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夜雪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芳菲袭予

作者:芳菲袭予  录入:06-26

  悻悻一叹,郭偕露难色:“实则在下是欲请殿帅得闲前往探一探嘉王。郭某这些时日受旨在侧开导劝解于之,无奈成效甚微,想阁下自小伴在嘉王身侧,你之言,他当是能听进。”
  略一沉吟,邵景珩勘破玄机般一笑:“郭将军此意,是欲全身而退,却将这徒劳无益之事甩手与在下?”
  郭偕苦笑,并未否认:“殿帅心如明镜,在下不敢欺瞒,便不说我一介外臣与嘉王长相往来不合宗规,但周奇一案至今未破,内外流言多指向我二人合谋,就此形势下,我再与嘉王往来无忌,岂非与人徒添口实?”
  缄默间踱下台阶,邵景珩目光放远,轻叹一气:“世间恼人之事诸多,终还须自行看开,否则旁人再多劝慰亦是徒劳。嘉王若果真谙佛理,便当能看透,否则,任何人亦爱莫能助——”回眸:“将军若为难,不妨直言向上请辞求退,想来上不至为难你。”
  眉心轻缩,郭偕未及答言,便闻脚步声自转角处传来。
  须臾,一人出现在檐下的灯光里。
  郭偕一眼望去瞠目:来人衣上几处长裂口,斑斑污迹在昏黄的灯光下都清晰可见,两三根残枝穿插在发中,挑落乱发垂落额前半遮住眼。
  “怎了?”跨前一步惊问:“被咬了?”然细瞧他身上并无血迹,才知无大碍。
  来者脚未停步,眼神木然:“这畜生逃进花木丛中,天黑我寻不到,明日再来!”经过邵景珩身侧浅做一揖,便旁若无人向外而去。
  郭偕这才露了几丝赧色,向主人拱手作别。
  邵景珩一路将他二人送出,至门前又谓郭偕:“今日邵某欠郭将军这一人情,今后必为图报,将军若有需邵某出力之处,但无碍公理道义,自可直言,邵某必当尽力践诺!”
  郭偕大方领受。
  目送他二人的车消失在夜色中,邵景珩回踱进大门,便见一小婢近前福身:“顾娘子欲见郎君,道有急情禀告。”
  邵景珩有些意外:“不是令她先行歇息么?有事明日再言。”
  小婢回:“大夫方才来瞧过说娘子无大碍,只是受惊不安,当下也是安歇不下,遂不如令她将心事倾诉尽,反得安生。”
  邵景珩一忖也是,便令小婢先行,自唤来近身小厮吩咐两句,即往顾怜幽居处行去。
  一进门,便有股淡淡的香烟味入鼻:素衣女子跪拜在案上的佛龛前,看状虔诚。心知她是为虎口脱身而叩谢神佛庇佑之恩,邵景珩自体谅,当下静立待候。
  片刻,女子礼毕起身。转身瞧见来人却未言语,只轻福了福身,便由小婢搀着到桌前,小心打开一木匣,退后两步再伏地叩拜,半晌礼毕,却是歪斜着难以站起,邵景珩忙将之扶起坐下,小婢端来汤药令她服了,才见缓和。
  女子露愧:“小妹历大难而得生,急于叩谢天意庇佑与父母亡灵维护之恩,因此怠慢兄长,还望见谅。”
  邵景珩宽慰之两句,目光扫过木匣,看去纳闷:“此中是……”
  女子小心取出匣中物,却是一对青玉耳坠与一只供幼童玩耍的玉兔。
  “这……”邵景珩目光一动,盯着其中一物若有所思。
  “这玉坠是家母唯一的遗物,”女子目光爱怜般抚过耳坠,又小心拿起玉兔,“此物则是当年先父自西北归家探亲时,带回于我的,道是军中一好友所赠,与我做生辰礼,我彼时格外欢喜。后家中变故,我侥幸得以存留此二物,即便后历辗转也一直贴身珍藏,但此二物在,便似大人仍在身侧!如今每逢年节或父母生辰忌日,皆拿出祭拜,已成习惯。”
  “这般……”邵景珩接过玉兔,尘封往事浮上心头:彼时西北尚未开战,他新入军中结识顾朝山。那年新春,二人一处饮酒,顾朝山道是第二日便要归家探亲,二人饮罢酒便上街寻买礼品,听他家中有一六岁小女,邵景珩见玉器铺中一只小玉兔精巧可爱,便买下相赠,顾朝山自是欣喜,道来日定携女前来拜见,孰知此言终未兑现——那一回,乃是顾朝山最后一趟南归,也是最后一回团聚家人……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小心将玉兔放回,邵景珩冲女子温悦一哂:“既是父母遗物,你定要好生保存。”
  见她点头:“小妹一贯如是!”
  “此便好。”邵景珩言间伴她身侧坐下,看之心绪显已平复,便言归正传:“你此刻欲见我,是要一叙遭劫之事么?”
