大家庭。
为了不让自己的孩子变成一个身份存疑的存在,他必须尽快把姬簪迎入宫中。
但宦官们之前为了讨好新帝,而去城中大肆寻找“画中美人”的动作并不小,新帝已经没有办法把姬簪记作寻常宫女,因被他临幸而合理升迁了,他必须找到另外的合适名头。
而这,正是池宁费劲安排这么一大出戏的终极目的——他需要新帝产生这种迫切要迎姬簪入宫,又没有办法低调处理的需求。因为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池宁主持的选婚,才会被推到新帝的眼前。
接下来只需要一个借口,一个可以把世子选婚合理变成皇帝选婚的借口,就齐活儿了。
池宁对此也已经进行了周密的布置,并敲定了他要借此顺便报复打击的对象。
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百密一疏,突变横生。
就在当晚,风雨大作,气象异常。胖胖的静王,带着怒气与悲愤冒雨入宫,在明明已经宫门落锁的情况下,仍坚持跪请陛下召见。
新帝正被姬簪迷得五迷三道,但又什么都不能做,一直没睡,便同意了静王的请见。
“是臣教子无方,还请陛下打死臣的那个逆子吧!”静王一上来,就是一个磕头请罪。据说静王世子已经被他打了个半死。
“皇兄这说的是什么话?”新帝被吓了一跳。他虽忌惮静王,但兄弟两个毕竟没有真的撕破脸皮,甚至为了做样子,新帝对外表现得还十分重视静王和他的独子闻怀古。新帝上前,想要扶起自己的兄长,结果……扶不起来,静王重得就像是灌了铅,兄弟两个只能这样在原地僵持,“怀古还小,不管他做了什么,都可以慢慢教啊。”
新帝心里到底有没有在幸灾乐祸,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纵使静王英明一世又如何?他的傻儿子可以一夜之间就把他的老脸都给丢尽了。
儿女就是父母上辈子的债。
“皇兄先不要着急,慢慢说,怀古到底做了什么?”快说出来,让朕快乐快乐。
“他、他……”静王一张都是肉的脸上五味杂陈,愤怒、震惊乃至于哀伤,都杂糅在了一起,委实不算一个好看的样子。静王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终于说出了真相:“他不想要世子妃。”
新帝焦急的神色没有变,心里却瞬间冷了下来。他就说,为什么他张罗给静王世子选婚的时候,静王竟可以那么平静,好像真的但凭他来做主的样子。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啊,等他大张旗鼓地快搞完了,他再轻描淡写地来一句儿子不想成婚,呵,真是好算盘。
“可知道他为什么不想成婚?”不管心里怎么想,新帝嘴上还是要当一个好弟弟、好叔父的。
静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仿佛他接下来的话真的很难以启齿。
新帝扶着静王的手,感受着他的脉搏,明白了静王不是作伪,他是真的情绪起伏很大。这就奇怪了,难道静王真的遇到了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他学人家搞断袖!非男人不成婚!”静王真的是生吃了儿子的心都有了。
“!!!”
这个转折,不得不说,是新帝所没有想到的。但,仔细想想,静王独子若是个断袖,对静王当然是灭顶之灾,可对于新帝来说却并不见得是一桩坏事啊。甚至可以说是天大的好事,静王有这样一个儿子,再想上位,谈何容易?
坑爹坑爹,不外如是。
想通之后,新帝差点笑出声,这可真是天助朕也。没想到最为棘手的问题,竟然就要这样解决了。
“他有确定喜欢什么人吗?朕知道皇兄生气,朕也生气,但是……”新帝很努力地才压下了迫切想当场给静王世子指个男人的冲动,好言相劝道,“那毕竟是皇兄的独子啊。”
静王仍沉浸在痛不欲生的情绪之中,但因为新帝的话,他的眼睛里多少有了一些不一样的色彩,对啊,那可是他和王妃唯一的儿子。
“怀古这孩子,朕是知道的,至纯至孝,是个再好不过的人。”新帝一脸理客中的模样,有着充足的说辞在准备说服静王,“不要怪朕说,但是,皇兄,咱们当长辈的,求的不就是一个儿孙后代能过得好吗?只要孩子过得开心,又能有什么不能忍的呢?您说是吗?”