  点点头,女子眸光闪烁,看去仍旧心惊。定神片刻,才缓缓道来。
  “那日听闻彩锦轩新进一批彩线,方巧刺绣用的线已剩下不多,虽天已傍晚,然五月晴热,也是日落时分晚风吹凉才得舒爽些,遂带了小婢菊香外出买线。走到府桥街头,菊香不知怎的撞上一银发老媪,其人坐地不起,我命菊香唤车马送之去医馆,老妇却道不必,称只是老迈腿脚不便,这一摔更是难为迈步,遂求我送她归家。我自无不从,当下与菊香左右搀了她行去。走了片刻钟,拐进一条小巷,老妇便说到了,引我二人入室小坐,我不过小啜一口茶水,须臾便人事不知,醒来已在一处暗室,彼时以为老妇是人牙子,既是历过,倒也不甚惊惶,只是不见菊香而略忧心。”言至此一顿,眸中闪露忧色,“说来我至下还未见到菊香,她可还好?”
  邵景珩颔首:“菊香未尝饮茶,教歹人打晕后留在那院中,当晚已被寻回,现下正养伤。”
  女子眉心舒松开,继自言下:“我在那暗室被关了许久,猜知或是天明时分,有人送来早膳,我一见便认出此竟是那常来府中的老花匠!”
  “花匠?”邵景珩面色冷下:“果真是他!”
  女子惊讶:“听兄长言下,是早已疑心其人?”
  邵景珩蹙蹙眉:“此已非紧要,但说他为何要劫持你?”
  女子敛眉:“他只问我大哥平日里与何人往来,近时去过何处,又问大哥可曾见过胡人,是否与我提过西北军事,还说到什么归云谷,我全然不知所云,自答不知,他却以为我刻意隐瞒,扭头走了,之后再未现身,也无水食送进,我以为此回凶多吉少。后不知过去多久,来两壮汉将我蒙眼塞嘴带出送上一辆马车。彼时当已入夜,行了一段路又下来上船,眼上与口中的布这才教取下,我见面前坐一面白无须之人,当下又将花匠前时所提之问复问一遍,我依旧道不知,那人便也不多言,令左右将我带到舱外,我心知他欲行凶,想来与其任人作践,不如自行了断还爽脆些,遂趁机奔到船舷跳下,几多挣扎后侥幸攀住一块浮木,好在黑月暗星,他等远远并瞧不见我,我也不敢呼救,只得随波逐流。后教水冲上岸,我已力竭,便在那处昏沉过去,直至被人救起。”
  一番话言罢,女子看去疲色愈甚。邵景珩未再多问,只好生宽慰其人一番,便自离去。
  时已四更,自顾怜幽居处出来,邵景珩未急回屋歇息,而是往前回到堂中,彼处有一黑衣人正待候。
  将顾怜幽所述粗略道了遍,邵景珩问:“我令你追查那花匠身份,现下可有进展?”
  黑衣人惶恐:“顾娘子失踪当日小的便命人遍搜城中,却未发现花匠人影,也不知其居何处,当下仍在找寻。”
  邵景珩自知那干人敢公然劫人,自是早有防备,遂也只得令他加紧追查。
  黑衣人领命,并大胆揣测:“顾娘子遭劫持,元凶会否是彭绪良同党?”
  邵景珩本也有此疑心,踱了两步,乃加叮嘱:“皇城司的动向也须留心!”
  彼者点头,继问:“那顾娘子的身份,是否也还继续彻查?”
  邵景珩摇头:“此事可暂放一放,如今以彻查顾娥遭劫一案为要!”
  黑衣人领命过,便由袖中摸出一蜡丸呈上:“另有一事,今夜吾等在城中寻得一乔装改扮的胡人,其随身携带此物。”
  邵景珩眸光一亮,伸手接过,见蜡丸已教熔出一小洞,由中抽出一张薄薄的黄纸,其上寥寥数字,邵景珩却是盯看许久,才问:“此信,可知是送与何人?”
  对面人低声:“吾等跟随这胡人在城中绕了半夜,终是停在丁知白丁相公府前,趁其叩门之前,吾等将之拿住!”
  缄默良久。
  “丁——知——白!”邵景珩一字一顿,将纸揉成一团握进拳中,坐下沉思半晌,“令人照我意仿这笔迹重拟一书,寻一信得过的胡人带在身上依旧去往丁府,且将风声透露与皇城司,必要令皇城司在丁府当场人赃俱获!另则,好生讯问那送信的胡人,即便无所得,明夜二更,亦要派人前往城外清月庵南侧树林,将露面者,无论汉人胡人,一应捉拿!”