“若只是寻常喜欢男子也就罢了,待他娶了世子妃生下嫡子,之后随便他想怎么样。”静王已经动摇了,却还在说着,“但我了解自己的孩子啊。”
他和他一样,对待感情眼里是揉不进沙子的。若真的喜欢,那便是两个人、一辈子的事。
外面的雨越下越急,风越刮越大,静王颤抖得不能自已,都说大丈夫有泪不轻弹,但今天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一脸老泪纵横。
他对不起王妃啊。
新帝这天的耐心出了奇的好,一再地安慰皇兄,某一刻,他们好像真的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时候中宫有嫡子,肃帝刻意地分出了嫡皇子与其他皇子的尊卑,让所有人都不敢生出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不管是谁,只要不是嫡子,就什么都不是。兄弟之间没有竞争,倒也曾有过一二兄弟之情。
新帝甚至开始有点享受这样难得的平和,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搞得剑拔弩张,他说:“怀古在感情上也像极了皇兄,但其实两个男子一辈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子嗣香火可以过继,咱们家还有公主……”
闻氏皇族多奇葩,历史上还真的差点有公主娶了女子为妻的例子,最后虽然没有明确地下旨意吧,但确确实实是两个女人只有彼此地这么过了一辈子。
“和男人成婚确实容易遭非议,但也不是不可以。”新帝好似一个真正开明的亲叔叔,“如果皇兄有顾虑,那就让朕来担下这个责任和骂名吧,不管怀古喜欢谁,朕都会为他指婚,成全他的这份情深义重。”
最重要的是,有了静王世子这个事在朝堂上炸开,也可以转移一下群臣奏疏的注意力,不要再继续揪着他母妃的事情不放了。
新帝越想越觉得他必须得促成此事,百利而无一害啊。
“陛下!”静王双眼震颤,抬头看向新帝,有些不可置信,好像第一天认识他,“怀古确实有了喜欢的人。若不是今晚被我发现……”
哦豁。新帝自己最近玩得比较开,也就难免想到了更为刺激的发现方式。年轻人,真是血气方刚。
“他和司徒望!”静王终于说到了正题。
“哦哦,司徒望啊……什么???”新帝本来已经彻底放回肚子里的心,再一次被提到了嗓子眼。司徒望到底是司徒家的谁,外人不知道,新帝不可能不知道。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再想反悔,已经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了。
新帝甚至开始情不自禁地脑补,静王不会是在故意给他设套吧?假意儿子和司徒望搞断袖,其实是在和司徒家暗度陈仓?
但也不对啊,司徒望是司徒家的独子,司徒家再怎么舍得,也不可能把独子豁出去。
总不能真的是真爱吧?
一夜无言,就这么过去了。
新帝终于有了决断,不管是真是假,这个婚他都要赐,不仅如此,他还要大张旗鼓地赐,让全天下都知道,静王的独子和司徒家的独子在一起了。一方面是因为他金口玉言,另外一方面则是如果静王和司徒家真的只是想私下串联,被板上钉钉的婚事绑死,他们日后也很难再反悔。
既然你们说他们是真心相爱,那就在一起吧,给我永永远远在一起!
新帝恨恨地想着。
直至这日早朝,新帝看到了兄长一夜之间白了的头发。他又不那么确定这到底是不是演戏了,没有人可以演戏演到这种程度。如果真的能演成这样,那他栽了也正常。
有了静王这一波助攻,新帝终于想到了在赐婚之前,他还要把世子选婚的问题给解决了。
这最初还是他的提议呢。
没想到兜兜转转,烫手山芋又回到了自己手里。直接说一句不选了,这样朝令夕改肯定是不行的。但要是硬着头皮选下去,把应选当世子侧妃指给静王世子,那怕不就是在公开羞辱司徒大将军府,他们想不反都不可能了。
今天当值的是马太监,消息灵通,又恨极了池宁这个与他竞争东厂都督之位。在新帝终于还是忍不住询问他的意见后,马太监立刻就有了答案。
或者说,这是马太监一早就准备好的。
“奴婢听周海娃说……”
太监面对皇帝的自称,一般就是这么两种,要么称臣,要么为奴。池宁自打有了品级官身之后,就一直是称臣的,因为这就是他对于自己的定位,他首先是一个人,其次才是服务于皇室的臣。但也有那么一些过于谄媚、急功近利的宦官,为了讨好皇上会更加没有底线一些,好比马太监就更喜欢“奴婢”这个自称。
马太监侃侃而谈,详细地讲述了周海娃给他提出的意见。马太监也不算了解内官监,周海娃就是他最大的参考来源。
根据周海娃的建议,马太监完善总结了一下之后,又说给了新帝。他们可以对外说是池宁办事不利,搞错了选婚对象,明明是选后妃,却被他通知成了选世子妃。这样一来,姬簪便也可以顺理成章地被插入应选之中。马上就是“择三”了,这是让她入宫最快又最名正言顺的方式。静王世子那边被赐婚了心中真爱,想必也不会对外再说其他。可以说是一箭双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