  “是!”黑衣人叉手应下。

  第六十七章

  西天最后一抹红霞隐没,满城华灯初上。
  缓步上台阶,郭偕心下想的,却是昨夜与邵景珩说的那番话:他自未奢望其人能被自己说动,果真接手护卫嘉王府之职(即便曾有此意,但事过境迁,当下艰屯之际,其人正饱受内外猜忌之苦,岂能再自寻烦扰?),只不过心头日增的一些疑虑,促使他得机便行试探,终究不过是为自保计。
  跨上最后一级台阶,目光落定在面前的红漆大门上,难得一回,竟然情怯。
  回京这许久,郭偕自认多少还是长了些智慧。这些时日不论他行到何处,身后总有人暗随,忖来是皇城司的探子,换而言之,今上在疑他!事之起因,不外乎周奇一案,以及,之后归云谷剿匪,贼首脱逃,上自疑心有人透露风声。事至当下,郭偕并非未想过请辞,亦或如先前所言——自求外任!然若果真这般,一则他于心不甘,二来前案未明,唐突举动反与外徒添猜测,遂然,只得退求其次了。
  这“次”计,便是斩断与嘉王的关联——上若疑他,多半要将嘉王一并牵入!遂他昨夜才当邵景珩道出那番话——希望能借其口达于天听(郭偕隐隐觉察,天子对邵景珩,并不似外以为那般厌憎,反之,敌友之间,乃是另存情谊,或可互通心机)。而言既出,自当践行,如今是时向嘉王陈明利害,毕竟官家至今还容他二人往来,即便一因顾念手足之情,但多半恐还为试探计,他若再不自知,难免害人累己。
  铜环叩门的声响入耳,将郭偕心底一汪愁水震出涟漪:世上之事,忠孝公私、节义情理,素不见两全,定要择一而取,实是愁人煞煞。
  大门开启,便有乐声飘出。黄门道嘉王正独自听曲饮酒,郭偕点点头,习以为常:近时嘉王染上此一爱好,府中常时笙歌,倒对佛卷经书不再闻问。郭偕虽隐觉不妥,然知他是抑郁求纾,遂也未加劝阻。
  一路径直去到后园,跟小径前行。方才入夜,黯淡的天光下依稀可见树影幢幢、假山嵬嵬,浓荫深处响着虫的鸣声。穿了两扇月洞门,眼前倏一亮——灯火通明处,一座三层楼阁傍水而立。
  “大王便在阁中,已知将军前来,请您自行入内。”黄门言罢退到一侧。
  郭偕驻足,细听头顶沉下的歌声:
  “春尽夜长频宴会,霓裳一曲笙箫碎,含露杏花螺黛翠。当歌对酒春宵贵,散尽千金轻一醉,月落屏深霞帔褪。”
  暗一蹙眉,跨入阁门,依黄门所指登三楼,彼处是一高台。当下一曲未尽,伶者数十人,正绕台歌舞。
  在黄门指引下,来者悄然入内落座侧位,却无心欣赏什么舞曲,目光转向正坐,见褒衣博带之人侧身含笑向此举杯。郭偕自领受。
  管弦声去,一曲终罢。
  嘉王又敬来人,笑问:“郭兄记得此曲么?”
  郭偕一忖:“似曾耳闻,却不记得确切。”
  那人自得:“也难怪,本是嘈杂处偶然耳濡,加之小王对曲词改动过一二,郭兄一时想不起也是常情。”
  经他这一提,郭偕倒生出几分印象:此曲本在外间酒楼听过,怪不得耳熟。
  “郭兄以为,这词改得如何?”出言者目光灼灼,尽露期待。
  郭偕内敛般笑了笑:“郭某一介武人,不通文词,不敢妄评。”
  嘉王一沉吟,挥手屏退众人:“郭兄是以为此词不妥?”
  他既也自知,郭偕便不再躲闪:“此曲文藻如何郭某着实不敢妄评,只坊间流传之词,以在下粗见,当是难以见雅,遂殿下还应遥见趋避,讳之如深,否则传将出去,难免与自添扰。”
  “原是因此。”闻者一笑,看去并不以为意,“这般说,当年前朝后主尚作词,’眼色暗相钩,秋波横欲流’,甚’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1),堪称艳绝,还不是广为流唱,至今为雅士文人闲来所津津乐谈?”
  眉心愈紧,郭偕一字一顿:“后主是亡国之君!”
  “小王不过一介闲王!”上座者眉梢一扬。
  “殿下!”郭偕长叹一声,竟无言以对。
  嘉王扶着座椅起身,行来步履蹒跚,显然已染醺意。
  郭偕也站起。
  “郭兄莫见怪,小王方才不过戏言。”执壶又为二人斟满,穆寅澈举杯再敬,眸光露讪:“不过言归正传,小王这些时日居宅静思,倒也新有所悟,纵我不问外朝事,一心只念虔诚经,却终究出不得这尘世去,时时克己复礼,仍是躲不过秽涎沾身,着实令人沮丧。好在前时静读史书,见了同为亡国之君的唐、蜀二后主,前者郁郁惶苦、时时念旧,终是横祸加身;后者日夜笙歌、乐不思蜀,却得善终!我闻来如得宝鉴,所谓人生苦短,得意不得意,皆须尽欢,以免岁月不复时,空忆韶华。”身微前倾,一笑露骨:“郭兄说,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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